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我说道。“我们当时不过是在说着笑话而已。而一下子竟说得认真起来。因为在我说话的时候。我瞧了哲学一眼。看见它全身沾满了泥巴。我感到有点气愤。于是说出了那些过于严肃的话。好像我是在对那些应对此事负责的人发脾气。”
“没有。以宙斯的名义发誓。”他说道。“我作为一个听众。并没有那样的感觉。”
“不过。作为一个说话人。我觉得是有点过于严肃了。”我说道。“再说在我们以前的挑选中我们挑选的多是老年人。可是这次就绝不允许再这样做了。因为我们绝不能相信梭伦所说的。一个人在变老的过程中可以学会许多东西。事实上一个人在变老的过程中跑不快了。能做的也就更少了。一切伟大和繁重的劳动是属于年轻人的。”
“必然如此。”他说道。
“所以算术、几何学以及辩证法所要求的所有预备教育必须在他们还是童年时就教给他们。而且教育的方式也不能是强迫。”
“为什么不能呢？”
“因为。”我说道。“自由人学习任何东西不应是奴隶式的。强迫的体力劳动虽不会使身体变得更坏。但是强制的学习却是绝对进入不了心灵的。”
“对。”他说道。
“所以。我的好人。”我说道。“在孩子们的学习中不要使用强迫。而要用游戏。用这种方式你也能更好地发现每一个孩子天生的志趣。”
“你说得有道理。”他说道。
“你记得吗。”我说道。“我们也说过必须骑着战马带孩子们到战场上去看打仗。如果有什么地方安全就必须把他们带到战场附近。像小野兽一样去品尝一下血腥味。”
“我记得。”他说道。
“这样一来。在所有的劳动、学习和恐惧中。”我说道。“总是表现得最好的孩子就应当选入后备队。”
“在几岁的时候呢？”他说道。
“在经过必需的体育训练以后。”我说道。“因为在这段时期。两年或三年。他们不可能做别的什么事情。疲倦和睡眠是学习的大敌。而且。与此同时要给他们一个测评。当然不是唯一的一个测评。只是指每个人在体育训练中的表现。”
“当然。”他说道。
“在这段时间之后。”我说道。“在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中间那些表现特殊的将得到比别人更高的荣誉。孩子们对在受教育期间分散学习的各种课程最后必须形成一个能反映他们相互之间的亲属关系以及各种性质之间的亲属关系的总的认识。”
“只有这样学习的东西。”他说道。“才能在接受教育的人的头脑中扎根。”
“而且这是对学习的性质是辩证的还是不是辩证的一个最好的检测。”我说道。“因为能够做出一个总括的人才是一个辩证法者。不能做出的人就不是一个辩证法者。”
“我赞同你的看法。”他说道。
“这样一来。”我说道。“通过这些检测你就可以分辨出他们中谁最符合那些要求。在学习中最踏实。在战斗以及在法律规定的其余各项义务中表现最顽强。对于这些人。当他们过了30岁的时候。你就应当给予那些表现特殊的以重用。分配更重大的任务。同时你必须考虑用辩证法的力量去检测他们。看谁能够不用眼睛和其他感官而达到事物的本身和真理。而这中间。我的同志。你就要进行大量的监视工作。”
“监视什么呢？”他说道。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我说道。“在这些日子里辩证法惹出了多么大的祸害？”
“什么祸害？”他说道。
“它的学生。”我说道。“到处违法。”
“确实如此。”他说道。
“你以为。”我说道。“他们的这种心灵状态。有什么可值得惊奇的吗。而且你也不同情他们吗？”
“我为什么应该？”他说道。
“这种情况就像一个。”我说道。“在极端富裕和人口众多的大家庭里。在大量的阿谀奉承的人中间长大的被偷换了的婴儿。在他成年的时候他开始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属于现在的父母。而又找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你想想看。他在知道这个偷换之前和之后。他将怎样对待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和造成这次偷换的人呢？或者你是否想听一听我的猜测呢？”
“我想听。”他说道。
“那行。”我说道。“我猜想在他不知道实情的时候。他对他的父母以及他的亲属会比对那些阿谀奉承他的人更加尊重。他不大会忽视他们的任何需要。也不会对他们做或者说出一些非法的事情。而且在重大的事情上也会比对奉承和阿谀他的人更加顺从他们。”
“那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他说道。
“可是。当他知道了实情之后。我猜想他对父母的尊敬和热情就会减退。而对阿谀奉承他的人。由于比以前更加倾听他们的劝告。他的尊重和热情便会反而增加。同时开始按照他们的方式去生活。并不再掩饰与他们的关系。除非他天生特别讲礼貌。他对养父和其他亲戚就会不再理睬。”
“你所说的一切。”他说道。“都可能发生。不过这个比喻与从事哲学辩论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这样。我们从童年起就对什么是正义和公平有一种信念。我们的父母就是用它们把我们教养大的。我们听从它们就好像听从统治者一样。而且尊敬他们。”
“对。是这样。”
“可是同时也有与上面所说的相反的做法和风气。由于它们能使人快乐。使我们的心灵乐滋滋的。所以我们愿意跟它们走。但它们不能征服完全明智的人。这些人仍然遵从祖训。并且像服从统治者那样遵从它们。”
“是这样。”
“那么。”我说道。“当这样的人遇到和被问及‘什么是公平？’这个问题时。并且在他根据从立法者那里所听到的做了答复以后。理论却反驳他并多次驳倒他。而且以多种方式使他相信法律所说的并不比丑恶更加美好。对于正义和善良以及他从前最看重的一切同样也是这样——那么在那以后。他会怎么样对待他从立法者那里所听来的东西呢？那些他尊重并像服从统治者那样服从的东西呢？”
“他必然。”他说道。“不再会像以前那样来尊重和服从它们了。”
“当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我说道。“相信那些东西是可敬的和光荣的或者与他有亲属关系的时候。而且又没有找到真实的信念时。你能指望他不去过阿谀奉承他的人所鼓吹的那种生活。而去过别的什么生活吗？”
“不会。不可能。”他说道。
“那么。我猜想他就会由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变成一个违法者。”
“必然的。”
“这就是那些以这种方法学习辩论的人必然要遇到的事情。”我说道。“而且正像我刚才所说的。难道他们不应受到我们的同情吗？”
“而且也可怜。”他说道。
“为了不使你的30岁的年轻人成为这种可怜的对象。在他们致力于辩论时。难道你不应采取各种预防措施吗？”
“完全如此。”他说道。
“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不让他们去尝试辩论的味道。是不是可算一条重要的预防措施呢？我猜想你还没有意识到当年轻小伙子初尝到了辩论的味道时。他们会把它当作游戏一样地乱用。总是运用它去制造对立。模仿那些反驳他们的人们。他们自己又像小狗喜欢拉扯他们身旁的人一样用辩论去反驳别人。”
“在那方面。”他说道。“他们肯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爱好。”
“于是当他们反驳许多人。而且又被许多人驳倒时。他们很快地就会开始怀疑他们原先深信不疑的东西。结果你可以看得出。他们自己以及整个哲学活动就都变成了其他人辱骂的对象。”
“非常正确。”他说道。
“不过。一个年长一点的人。”我说道。“是不会愿意去参与这种疯狂活动的。他将效仿有意探讨和思考真理的人。而不会去效仿做游戏和为了游戏而去唱反调的人。而且他自己也会变得做事更有分寸和把讨论变得更受人尊重。而不是更受人耻笑。”
“对。”他说道。
“在这以前我们所说的一切不也都是为了预防吗？——凡是与那些人一起共同参与辩论的人都必须有稳定而有条理的天赋。而不是现在所做的那样随便什么人都行。不管适合与否。”
“完全对。”他说道。
“如果一个人决心把自己无保留地奉献给辩论——在体育训练中刻苦操练还只是一种体力的锻炼。那么。他就要用两倍于从事体育训练的时间参与辩论。而且那还不一定够。可能还需要更多。”
“你的意思是六年。”他说道。“或者四年。对吗？”
“这个你不必伤脑筋。”我说道。“就定为五年得啦。在这之后他们必须再次下到洞穴里去。并强使他们去指挥战争和担当一切适合于年轻人做的事务。这样他们才不会在经验上落后于他人。同时在这个时候对他们还必须进行测验。看他们是否坚定或者临阵脱逃。”
“这个阶段你又打算给多长时间呢？”他说道。
“15年。”我说道。“当他们50岁的时候。那些经受住了全部考验。而且在各个方面各种事务中在行为与知识上都表现得最好的。最后就应当把他们带到终点——目的地。升起他们心灵中明亮的光柱。强使他们向上看望那个为一切提供光亮的东西。他们一旦看到了善的本身。他们每个人在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就会用它作为个人管理城邦和他们自己余生的原型。每个人把他的大半生用在研究哲学上。但是当轮到他出力的时候。他就为了城邦要专心一致地从事政治和管理。而且他这样做不是在做一件什么好事。而只是为了需要。同时还要经常这样教育其他类似的人。并在自己离开岗位后让他们接位做城邦的卫士。到那时他们就可以到幸福岛上去安度晚年了。如果庇西亚的神谕能同意的话。城邦将像祭神一样为他们建立起纪念碑。对他们进行祭祀。如果庇西亚的神谕不同意。也要建立纪念碑像祭祀幸福和圣人一样祭祀他们。”
“你就像一个雕刻师。苏格拉底。”他说道。“已经把一个完美的统治者的形象完全雕刻出来了。”
“而且还有女统治者。格劳孔。”我说道。“不要以为我所说的只适用于男人。而不适用于妇女。也适用于他们中所有天生具有必备天赋的人。”
“那才是对的。”他说道。“如果她们像我们所描述的在所有方面都与男人一起平等地共同参与的话。”
“我们关于城邦和制度所说的那些事情绝不是祈祷文。它们虽然不容易实现。但是是可能的。而且也只有用我们所讲的那种方式才能实现。那就是当真正的哲学家。当他们中的一个或几个掌握城邦的政权的时候。他们鄙视当今的荣誉。把它们视作是褊狭的和不屑一顾的东西。他们把正义和来自于正义的荣誉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而且在他们把正义当作最伟大和最必要的事物。服务于它。培植它的同时。他们将为他们的城邦实现正义。怎么样。你同意（我说的）吗？”
“怎么个做法呢？”他说道。
“他们将把城邦里所有十岁以上的人都送到农村去。农村把那些孩子接收过来。培养他们——远离他们现在从父母那里接受下来的那些习性——用我们以前描述的那种方式和法律去培育他们。这样我们适才谈到的城邦和制度很快地和不很困难地就可建立起来。它不仅本身将是幸福的。而且也将给它创建的国家带来最大的好处。”
“这是最迅速而且也最容易的一条道路。”他说道。“如果这种国家能够实现。依我看。苏格拉底。它的实现方式你已经讲述得很清楚了。”
“因而我们关于这种城邦和与它相应的争论是否已经可以结束了呢？”我说道。“因而我们所说的人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也已经十分清楚了呢？”
“而且。”他说道。“依我看关于你所问的那个问题的争辩显然也可以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