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侃
宁夏处于东亚内陆,地处北方大漠草原与南部黄土高原、西部西域和东邻中原的特殊地理位置,草原文化和农业文明、西域风情和中原文化的接触、碰撞、交融,造成宁夏古代文化的兼容性和多样性,决定了宁夏古代文化既有中原文化的一般特征,又具有地域和民族的特殊性质。
文物是自古以来人类一切活动的历史积淀,是历代经济生活和精神生活的物化。遗留于宁夏境内的文物,是宁夏有史以来人的一切活动的凝聚物,透过它的存在和发现,可以引导人们进入漫长的历史隧道,窥见往日的文明,增强创造未来的信心。
水洞沟遗址
人类有了劳动,也就有了历史。人类劳动是从制造石器开始的,人类的历史也始于制造和使用石器。1923年夏天灵武市东北约25公里处水洞沟石器时代遗址的发现,证明宁夏的人类活动历史开始于距今3万多年以前。
水洞沟石器时代遗址是1923年由法国古生物学家德日进、桑志华发现的。1928年,他们在和另外的法国著名考古学家步日耶对水洞沟遗址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后,发表了正式报告。1960年至1980年,中外学者对水洞沟遗址又先后进行了三次科学系统的发掘,获得了数万件石器材料和石器。这些石器中,有一类以长石叶为毛坯,两侧经修理左右对称、背面有脊的呈三角形尖状器和以长石片为毛坯,一端修理出半圆形刃的圆头刮削器,是水洞沟石器中最有代表性的器物,制造技术和形状与我国同时的其他石器时代遗址迥然不同;相反,却可以从欧洲旧石器时代的莫斯特、奥瑞纳文化中寻找到它们相似的例子。
继水洞沟文化之后,在青铜峡市格子山等地发现有距今约一万年左右的以压制技术为特征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最后一个阶段的文化遗存,它直接孕育了广泛分布于宁夏北部黄河两岸各地存在的新石器时代文化。贺兰县暖泉,陶乐县高仁镇,中卫县长流水、一碗泉等地的新石器文化,尽管仍然存在着打制石器技术,但却以间接打制的较先进技术占了主导地位。选用燧石、玛瑙等优质石材,用间接打制技术制作的箭头、刮削器等工具,成为了这种文化最有代表性的工具。与此同时,磨制的斧、锌等工具大量涌现,陶器烧造技术的发明和成熟,拓宽了居民生产和生活的空间,创造出了适应这类荒漠与半荒漠地区自然环境的独特原始文化。
菜园文化遗址
宁夏南部在新石器时代,即距今三千年左右的时候,形成了以海原县菜园遗址为代表的一种新型原始农业文化。
菜园遗址包含了住址、墓地等完整的原始聚落形态。住址已出现了弯窿顶窑洞式或半地穴式,生产工具尽管还有少量的打制石器技术的残留,但磨制的石斧、石刀等工具,无论是技术或类型的多样性,都发展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埋葬的形制已呈多样化,除竖穴土坑外,还有竖穴侧完、竖穴土洞等多种墓葬形式,葬式则以单身屈肢最为流行。无论是日常生活陶器或用于殉葬的陶器,都有较大的数量,其中又以中等体量的小口罐、单耳罐、双耳罐为最常见。陶器纹饰以拍印的蓝纹最普遍,而彩陶则以黑彩为主,红彩和紫彩较少,图案以网格纹为最多。单独使用一种图案的均较少,往往是将数种图案加以组合后施于同一件器物上。
西戎文化遗存及秦长城
周室东迁和周人统治势力削弱以后的春秋战国时期,宁夏成为乌氏、义渠、胸衍等统称为西戎聚居地,其中义渠戎势力最为强大,已有了坚固的城郭,并坚持了与其东邻秦人的长期抗争,直到秦昭襄王时(公元前306年~前250年)才为秦所兼并。
统称为西戎的文化遗存,在宁夏境内的中宁、中卫、固原、彭阳、西吉、隆德等地均有发现。虽然只有墓地,但数量已达百座以上。戎人流行竖穴土洞和竖穴土坑墓,均为单人葬,盛行以大量的羊、牛、马头、蹄骨殉葬,有的一墓竟殉葬羊头骨50具以上。随葬物品以各种青铜器和骨器为主。青铜器主要是短剑、戈、矛、箭头、刀、锥、马具、带饰等兵器或生活用品。青铜带饰中有一种牌状带饰,上铸有单体虎、羊或虎咬羊的图案,是西戎文化最具特征性的文物。此外还有少量的金器和陶器。缺少农业生产工具是这种文化遗存普遍的现象,这就有力地表明,墓主均是一群习以骑射、战斗,从事畜牧业经济的居民。
秦昭襄王兼并义渠戎后,为了防止西戎残余势力的扰掠,修筑起了一条长城,即今称之的战国秦长城。这条长城,在今宁夏境内由甘肃进入西吉县南,经将台、马莲后折向东北,将固原环包于内,沿固原北明庄走向彭阳县的城阳、孟源等地,最后进入甘肃镇原,宁夏境内总长度约二百公里。这条被国务院于2002年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的秦长城,以今固原市北的明庄、彭阳县的长城梁等地段保存较好。长城全为当地取土,由黄土夯筑而成,取土时从墙外取土,外侧自然形成壕沟或陡坡。保存高度2~10米,基宽6~8米。长城每隔200米左右筑一凸出于外侧墙体的敌台,敌台残高5~20米。长城内侧沿线的要隘处还分别建有城障和烽隧,与长城一起,构筑起完整的防御体系。
匈奴遗存及汉墓葬
汉代初建,匈奴大举南下侵扰,战争频仍。经汉武帝一代的多次打击之后,匈奴或北遁,或内徙汉地,汉代置属国都尉予以安置,其中三水属国都尉,当在今同心县境内。1985年在同心县倒墩子发掘出30余座据称是匈奴人的墓地,均为竖穴土坑墓或竖穴偏洞墓,单人葬,已有了木棺,有的头端墓壁上有一头完,内置一件陶罐。偏洞室墓的竖穴中,还放置有马、羊的头、蹄骨。随葬器物除陶罐外,以铜带扣、牌饰、五铢钱、海贝最常见。特别是长方形牌饰,铸有透雕的羊、牛、马、骆驼、龙等图案。同一件牌饰上,均由同一动物的两个图形组成,或头相对,或尾相对,均衡对称,是此类铜牌的明显特征。这类牌饰和同出的波浪纹陶器,曾出土于俄罗斯外贝加尔湖及蒙古等地的匈奴人墓地中,因而可以推断这批墓葬的主人是匈奴人。由墓中出土的大量汉代流行的五蛛钱,进而可以推断他们是降附汉朝的匈奴人。
汉代墓葬遍布宁夏各地,仅其规模较大的,便有贺兰县暖泉,陶乐县兵沟,灵武市横城,吴忠市关马湖,中宁县古城,中卫县张家山、宣和、常乐,固原市城郊等处。墓葬形制从简单的竖穴土坑、木撑、石室到宏大的砖室结构;随葬物品种类繁多,从日常用品的铜镜、铜壶、铜鼎、铜钻、博山炉、钱币、玉器等到厨房用具、家禽家畜、房舍、水井、侍者的模型,墓主生前的用品几乎应有尽有。汉代的城址虽然至今发掘者甚少,但从汉高平城(今固原市)内出土的陶质大水井盖、五角形陶排水套管、筒形排水管等文物来看,汉代宁夏境内的一些重要城市,和全国其他汉代城市一样,已有了较完备良好的供、排水设施。
固原北魏漆棺画墓
固原北魏漆棺画墓在发掘前已招致损毁,后又因进水,发掘时漆棺已散乱。经过拼对薪合,除漆棺后档无存外,棺盖、两侧板和后档的漆画尚大多保存。棺盖通体绘墓主升仙图,除端坐的人物外,还有由日、月、天河、鸟、怪兽、虎、仙人等图组成的一幅完整墓主祈求升天成仙的画面。棺的前档绘墓主生前生活图景,除身着鲜卑服饰的主人外,还有其两侧的侍者形象。两侧板分别划为上中下三栏,以连环画的形式描绘了孝子舜、郭巨、蔡顺、丁兰、尹吉甫、尹伯奇等人的故事,是我国早期连环画的珍品。此外还有狩猎图、二桃杀三士的故事等。画中出现的长颈瓶、背光人物,更是西亚佛教和西亚文化传播的产物。出土的1枚波斯银币,据认为属萨珊王朝卑路斯B式,是宁夏地区中西文化交流最早的重要实物。
1984年发掘的彭阳县新集乡北魏墓,出土有仓、井、磨、雄、灶等一整套陶生活模型,特别是牛车、武士、文吏、伎乐等100余件陶俑的出土,反映出当时以牛车为中心,由吹角俑、吹竿俑、击鼓俑等组成完备军乐簇拥,以甲骑、武士、文吏、侍俑、胡俑众多人物组成威武队列出行的壮伟场面,是研究以鼓、角器乐为主北朝军乐制度的重要实物。
北周李贤墓和田弘墓
北周柱国大将军李贤夫妇合葬墓,在固原西郊,于1983年~1984年间发掘,是一座规模巨大,有多天井长墓道的壁画墓。墓道、天井、过洞、雨道及墓室均有壁画。由于该墓早经盗掘进水,发掘时墓室中壁画大多被毁。内容主要以单幅的头戴小冠,身着圆领挎褶服、手拄环首仪卫刀的武士为主,墓室壁画则以单幅侍女、伎乐为多。260余件陶俑、除镇墓兽外,也可组成以甲骑武士为前导,由伎乐、文吏、男女侍俑组成的浩大出行队列。尤为重要的,该墓出土有婆金银壶、圆钉玻璃碗、镶宝石金戒指、银装铁刀等一批来自于中亚、西亚的文物。据研究,婆金银壶完全沿袭了古波斯萨珊王朝金银器的风格。尽管是波斯制品,却是希腊化影响的产物。该墓出土金戒指戒面,镶嵌有微雕裸体女神,手舞花环,据研究,也来自于萨珊或中亚某地。银装铁刀,根据刀鞘一侧纵装附耳分析,研究者也认为“最早是公元5世纪时西土耳其斯坦发明”,“向东先传入中国,后传到日本”。李贤生前曾任位于“丝绸之路”上的瓜州、原州刺史,此墓出土中亚、西亚文物如此之多,应是中西文化交流频繁的证据。
北周柱国大将军田弘夫妇合葬墓,是19%年中日原州联合考古队发掘的另一座重要北周墓。该墓是一座由5个天井,4个过洞组成的长墓道多墓室砖室墓。由于该墓早年经盗掘,大多文物被盗、墓室结构残毁,但仍出土有墓志、陶俑、陶壶、铁铺首、玻璃器、水晶器、骨器等。特别是在后室棺中一次竟出土东罗马金币5枚,更是不可多见的奇迹。这5枚金币,据研究,除1枚是东罗马皇帝一世时所铸外,其余4枚均为东罗马皇帝查士丁一世和查士丁尼时所铸,为中西文化交流增添了新的重要实物。
隋唐时期粟特人墓葬
中亚粟特人自北朝以后迁居中国,并聚居宁夏地区。宁夏地区发现的粟特人后裔文物,已不止一处,北有盐池,南有固原,起自隋,止于唐。
1987年在固原南郊发掘的隋代史射勿墓,是宁夏地区发现的最早一座粟特人后裔墓葬。出土的墓志记载,史射勿生于西魏大统九年(543年),死于隋大业五年(609年),是一座由墓道、天井、过洞、雨道和墓室组成的砖室墓。墓道及过洞、天井两壁绘有执刀武士和执妨侍从图,过洞的上方和墓室还残存建筑图、侍女图。墓葬虽早经盗掘,但仍出有墓志、青瓷罐、白瓷罐、金戒指、金带扣、金带挎和萨珊银币等文物。其中金戒指、萨珊银币及一些已残碎的桃形、镶玻璃条形饰件,无疑也是来自中亚的制品。同在一地的唐代史索岩、史铁棒、史诃耽、史道洛、史道德等人的墓葬也经发掘。这些唐代粟特人后裔的墓葬,从埋葬习俗来看,似已与唐代墓葬无异,但从出土的萨珊银币、金币、东罗马金币、波斯帕勒维铭文蓝宝石印章、金覆面、新月托球金币等文物来看,虽然长期定居中国,但却仍然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其祖先的原有民族习俗。
除固原隋唐粟特人后裔墓葬外,盐池县北也发现有另一姓粟特人后裔的墓地。经1985年发掘,共6座,其中一座出土葬于唐久视元年(700年)的何氏墓志,据墓志,其先为大月氏人,可确知其为粟特人后裔无疑。这六座墓葬与起土为坟的习俗不同,墓室均开凿于石山之中。有单室,也有双室和多室;有单葬,也有多人二次合葬。由于墓室早年被盗,随葬品只有少量残断的木武士俑、马俑、石炉等。难得一见的是在第六号墓二扇墓门上雕刻着足踏圆毯、飞旋舞蹈的舞者身姿。那急速旋转的身姿、飘逸的绸带,有使人如亲临其境,一睹久负盛名的胡旋舞表演之感。胡旋舞是流行于中亚地区的民间舞蹈,后传入中国,风靡社会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