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八个拔地而起的阵门,化作八道流光,蜿蜒如蛇慢慢汇入两条“鱼”躯之内,阴阳鱼的身躯膨胀又极具缩小,强大卓绝的力量被压缩在小小身形中,两条鱼的游动速度变缓许多。
慢慢的,它们游到了沈凡的面前,在眉心处停住。
陆广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子!一定要忍住痛苦,不能昏迷,这样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沈凡神智模糊,听不清晰,但本能的感受到接下来就是最艰难的时刻,紧守着最后一丝神智。恰在此时,体表的魔气又盛了几分。
阴阳游鱼终于慢慢游进识海……
他的识海已经破乱不堪,充斥着饱含杀意、邪魅的魔气,一个豆粒大小的白色光团在魔雾中央饱受侵蚀,那已经是他最后的神智。它的下方还有升腾的黑色火蛇妖异起舞,光团在灼烧与侵蚀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双鱼复又连在一起,形成太极图,静静立于虚空,白的刺眼,黑的深沉。
强大的牵扯之力蓦地从太极图上散发,黑雾包裹着他的本我神识,如同归巢的乌鸦,像是被无形的手鞭策着涌向太极图。
随着第一道黑气的进入,太极图缓缓转动起来。
旋转的太极图,就好像一个硕大的石碾,每一缕黑雾都是熟透的稻米,它替它们碾下体表外的糠粕,留下最佳的精华。
但若每一粒米都已经融入了丝丝神识,这种去除、压榨糠粕的过程又将变得如何恐怖、残忍!
这是生机不假,但扛不住就是万劫不复!
阵法已经消失了,只余下木桩一样直立的沈凡,陆广江走到他的身前,看着那张稚嫩的脸,一时感慨万千。
“碾印的痛苦,能承受住的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一个十几岁的娃娃……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啊!”
……
北原境,云岚宫。
秋璇一身白衣,好似纤尘不染的出世白莲,高贵清冷。她坐在宫顶平台的石桌上,身前一柄七弦古琴,琴旁一颗夺目的彩色石头,无神的双目向东方,纤指轻拨。
音符跳动,涤荡心魂。
随着元气的波动,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云岚宫中的其他女子练习的动作一滞,即便其中还有几人可以勉强抵抗琴音,也不愿施展打扰此般天籁。其中不乏对这个最神秘弟子的窃窃私语。
“听说这弹琴的来头不小?”
“弹琴的?不想被罚还是尊重些好!此人非同一般,刚一入门就已经是宫主嫡传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宫主一向刚直,难道做了什么妥协?”
“别把别人想的像你一样龌龊,她的天赋之高,一百个你也比不上,有空在这嚼舌头,还不如多练功!”
“你……你!哼!”
“呵呵……上清宫五大镇宗之宝,此人独占其二,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嘶——这怎么可能?”
“我只听说上清宫无人可修成的【上清玉魂绝】,她已经练到二重,还有宫主的心绝古琴也是要传入她手的……”
“……”
闲言碎语层出不穷,但多没有什么好话。
宫顶上的秋璇,心神仿佛被自己的琴声吸引,清冷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沈凡,宫主已经给陆广江前辈去信了,特别叮嘱让他尽可能的多帮你呢,其实就是想让他收你为徒呢……虽然我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可能不止是为了让我安心……但是这也没关系的。”
“我已经开始修炼了,很厉害的【上清玉魂绝】哦,除了我别人不会的。就是难了点。这么久了才练到第二重。”
“师傅收我做嫡传弟子的消息传出之后,几大宫主差点和师傅在大殿打起来呢……哦,原来不只有音类功法,有几位宫主竟然是修剑的,是不是很厉害。”
“我已经练好了几首曲子……下次弹给你听啊。就这么说定了。”
“沈凡……我想你了。”
回音袅袅,经久不息。
宫内的夏冰羽听闻琴声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自语道:“宫主,既是实力与荣誉。同样也是负担和枷锁……”
……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可仅仅就是这半个时辰,沈凡感觉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当最后一缕魔气,被吸进太极图中的时候,当最后的碾印发作生不如死的时候,当这已经麻木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终于散去的时候。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一次次的被碾碎重组,他精神没有直接崩溃,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同样在这痛苦中蜕变,化茧成蝶。
焚心之炎盘踞于心,已经彻底开辟的识海中再无一丝污秽,魔气已经彻底散去。神魂暴涨数倍。混沌荒芜的识海中繁星闪烁,变成了一片蔚蓝美丽浩瀚的星空。
他的形貌也发生了巨变。
一头苍白的头发,尤为明显。
左半部身体的变化比之更加清楚。脸上有诡异的蝎状魔纹,赤红的左眼中燃起腾腾的黑色火焰,左手漆黑如墨,坚硬如铁。
只是随着他的昏迷而慢慢恢复原状,只留下一头扎眼的白发,寂然不动……
陆广江扶助半倒的沈凡,他是看着他完成蜕变的,这过程中一直处于沉默状态,但心中着实泛起惊涛骇浪。
半魔之躯!
这是师弟忍了十年痛苦,甚至更久,才煅出的既发挥魔灵战力又可维持自身神智的半魔之躯。怪不得他把这阵法鼓吹到天上去,看来他说的是对的。“魔气可散,心火难熄。净化神魂,只留魔火焚心供给半魔之躯的能量。焚心之苦变得更剧烈,但魔化的本质得到根本遏制,再没有不受控变成魔侍的危险,这买卖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虽然细节上多有不同,那也只是魔灵本身引发的区别,大体上别无二制。
真的很替他高兴!
也不枉老人家耗费心血布这劳什子的破阵。还能顶受住堪称残忍的折磨,忍到了最后,心志之坚世所罕有。
只是这头发……
陆广江看向周围,一只水蓝色的小鸟从山岩飞出,拖着长翎在沈凡的身边飞舞。陆广江见状轻笑一声,“既然过了考验,就送你份见面礼。”
虚戒一晃,一枚淡蓝光泽的丹药凭空出现,鸟儿张口衔住,吞下。旋即没入沈凡的身躯,化成绵薄的元力,滋养他此时已经暗伤囤结的身体。
陆广江身躯一动,眨眼已经是数里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