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之下,漫天黑幕中有一光芒柔合的白点自南而来,由远及近。
一只白鹤,红喙乌足,翼展一丈半,体型巨大,根根白羽仿佛利剑贴合在身,没有一丝普通白鹤的清静恬淡,显得高傲、卓尔不群。其上站着一位年纪三十左右美丽女人,背负古琴,一袭白衫几乎同鹤身融为一体,不怒自威。
一层淡淡光幕从人与鹤的轮廓外扩延半尺,雨点、狂风皆不能进身。白鹤甫一扇翅,便可前行数百米,速度如风。
站在白鹤上的女人突然心有所感,眉头一皱,低头扫视一眼,厌恶的吐出了一个字眼:“魔?”
接着眼神陡然转厉,“下去!”
“唳——”
白鹤清鸣一声,速度不减地俯冲而下,那女子却像钉在鹤身一般,不曾挪动半分。
……
秋璇慢慢醒转,满是雨水的斗篷粘在身上,再加上视力的缺陷,仅仅是站起身,就已经废了好大的劲,她一点一点的挪动、摸索着,雨水顺着绝美的面颊凝成水滴,洒落在地。
“沈凡?”
她又一次询问出声,但是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回答,她有点慌了,无神的双眸中透着焦急。
“沈凡?你在哪?”
步子急了,踩在宽大的斗篷上,又跌在眼前水洼中,污水糊在脸上。
害怕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浮在脸上,即便林朗那条狗将她抓走的时候,她也不曾露出的神情,此刻毫无保留。
……
沈凡就在秋璇的身前不到五米处,但他回答不了,魔火在他的心头燃烧的正旺,灼烧灵魂的感觉是如此的痛苦,以至于现如今“死”都成了奢望。
刀柄握在手中,淡而不见的黑色火焰火焰蔓延至刀身……
黑炎升腾,他的身上黑纹愈发明显,黑色的火蛇在夜色中妖异起舞。手中白柳刀上的火焰喷涌,握在手上像是握着一条燃烧着黑火的白蛇……
不能睡……
还不能睡……
沈凡紧闭着双眼,汗如雨下。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可是意志在这种时候,显得太过脆弱,没有一丝用处。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禁受不住折磨而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终究还是来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黑暗中一团白芒慢慢在周遭黑雾的侵染同化下……渐渐消失,留下一个黑暗混沌的世界;他仿佛看到一条黑蛇吐着信子,吸食着心脏在黑火焚烧下衍生的痛苦,竖瞳中露出惬意的眼神,知道鲜红充满生命力的心脏慢慢化成漆黑……
片刻后,当他再度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成全黑,诡异的魔气从眼窝中渗出,冷漠、阴诡的眼神,全身上下裸漏在外的皮肤上,阴森可怖的魔纹,让他看起来已经……不像个人族!
他的黑眸看向了地上唯一的生命,提着刀慢慢的向她走了过去!
……
“嗒、嗒……”
一步一步的临近的脚步声让秋璇有些疑惑,多年的眼盲,让她的耳朵灵敏异常,听声辨位对她而言很简单,就连脚步声她也能清晰分辨,但是眼前这个则明显是陌生的。
到底是谁呢?
紧接着就感觉一只手抓向了自己的脖颈,被提了起来。即便几乎窒息,但她还是在抓着那只手的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心中那道自沈凡出现后就诞生的不祥的预感……终究成了现实。
一个被林家断言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回来?
一个没练过丝毫元诀的人,又怎么可能闯进守卫森严的林家?将林家的高手逼成那样?
虽然不曾看见,但是林朗的惨嚎声似乎依旧在耳边……
那种陌生的感觉……
秋璇两只手紧紧握着那条随时可能取了自己性命的手,露出了倾城的笑容。
“……七年前,咳咳,老天爷……把你送到……我身边……咳……现在,又要……收回去了吗?”
轰——
断断续续的话语,却如同霹雳在耳边炸响,让他的手不禁松了下来……
“唳——”
一声嘹亮的鹤鸣在传入耳朵,接着就听一个威严的女声满是厌恶的说道:“妖孽,已陷入魔道,尚不自知,该杀!”
女人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死尸,双目几欲喷火。取下身后所背古琴,虚坐在空中,古琴放在膝上,神情慢慢平静,素手轻拨。
“铮——”
仿佛从心底响起,沈凡心神剧震,如遭重击,倒飞近一丈远,眸中的迷茫被这一击击碎,彻底陷入暴戾的状态。
嘶哑的怒吼一声,举刀怒劈。
半月形刀影脱刀而出,不同刚才,此刻白柳刀身上不熄的黑炎同样附着其上,眨眼间呼啸而至。
白衣女人微微皱眉。
“魔焰脱体?看来魔灵的等级不低……”一念及此似是更加不耐,“不可留!”
既然打定主意不让他活下去,那就没必要再留手。那看上去杀伤力惊人的刀影甚至没有近身,就被接连而至的“音波”击散。
“铛、铛、铛、”
银瓶乍破,水浆四溅,珠落玉盘,古琴不发丝毫悦耳动听之音,却是清脆的诛魔辟邪之声。
【天音七律】之【诛魔律】
配合以天下六绝琴之二的“心绝”古琴,威力大盛,且不说一身凝元境上品的修为,单这两样,沈凡就已经吃不消!
“噗!”
一口黑血喷出,只感觉五脏六腑尽皆移位,心口处的火焰却燃烧的更盛,没有丝毫停顿,刚要举刀再砍。
“沈凡!”秋璇带着哭腔的喊声,竟然硬生生的让刀势停住。
“嗯?”女人愈发不解,瞥了眼那个目盲少女,心中对那个半魔少年更是疑惑。
还从来没见过已经受魔灵侵袭,变成魔侍的人族,能够止住侵袭的杀意,尤其是遭受重击之后的癫狂状态中……不过见他确实还没有完全被“魔灵”侵蚀心智,秉持身为正道的原则,强自按耐住杀意,冷漠道:“也罢,本座给你个机会”
古琴声音骤变,从杀伐之音转为清澈悠扬之声,如同风中之铎。
【天音七律】之【净魂律】
随着一个个音符钻入耳中,沈凡如同置身清泉之内,荡涤心灵、神魂。他的刀如何也砍不下去。借着这助力,漆黑的眼中就要恢复清明,心口处的火焰虽然越来越旺,可是竟然依旧压制不住。没人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强大坚凝的意念。
“啊!”
痛苦的叫声伴随着琴鸣,响彻很远。
他终于再次听到了少女掩住口鼻的低低啜泣声,只感觉心胸都要炸掉,一头汗水的他,双眸渐渐清澈,黑纹尽散,暂时从那种状态中脱身,刀身上的火焰也消失了。他也不知能坚持多久。跌跌撞撞的走到少女的身边。白衣女人明显没想到此人真的能借【净魂律】恢复神智,一时之间有些发愣。不过见他没有杀机。便只是轻按在琴弦上,她有自信,没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底下耍花招!
“别……哭,别哭。”沈凡笨拙的拭泪。
“你……真的回来了……”秋璇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沈凡勉强扯开嘴角,笑道:“当然”
“……太好了!呜呜……”秋璇猛地抱住沈凡,生怕他再度离开,不再压抑的哭声中却透着喜悦。
沈凡突然轻声对着秋璇说道:“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欺负你,我给你报仇!”
轻轻推开秋璇,就在秋璇迷惑不解之际。他扫了眼那边的女人,再度看向左臂时眼中的杀机浓郁如同实质。
“原来这怪手真的不简单!”
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中,明亮的刀在空中画出美丽身的弧度,重重劈在左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