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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温柔梦乡中的锦衾绣帐(1)

一、弄璋弄瓦喜得贵子

7.1.1锦账麟儿“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镂。”墨子的话正反映了雕花大床为男工刻镂,锦衾绣帐是女工刺绣。

“红衾偕凤侣,锦帐育麟儿”。雕花床中锦绣帐里,正是鸳鸯双宿,传宗接代之地。古人称生男孩为弄璋之喜,生女孩为弄瓦。璋是玉璋,是古代贵族在举行朝聘、祭祀、丧葬时所用的礼器。男孩今后可以掌权主持宗庙大事。女孩只能拈瓦制的纺垂,每天纺纱织布,在厨房中安排家务,所以称为弄瓦。

弄璋与弄瓦出典于《诗·小雅·斯干》,这是一首祝颂周王宫室落成的诗,诗曰:“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米芙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载寝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仪,无父母宜诒罹。”诗文大意是:竹席铺在草席上,睡在上面安详无恙,可以进入甜美的梦乡,在梦中梦见孔武有力的熊罴,梦到缠绕的虫蛇。占卜的人说:“熊罴是生男孩的吉兆,虫蛇是生女孩的吉兆。生个男孩,就让他睡在床上,穿上衣下裳,戴上可以玩弄的玉璋。男孩是小王子,他的哭声真洪亮,长大成人后穿上天子的衣服,成为周朝的家屋君王。如果生个女孩子,就给她裹上褓衣,给她以陶瓦纺锤,教她顺从公婆和丈夫,料理饮食。于是就有了夜寐晨兴,弄璋弄瓦的成语。

7.1.2床门联语

中国是诗礼之邦,在雕花床的床柱上,甚至雕刻有诗句,这些诗句对联,充满了男欢女爱,白头偕老和幸福美满的寓意。苏州同里古风堂百床博物馆有床联写到:“夫妻恩爱今宵得,父母辛劳异日知,金房婵娟人似玉,洞房欢笑夜如年。”雕花婚床如同宫殿一般,正是:“丹桂宫中来玉女,桃源洞里含仙郎”,那雕花大床,在当时人们的眼中就是天上嫦娥居住的月宫,就是世外桃花源里,幸福和美满尽在雕花床中。新人在锦帐之中“意美情欢鱼得水,声和气合求凤凰”,那夫妻之间的琴瑟和谐,表现得淋漓尽致。雕花大床上锦绣贴金,螺钿镶嵌犹如龙宫,所以帐柱上又有联曰:“文鸳对舞珍珠树,海燕双栖玳瑁梁”,以珍珠树和玳瑁梁形容雕花大床,实在是非常贴切的比喻,当时的工匠和主人,正是将这床做成珍珠与玳瑁的模样。在安徽泾县安吴古镇有张古床上,床架楹联写道:“花到琼林莺迎暖,昭关金阙凤来仪”,落款是“吉生”。“吉祥草发千年缝,富贵花开一品红”,落款是“墨林”。雅中有俗,尤如戏台楹联。

雕花床是神秘的传宗接代之所,这一切的目的都在于早得麒麟儿,早日能有弄璋之喜,而后代能早日金榜题名,于是床柱之上又有对联曰:“吉祥草发联科绿,莲子花开及第红”,联中以早发连科,花开及第,祈盼后代能科举连发,莲子寓意为连生贵子,状元及第,可见封建科举制度已深入到民间习俗之中。

在雕花大床上,经常看到状元骑马游街,武举人挂帅的人物场景雕刻,蟾宫摘桂,游历魁台,读书中举,学而优则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在床上雕花中得到了形象的表现,也深刻地融化在民众的心中。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们仍然热衷于高考状元。陕西等省为文理科高考第一名举行戴官帽披状元袍,骑马游街,拜文曲星文昌帝君像,拜孔子碑,吹奏喜庆乐曲,戴大红花,由宫廷侍女引导,坐骆驼拉的锦车,游曲江杏园,同一千年前的状元一样,在许愿墙下题词留念。恍若回到了封建科举时代。中国的科学技术滞后,缺少发明型科学人才,实在是与科举制度状元崇拜分不开的。

二、庄周梦蝶

7.2.1金陵玉账

床具的发展,是从席地而卧至编织草席、围以帐幔发展而来的。由低足的卧榻至高足的拔步床,由临时设帐至架子床帐,由简易至精巧,由实用至美观,由物质材料的使用至雕铸刻绘人文历史的精神,床帐之设由此可见一斑。

河南信阳长台关芭墓出土的战国卧榻式床有低足,有围栏,榻然近地,无床架,床帐之设。东晋顾恺之《女史箴图》藏英国伦敦博物馆,则有长几、须座床、木槅扇,床帐床顶,俨然已是完备的气象。床须有帐,可以遮视线,可以避蚊虫,可以有一个隐秘的安眠环境。床榻与绣帐也由可分可合发展到了架子床的床帐一体。

床有帐,帐有顶,帐顶可以承灰,帐有幔,帐有门,床帐还有帐钩,帐钩有牛角制的,更多的是铜制帐钩,帐钩图形常见的有寿字、福字、喜字帐钩,和合二仙帐钩、葫芦帐钩,鱼型帐钩,种种不一,取意吉祥喜庆,也是现代收藏家所喜爱的收藏珍品。

床上的枕帐绣被极为讲究,明代冯梦龙《醒世恒言》描写大金国海陵王的床帐有不少是各国进贡的奇异珍品:紫绡帐、画石床、鹧鸪枕、却尘褥、神丝绣被、瑟瑟幕、纹布中。帐轻疏而薄,视之如无所碍。虽属隆冬,而风不能入。盛暑则清凉自至。其色隐隐焉,忽不知其帐也,乃鲛绡绡类。床文如锦绣,石体甚轻,郅支国所献。枕以七宝合为鹧鸪。褥色殷鲜,光软无比,云却是尘兽毛所为,出自句骊国。被绣三千鸳鸯,仍间以奇花异叶,上缀灵粟之珠如粟粒,五色辉焕。

7.2.2百蝶绣账

床帐绣花与锦衾绣被香枕,将雕花床装扮得堆锦叠绣,如同人间的天堂。床帐上有飘带、团头、帐沿、花篮,飘带上绣兰芝葱草、莲花,团头绣石榴、莲花、童子,最为丰富的是绣帐上绣各色花卉、博士、八吉八宝图案。明清木版画《两世姻缘》刻一绣帐,女主人凭几坐绣床边,照镜写生床帐上遍绣蝴蝶,是一幅百蝶绣花帐,《庄子·齐物记》曰: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的万物融合为一的思想,对中国文化人影响很深。人生的梦境,能象栩栩如生飞舞自得的蝴蝶,自己为适合心意而愉快,雕床绣帐,雕花锦绣的飞鸟虫鱼,皆与主人融合为一、共祈人生的幸福,这就是先人热衷于雕床锦绣的不传之秘。

“帐偃缨垂细复繁”眠床之上绣纬垂缨煞是优美。

床帐刺绣主题以“瓜瓞连绵”、“莲生贵子”、“鱼戏莲”、“榴开百子”、“麒麟送子”等与生存繁衍有关的题材,表现出新婚与繁衍后代的祈祷。真成了鸾衾凤褥。

古代床帐有红罗帐、云母帐,云母帐以天然云母为装饰,使纱罗薄帐熠熠生辉。楚国人宋玉《楚辞·招魂》中有“罗帱张些,篡组绮缟,结琦璜些”的描写,其译文大意是:床上挂着美丽的罗帐,五彩丝绸各种各样,连块美玉挂满帐旁。

7.2.3红罗斗账

古诗《孔雀东南飞》中记有床帐的描写:“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是描写汉代末年建安年间床帐的文字。双层红色纱罗做的小帐子,四角挂着香袋,复是指双层,斗帐是指帐子像倒置的斗,所以称为“斗帐”。床的四角挂香囊,可以除异味,避五毒,犹如古人室内置香熏,除异味,除潮湿一样。

唐代诗人胡令能作有《咏绣幛》诗曰:“日暮堂前花蕊娇,争拈小笔上床描。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在绣床上描的是绣幛,写出了唐人绣幛的精美。

床帐有床帏护其顶、床裙护其沿、纬幔之间又有垂廉,垂廉有莲花,莲花中间为童子,寓意着连生贵子。床幔绣花篇幅最大,往往绣有百子图、百子闹元宵、舞狮图、舞龙灯、八仙过海图或富贵牡丹图。床幔绣工精致,图案场面宏大,人物、花鸟、山水亭台形象众多,最能看出绣工。

7.2.4坐账无鹤

据《神仙传》载:介象,字元则,会稽人(浙江绍兴),有仙术。吴王征至武昌,甚尊敬之,称之为介君。诏令为之立宅供帐,均为绮绣。并送黄金子镒为礼,从象学隐形之术。后来介象称病,吴王以美梨一奁赐象,象食后须臾便死,吴王埋葬了他。介象中午时死去,下午时已隐身至建业(今南京),以吴王所赐之梨核付苑吏园丁种之。后来苑吏上表报告此事,吴王发介象之棺视之,唯有一个神符,并不介象遗体。吴王思念介象,下令为他立庙,并时常亲自祭祀。经常有白鹤飞来停于庙中座上,徘徊复去。齐梁庚信《小园赋》有“坐帐无鹤”句,说自己思归梁朝京城建康(南京)。

三国和六朝时期,将军刘勋之妻王宋作有《玉台新咏》,对床前的帏帐倾吐心曲:“翩翩床前帐,张张蔽光辉。昔将尔同去,今将尔同归。”王宋与丈夫夫妻二十年,但刘勋却爱上了另一个女人,王宋借咏床前帐表达自己的痛苦。

牙床锦被,是雕花大床的富丽景象。元代的名妃程一宁,在未受恩宠之前,恋情脉脉,作玉笛之曲,其中一曲云:“牙床锦被绣芙蓉,金鸭香消宝帐重,竹叶羊车来别院,何人空听景阳钟。”

7.2.5倦倚绣床

牙床木雕极为精致,与绣有鸳鸯荷花的绣被相映成辉,《金瓶梅》第三十八回“潘金莲雪夜弄琵琶”写道:这里两个吃酒,潘金莲在那边屋里冷清清,独自一个儿坐在床上。怀抱着琵琶,桌上灯昏烛暗。待要睡了,又恐西门庆一时来;待要不睡,又是那盹困,又是寒冷。不免除去冠儿,乱挽乌云;把帐儿放下半边来,推衾而坐。正是:倦绮绣床愁懒睡,低垂锦帐绣衾空。早知薄辛轻抛弃,辜负奴家一片心。

绣床锦帐绣衾,是因为雕花床上有绣花的床帐、床幔,有绣花的枕头、挂落、团头、飘带,将这雕花床打扮得姹紫嫣红、喜气洋溢,这样更显出潘金莲独守空房,妒火中烧的情状。

夏天卧床蚊虫骚扰,必须设有蚊帐,床帐的支架简易的用竹竿临时搭架,使蚊帐有骨,讲究的则立四柱,李渔《一家言居室器玩部·床帐》说:“用不蛀不细之竹,制为一顶及四柱,俟帐已掛定而后撑之。是床内有床,旧制之便与新制之精,二者兼而有之矣。床顶及柱,令置轿者为之,其价颇廉,僅费中人一饭之资耳。”从以竹竿撑蚊帐至床主四柱,是架子床演化的雏形。

三、红颜绣帐与江山帝业

7.3.1宛然在床

床帐之间,寄托了人生许多的感情。人生幸福的希望,生活的美好,家乡的思念与失望都在床帐上留下痕迹。

床帐与美人又有联系,司马相如作有《美人赋》:

有女独处,宛然在床。奇芭逸丽,淑质艳足。睹臣迁研,微笑而言曰:上答何国之公子,所以来无乃远乎?遂设酒,进鸣琴。臣遂抚弦为幽兰白雪之曲。女乃歌曰:独处室兮廓无依,思佳人兮情伤悲。有美人兮来何迟,日既暮兮华色衰。敢托身兮长自私。玉钗挂臣冠,罗袖拂臣衣,时日西夕,元阴晦冥。流风惨洌,素雪飘零。闲房寂缢,闻人声。于是寝具既设,服玩珍奇。金砸熏香,莆帐低垂。铟褥重陈,角枕横施。女乃驰其上服,表其亵衣。皓体承露,弱骨丰肌、时来亲臣,柔滑如脂。

床事与房事联系在一起,“美人独处,宛然在床”那么床上又有香炉、青铜盆,上有镂空的盖,下有燃炭,上可放香料,称为香熏,既可熏被,又可取暖。绣帐低垂,被褥重陈,半月型的角枕横陈在床上,司马相如是四川成都人,他与卓文君私奔,后来又在宫廷中为朝官,是一个喜爱读书吟诗的浪漫诗人。

7.3.2丹凤朝阳

重庆博物馆收藏有太平天国天王府的旧式架子床上用的绣花绸帐,在浅兰色的湖邹绸地子上,用双面铺绒彩绣法作成,图案是“丹凤朝阳”,构图是中间祥云捧日,两边凤穿牡丹。帐顶用生丝绢作成绣二如意交叉,寓意为“双双如意”,四周作“八宝云蝠”,这幅绣帐高200、宽242、长260厘米,由罗尔纲先生收入《太平天国艺术》大型画册,后藏中国革命博物馆。对于这顶绣帐,沈从文先生文物与艺术研究文集《花花朵朵,坛坛罐罐》有文章专论,进行了详细的考证,太平天国设有女营,为两广和长江中部各省民间妇女,绣帐在天京生产,突破了苏绣构图配色的传统规格制度,沈从文先生认为此绣帐“只能是出于晚清民国初年以中寺来作戏衣或嫁妆货以及妓院中绣货等作坊之手,不可能成于有优秀传统的江南绣工。”一顶绣帐,引起著名学者的关注,可见雕花床上的绣帐也是极有收藏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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