第2章

如肖林所说，两座城市火车站的距离大概只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六个小时没多长，可以读一本经典名著，看两部经典电影，可以睡一个很充实的觉。火车启动没多久，车窗外的景色由高低不一，错落有致的城市大楼变为平坦开阔的大地和浩瀚缥缈的天空。张远、城南、叶予三个人相互拥靠，进入了梦乡。白杨楠也顺势靠在了秦瑶的一侧。坐在最里面的肖林也靠在座背上闭上了眼睛。唯独秦瑶眼睛始终望向车窗外，手上拿着不知哪位名家的杰作。车窗外的大地百草丛生，杂乱五章。大小不一的石头块，干枯的草梗，新长出来的鲜草，死掉的树木形单影只且每棵死树只有几根大的枝干，没死掉的树木被翠绿旺盛的枝叶包裹着，太阳照射过来会形成一个很大的阴影。蔚蓝的天空在很远很远的那边与大地接壤成。接壤的痕迹绵延不断，始终与火车平行。“这条河过了，意味着你已经离开了家”肖林和秦瑶一样，眼睛注视着窗外平静的说。“原来你没有睡着”秦瑶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肖林的侧脸。“没有，我没有在车上睡觉的习惯”“哦”“你第一次坐火车”“是的，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坐火车”“我第一次坐火车的样子和你现在差不多，就像你这样眼睛始终注视着车窗外面，不知道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不知道想要看什么，也不知道不想要看什么。就一直的看着，直到眼睛酸了，也不挪开视线。依稀有点记忆，记忆中车窗外面的景色比现在车窗外的景色还要糟糕。”“第一次？你第一次坐火车是什么时候？”秦瑶问过话以后，肖林将视线从车窗外糟糕的景色转移至秦瑶的脸上。第一次看清秦瑶的脸，精致的脸庞，白皙光洁的皮肤，两只页眉中间迸发着一种吸引力。肖林看秦瑶的眼神似乎恍惚了一下，手情不自禁的扶了一下黑色的眼睛框显得有点紧张的样子。或许是秦瑶感觉到肖林观察自己时紧张的情绪。刻意重复了一下话题：“就给我讲一下你第一次坐火车。”肖林缓过神来，看到了秦瑶很想很是期待自己第一次坐火车的经历的样子。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一个徒步在干戈的大沙漠里很久很久的人，在断掉水源，在嗓子不断冒着烟，在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在即将与世界说再见的时候。转身看到了一座房子，房子面前放了一口盛满凉水的大水缸。然后拼命跑过去，却发现水缸旁边坐着房子主人，然后等待着房子主人同意自己可以水缸里凉水一样的眼神。肖林仔仔细细观察秦瑶的眼睛。黑亮黑亮透着光一样。这种光像是用高倍天文望远镜观察到夜空中某颗不知其名的星星的光。上眼皮扑哧扑哧眨动两下与下眼皮重合。频率很快，然后奇迹般看到黑色瞳孔表面像是喷了一种可以发光的液体一样。总而言之，在肖林看来，秦瑶的眼睛非常非常的好看非常非常的完美。同样是双眼皮大眼睛的女孩，走了那么长的路，遇见了那么多的人，遇见这么好看的大眼睛双眼皮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肖林认为目不转睛的盯着秦瑶的眼睛看五分钟也是一种享受。就在肖林着迷地专注观察秦瑶眼睛的时候，一只纤细嫩白的手在肖林面前来回摆动了两下。摆动的手，阻碍了肖林观察秦瑶眼睛的视线。“哦，我该给你讲我第一次坐火车的经历”肖林面带微笑的说。“我第一次坐火车是在我高考后的时候，不是像你们现在去新学校的时候，而是高考成绩刚出来的时候。确切的说是第一次高考后。”肖林说完又看向了秦瑶的眼睛。秦瑶“哦”了一声，仿佛是肖林讲的太过于复杂化。“你第一次高考？”“是的，我人生当中一共有两次高考。那年夏天，天气炎热的要命！校园里处处张贴着高考倒计时，每时每刻都为你敲一次响钟。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迫在眉睫”四字。我矣如此！我忘却了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忘记了一天要吃三顿饭，忘记了夏日已经来临，甚至能憋两个小时在去上厕所。现在回忆起来，高三教室的模样都是模糊不清。唯一不模糊的那个夏天，天气炎热。我把理想与人生填进高考，为了高考，我的青春里只有学习二字。生活也成了学习的并驾体。别人不会知道曾经的我是多么的努力，不会明白高考在我心中有多重要。六月一号天气炎热，距离高考还有六天。六月二号天气炎热，距离高考还有五天。六月三号天气炎热，距离高考还有四天。六月四号天气炎热，距离高考还有三天。六月五号天气炎热，距离高考还有两天。六月六号天气炎热，距离高考还有一天。六月七号天气炎热，进入高考。六月八号天气炎热，高考结束??六月二十五号天气依然炎热，那天，我满心忐忑，不顾烈日的强度，骑行二十多公里到学校去看高考成绩。结果，看到肖林这个名字后面赫然写着313这个数字。我的心砰砰砰剧烈的跳个不停，耳朵顿时聋了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也看不到任何人。我走到没人的地方镇静了好长时间。然后去了学校办公室，班主任大人早早的坐在办公室等我了。还没等我开口“什么都不要问了，我也不相信这个数字，于是我请求学校领导核实。几天后，领导给了我这个纸条”说罢班主任把一张白色纸条放到办公桌上。我拿起一看，上面写着：经省教育厅核实，盐城市高级中学高三2班学生高考成绩未出现改卷失误。我的心凉了，慌了。我当时很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使劲的将眼泪从眼眶中挤出，最后也只稍稍了润湿了一下眼珠。为什么我要努力的将眼泪留下来呢？因为当时我认为哭可能是我对这个数字最好的解释。我偷偷躲到教学楼最高的那一层，一直待到中午十分，人群散去。然后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出学校大门。那天我从学校推着自行车走到家，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反正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已经日落西山。大片的晚霞洒到地面，树木，窗户，墙壁，看上去金灿灿特别的好看。路上我想了一万种借口，找了一万种理由，却没有思考如何去开口。到家的时候，我直接扑倒在我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右手上插着一根针，针上连着输液管，输液管上连着输液瓶。我记得那年的成绩，我一直没有开口告诉爸爸妈妈，却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知道的。不过他们始终都没有责怪我一句。我终日反锁房间的门，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脑海中正闪现着某个电影的画面，不到一分钟脑海中又出现了某个人。不论脑海中出现什么画面，或者说思考了什么，高考二字都没有在出现。理想和人生也不敢在谈。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在爸妈外出的那天，我偷偷走到他们房间，找出两千块钱。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离家出走。第一次到火车站感觉火车站很大，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陌生让我忘记了高考的失败。第一站我选择了巴蜀之地四川的的省会成都，至于为什么选择四川呢？主要是因为四川离家比较远。火车启动，紧接着透过车厢玻璃我看到了我没见过的陌生风景。大山，大河，茂密的灌木丛，方方块块的水稻。经过了两天一夜的车程，我成功地在成都下了车，我不顾一切的陌生在成都这个城市无序的走动。晚上的时候我独自站在都江堰的岸边，第一次感觉到黑夜的可怕，人生的无奈。我开始用心的去思考，我该何去何从。这也是高考失败后，我第一次针对高考成绩去思考。我想了：如果我选择了就像这个样子一直在外面闯人生，从此结束学生的生涯，或许我的人生会异常的精彩。如果我选择继续学习，这只是一个失误，只是我人生当中的一个小插曲，这不会影响我以后的发展，相信我的人生也会异常的精彩。有了这两个选择之后，我的心里开始了纠结，开始了挣扎。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选择，不知道怎么去选择是因为我内心的恐惧，内心的虚弱。三年的青春，三年的努力，三年的煎熬，恍若黄粱一梦。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成都市锦里小吃街，点了两盆冒菜，一提啤酒。一边吃，一边喝，在一边看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我才想起我已离开家有几天了，我竟一点没想起家里的爸爸妈妈。我感到很悲哀，特别想抽自己一巴掌。离开家那么多天，家里面的爸爸妈妈一定很难过，于是我就想给他们打一个电话，于是我开始拼命的寻找公用电话亭。在电话亭里，我犹豫了好久，最终我拨通了电话。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出的是妈妈的声音，是妈妈哭啼的声音。我心慌了，我不知所措，在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怎么把电话挂掉了。挂掉后，我站在公用电话亭里难过极了，我脑子乱成一遭，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几分钟后，我竟发现了我的眼睛开始流泪。我掀起衣角，擦去了眼中留下的泪珠。回到宾馆，在恍恍惚惚进入了梦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分。镜子中我看到自己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那个时候我很想回到家中，因为面子上实在过意不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想，一个高中生那有什么面子可言，尤其是对待自己最亲爱的家人。之后我选择了重庆，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去哪，或者说最想去哪，只是觉得重庆又远了一些。站在朝天门码头看江水从自己跟前流过，感觉自己与这浩浩荡荡的江水有着非常遥远的距离。江水是令人敬仰的，我是失败者，是令人唾弃的。说到唾弃，无论别人有没有唾弃过我，至少那时的我是唾弃我自己的。我还是给我妈打通了电话，我妈只是让我什么都不要想回到家中就行，我说好。我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何去何从，如果结束学生生涯，人生会是怎样一番风景，以后的我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我选择继续回到学校，接着学习我还有没有这个心，能不能按耐住自己，像以前那样。话说回来，以前那样好吗？以前那样我不也是一个失败者吗？后来事实证明以前那样不好。我回到了学校，真的像以前那样努力，也就真的像以前一样失败。后来我就选择了这所学校。”秦瑶两只手交叉放在腿上的书上。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肖林看着沉默许久的秦瑶，立刻笑了：“别误会，这不是一个悲剧，这只是我浩浩荡荡人生的一抹异色。”秦瑶听完脸上微笑起来，肖林看到后，心里像是激起千层浪。“我们这个年纪就不应该谈人生，一生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就是冰山一角。尽管我们会遇到许多无解的事，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或者说我们承受不了的事，就像《海上钢琴师》天堂的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他从未出生，他从未死亡，从未存在。他的爱情自有他自己记得，他的人生只有大海记得。没人会知道他为什么不下船。或许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留下的也只是个名字1900”“这或许就是我们的人生，已经度过的，还未度过的。不过我从来不会后悔我做出的任何选择，就像这所还未谋面的大学一样。一个人的人生在精彩，一本书也足以容纳。一个人的人生在平静，也可以写成一本书。有人希望平静一点，有人却喜欢热闹一点。而我呢！平静也好，精彩也罢，我从没有刻意自己去倾向那一侧。”秦瑶说。“你很随和，关于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学我是没有后悔过，相信你应该也不会后悔的”秦瑶脸上漏出一个微笑，肖林脸上也漏出一个微笑。“你就那么喜欢看书？”肖林说。“嗯，因为可以从书中去体验另一种不一样的人生。悲欢离合式，踉跄悲切式，皆大欢喜式。这样你的人生就好像过了好多人生一样。”“《追忆似水年华》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巨作。”肖林指着秦瑶腿上放着的一本书说。“你也看过这本书”秦瑶欣喜的说。“只看过一点，高一那年看的，在斯万家那边。”“嗯呢”秦瑶微笑说。秦瑶突然觉得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大草原上的民谣一样。沿途的风景虽然没什么特别赏心悦目之处，但是能够仍然对它展开一颗悦目的心。火车两侧渐渐出现了高楼的影子。车轮哐当哐当的频率也开始降低了。新的城市已经到了。此时的太阳已经不在像中午那么强悍，而是像年过古稀的老人一样，显得没有任何生机。城南、叶予、张远、白杨楠全部醒来。争先恐后的望着车窗外新城市的面孔。在观察车窗外新城市外貌之际，白杨楠偷偷将目光瞄向一侧安静的肖林。“嗨，Newcity我来了”叶予大声朝窗外喊。把他们几人逗的哈哈大笑。“那么激动干嘛？你也不问问他欢不欢迎你。”被打扰到的白杨楠附和着说。“欢迎，为什么不欢迎，再说了不欢迎我的话，欢迎你吗”“我不和你争”白杨楠吐吐舌头说。张远和秦瑶看叶予和白杨楠的小吵闹。坐在一侧的城南并没有被吸引到，而是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肖林。肖林也发现了，城南在看着自己，于是就冲着城南微笑，城南也以微笑应对。火车停了，车厢里一阵小小的骚动，所有人都像来时那样，争先恐后的往外出。走出车站那一刻，几人同时长长呼了一口气。叶予将包放在地上，激动的做了一个前空翻，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大笑着说：“终于来到了”其他几个人也都笑成了一团。新的城市，新的开始。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喜悦感。“现在，你们的新学校即将展现在你们眼前！”肖林说。几人听到肖林这句话高兴地立刻跳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