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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两全其美吧?

乔言两次衣衫落拓地从房蔚公寓里走出来,外围保安对她看了又看。好在房蔚的电话没打过来,她顺利地出了大门。

晚上接到尾数较熟的陌生来电,前后不少于五通,她回忆起这是房蔚的号码,将手机直接按熄了,专心给手腕处的勒痕敷药水。

一夜睡得不大安稳,梦里断断续续充斥着房蔚的伤害场景,像是老电影在回放:他生气地抿住嘴,他反扭住她的手……他低下头找她的嘴唇,喂下来一口清凉的水……

水。

乔言猛然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她的额头挂着一层薄汗,很有可能是被房蔚吓出来的。台灯光线柔和,照着她干涸的嘴唇,她突然清醒地发现,这里不是房蔚老公寓那间卧室,他不可能走得进来。

乔言拿过水瓶自己喝下了大半瓶山泉水。

第二天她被乔迁的鬼哭神嚎吵醒的,脑袋里还嗡嗡痛得厉害。她一摸闹钟看到是六点,冷着脸对乔迁说:“不要再摇了,再摇我身子架就要散了。你大清早的跑这儿鬼叫,一准是犯了什么事,说吧,这次又要我帮你收拾什么摊子?”

乔迁停住了摇晃她肩膀的动作,出神地看着她的眼睛:“姐,听说你快瞎了?”

乔言抬手磕了个爆栗过去,顺便拍开他凑过来的脸,说道:“怎么会这么问?难道是房蔚叫你来的?”

“你昨晚手机关机,哥给我——”

“谁是你哥!”乔言踢开毯子,顺便踢断了乔迁的话。

乔迁哭丧着脸:“你和哥都是催命鬼,一说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说了不准叫哥!”她将门一关,弹得他跳到一边,自己进了卫生间漱洗。

乔迁跟在后面还是把话讲清楚了:房蔚连夜打来三个电话,催促他找到她,看她到底有没有安全回家,而且房蔚不准他挂电话,听说他还没动身时,干脆派人半夜三点上门将他拽了出来,威逼他去她家……

乔言的手突然僵持住了:“你是说,他叫人跟你一起来的?”

“bingo,正确。”

乔言匆匆擦了脸,皱眉说:“乔迁,你怎么不长长脑子,随便什么人就往我这里带吗?现在好了,那个恶霸又知道我住在了哪里,我以后没清净日子了。”

“姐你怎么这样说哥!”乔迁大叫。

就在乔言在早餐店里埋头吃面时,乔迁还在为房蔚愤愤不平。他吵得狠了,她干脆伸出手腕,拉下薄毛衣堆领,给他看一圈圈淡淡的瘀痕。

乔迁呆了呆:“房哥做的?”

“是的。”

他突然掏出手机,狠狠地按下几个键,说着:“我找他评理。”

乔言压住了他的手腕,认真地对他说:“乔迁啊,看来姐姐没白疼你,不过我要你记住一件事——能离房蔚多远就离多远,我们斗不过他,不和他缠还不行吗?”

“那姐姐告诉我,你和房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他公司里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想闹得太僵。”

乔言正视弟弟的眼睛,仔细研究他话语里的真实成分。乔迁低下头,嚷起来:“我靠姐你这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我吗?”

乔言抬起乔迁的下巴,看着这张和她大同小异的脸,盯住他的瞳仁深处说:“不管你是不是房蔚的走卒,我这次都很直接地告诉你,或者你可以转告给他——房蔚有个这么好的未婚妻应该知足了,我乔言不想成为他的猎奇对象,以供他无聊时耍耍乐子,或者随时随地地消遣下。”

“姐,不是吧,我看他好像很在乎你的嘛——”

乔言微微一笑,脸上永远不会露出任何脆弱的神色来,此时亦是如此。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张色彩鲜明的照片,一字摆开在乔迁面前,说:“这个地方叫千岛湖,房蔚买了一栋别墅送给一一,一一你见过吧,在人间那晚王利发拖你进包厢,有个女孩坐在房蔚怀里,就是她了。”

她随手扒了扒,拈出张房蔚抱着女孩坐在湖边长椅上的杂志照,甩在了乔迁眼皮底下:“这个模特是去年选美时的‘最上镜小姐’,好像叫佳佳,我一般叫她二二,和一一好区分点。”

乔迁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目瞪口呆。

乔言咕嘟嘟吸着豆浆,含糊着说:“这些都是房蔚花钱买下来的女孩,俗称包养,和姐去年一样。他对她们也很好,也很在乎,据说每个月还分月末月初去临幸后宫,让正牌娘娘于诺不满地闹了两场。”

“姐,你唬我的吧?”

“你不信?打个电话问问房蔚吧。”

乔迁真的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乔言心底叹了口气:一试就试出来了,这弟弟果然朝外拐着胳膊肘。

乔迁低声说了很久,有乔言能吃能喝能睡的情况,也有照片的事情。放下手机后他就惨白着脸,说道:“姐,哥真的没否认,还说有三三和四四,问你要不要她们的照片,凑一堆儿好开个绯闻专栏。”

乔言却是皱起了眉头,首先想起了紧要的细节:乔迁这么冒失地打过去,会不会让房蔚那个人渣以为她在关注着他的情况,顺带对他有觊觎之心?她杵着吸管不开心,乔迁斗胆拍了下她的脑袋,嚷着:“我说姐你表个态啊,这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乔言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冷冷说:“乔迁,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看现在社会上哪个富豪不是包三养四的,房蔚作为其中的‘翘楚’,没过一年就爆出几件桃色绯闻,你还相信他这种人会有真心?我前面没走好,不想第二次犯错了,所以想远离他,你就别掺和了吧,不要老把我往他那边推,惹得我心里不高兴的,回头奶奶知道了你干的好事,说不准逮着你一起打。”

似乎是说到的话比较有神效,乔言看见乔迁的脸色变了。她满意地起身,要离开面店,他却扯住了她的袖子。

“姐——”乔迁张着嘴,干巴巴地说,“我刚才电话没关,房哥都听到了。”

乔言挑眉:“那又怎么了,你现在按掉也来得及。”

“可是他要你听电话——”

乔言伸手接过电话,打算彻底摊开了来说。没想到房蔚低沉的声音传来,直接一句话就打断她所有念头。

他说:“我带你去医院做下检查,如果你真有遗传病,我以后会禁止你出现在我的周围——你听得懂吧?”

她马上回答:“行。”

这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来找她,而她也能安心地完成工作,甚至是梦想。

胆大妄为的二二

乔言尽管和房蔚有过口头约定,但依然按照自己的时间工作着,他不来,她就不会去找他。

公司的行政助理打来电话庆祝靳尚取得了液晶电视的代言权,同时也告诉她一件要事:靳尚借口有客人拜访,拒绝出席今天的宣传活动。

乔言寻思靳尚越过她直接向公司请假,十有八九又玩了花样,特地留个心眼从侧楼上去,站在对面阳台上观察下他的动静。

很快,她打个电话叫来一位摄影师,吩咐他只准对着客人拍,带着他进了公寓。

公司斥资几百万为靳尚单独建了集工作与娱乐一体的公寓,依照他的要求在露天阳台上做了个圆形温泉泳池,此时,他正和客人鸳鸯戏水。

客人是女孩,准确地说就是十天前穿着旗袍来见靳尚的那位,自称蔚远外交部经理。她现在只穿着惹火的比基尼,盈盈站在温泉中,似乎在对靳尚展示着傲人的身材。

乔言推开玻璃门,接触到室外空气,冷得抱起了手臂。她径直绕着泳池一圈,盯着那女孩说:“靳尚,您叫我来就是为了看现场版吗?看来我赌赢了哦,她的胸围根本没那么大嘛。”

懒洋洋靠在泳池边的靳尚脸色一变,看到乔言冷冷扫过来的眼光后,笑了笑,继续保持着面瘫脸,歪头对着客人不说什么。

既不揭穿也不救场。

女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哗啦一下朝靳尚打过去一波水,嚷着:“靳尚,你又跟这个老妖婆说了什么?”

“他和我打赌您胸围有36C。”乔言笑得明快,“可是据我目测,您才34C,而且还长成了下坠型的圆锥体,乳轴高度没6CM,低于基底直径的二分之一,是个货真价实的残次品。”

女孩闹了一会,乔言都是站得极远冷眼旁观,靳尚实在忍受不了,再次将她请出门。

“靳尚,您就这么不在乎您的名声吗?随便哪个女孩都能传出绯闻?”

靳尚穿着泳裤进门,乔言跟在后面抓紧教育,他进了卧室穿戴一新,抓着大毛巾走了回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来,帮我擦水。”靳尚像小狗那样乖乖坐在沙发上,将毛巾丢给了乔言。

乔言没动。他胡乱擦拭几下,将漆黑的头发弄得凌乱不堪,衬着敞开衬衣的胸肌纹理,模样十足性|感。

乔言挑眉看他,他凑过去左看右看:“熟女果然不一样,对着帅哥能做到坐怀不乱,哎,可惜了我这么好的身材,白给乔姥姥看了。”

乔言一掌将他的俊脸挥开,冷冷说:“我希望您不要再犯今天这样的低级错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您多少要遵守点。”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那女人是自己找来的,正准备色|诱我,你刚好来了救我一命。”他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以后的贞洁都交给你了。”

乔言直接一掌拍飞了他晃动个不停的脸。

两人赶到广场搭建的宣传台前,靳尚抱怨:“这什么地方,破破烂烂的,好歹我也是个明星吧,怎么能这么容易抛头露面。”

乔言削了他一眼:“您是个明星,不过是个二流的。这会儿能邀请您提高曝光率已经很不错了,您还想摆高架子?”

靳尚戴起墨镜,转身就走。

乔言跟在他身后,说:“靳尚哪,别任性了,您这两年传出的负面报道太多了,现在的地位不同以往,还是听我一句,脚踏实地从头再来吧。”

她没阻拦他四处游荡,只是跟定了他,陪他一直朝前走。

“刚才那盘带子,你打算怎么处理?”靳尚走了十分钟,头也不回地说道,“佳佳脾气大,你刺着她两次,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乔言嗤笑:“那个二二——哦,不对,是佳佳,生嫩了点,找他的饲主解决就行了,您不操心。”

靳尚又走了一会,突然背对着她传来了笑声:“佳佳说你嘴巴毒,心眼毒,是黑山老妖婆转世,我看着也像。”

还不是为了您好我才变成天山姥姥。乔言喟叹无语。

一辆车急冲过来,径直朝着过人行横道的靳尚撞去。跟在后面的乔言本来一颗心就放在他身上,眼角一扫到车影子,她马上本能地推了他一把。

她学过空手道,虽未出师,但能掌握力道。

靳尚上半身晃了两晃,趔趄到一旁还是站稳了。乔言却抢到了他站的死地,脸色褪成惨白,眼睁睁地等着车子呼啸而至。

斑马线前突兀地响起一声尖锐刹车,那辆保时捷堪堪擦到乔言裤腿,愣了下,又猛然调转车头,飞快地逃窜。

显然是故意行凶,临到杀人那一刹那间,车主人又打偏了方向盘。

乔言惊魂未定地站着,靳尚冲回来将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地问:“乔言,你伤到哪里没有?我带你去医院!”

乔言推开他,脚步漂浮地走到花坛前坐下,他马上善解人意地掏出水瓶,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

喝下大半瓶山泉后,她怦怦跳着的心脏总算归位了。

靳尚弯腰站在一边,拍着她的脸,叫着:“乔言,乔言!”

“怎么了?”她茫然抬起头。

靳尚蹲下身子,平齐着她的视线,认真地说:“你裤子剐破了,卷起来让我看看好吗,我很担心你——”

乔言弯腰卷起牛仔裤,任由他检查伤势。

还好小腿没有流血,只擦了道红疤。

靳尚打电话叫公司来位助理替换乔言的职位。乔言想了半天,扯住他袖子说:“刚才那车要撞您,您看出来了吗?”

“看得出来。别说话,你休息下。”

“那您知道车主是谁吗?”

靳尚回头观察她气色:“不知道。”

“您想报警吗?”

靳尚的面瘫脸变恼怒了,语气也是又快又急。“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叫你坐下休息,休息,听到了吗?”

乔言依言坐在花坛上,注视着宣传台那边的进展。靳尚拿着手帕给她扇风,沉默了会,才说:“刚才谢谢你,乔言。”

乔言抬头笑了笑:“您如果真要谢我,就乖乖地走回场地里参加宣传吧。我看到主办方的策划组已经来了。”

靳尚很配合地参加了宣传,站在简陋的秀台上笑容得体,赢得主办方的不吝称赞。

乔言转过脸掏出电话,找到未接来电,回拨给房蔚。

那边并没有接起,她耐心地拨了第二遍,这回很快就有反应了。

“刚才开会去了。”房蔚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后面呼吸淡淡,隐没了一切声音及话语。

“您有辆白色的保时捷吧?我记得车牌尾号为1372,上次我去找芷姐,您开着它等在了路边——”

房蔚突然开口:“半个月前我送给了佳佳。”

乔言一顿,皱眉说:“十五分钟前佳佳小姐在路口纵车意图撞伤靳尚,我已经录制好了监控录像,有充分证据起诉你们。”

“你受伤了吗?”

乔言不语,他加大了声音:“回答我!”

“没有。”

“报出你的地址,我来接你,我们当面谈。”

乔言爽快说出了地点,再加了一句:“干脆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吧,一次性写份报告,证实我在眼疾和车伤上都没有骗您——”

“等我。”那边匆匆挂了电话。

最后的温柔(上)

乔言站在广场上,看着房蔚推开车门,行色匆匆地向她走来。

“裤子剐破了,卷起来给我看看。”一下车,他就皱了眉峰,目光浏览一遍,最终落在她的左脚上。

乔言站着不动,他干脆蹲下身,卷起裤脚,查看她的伤痕。看了一下,他又伸出手掌捏住她的小腿,带了点劲,说:“痛不痛?”

乔言咝地一声抽气,拼命想甩开他的手掌,怒道:“刚才是红的,现在都变紫了,您还出力地捏来捏去,故意的吧?”

房蔚低伏在她脚边,仍然观察着伤势,甚至还试了试去捏她的小腿骨,引得她跳脚低喊个不停。他松了手劲,笑着说:“还好,骨头没断。”

乔言一个没忍住,狠狠朝他头顶砸了一拳。

房蔚不以为忤,站起身退后一步,看着她说:“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佳佳小姐意图撞伤靳尚,造成我的艺人身心极大损伤——”

房蔚敛了笑容打断她:“我再说一遍,上车。”

乔言弯腰整理好衣裤,越过他直接走向M5。他替她拉开车门,将她按进了副驾驶座。在车里,她看到他突然靠过来,连忙躲向了右侧,冷冷问:“干什么?”

房蔚讥笑着看她:“怎么每次这么大反应?还是说,你希望我能对你做点什么?”说着,他俯身下去,抽出安全带帮她系好。

乔言松了口气,有点相信半年未见,他的恶劣改变了些。才端正坐姿,房蔚突然扳住她的后脑,凑过嘴啃了她一口,正中她的下唇。

乔言吃痛,瞪大眼睛说:“您就不能正常点吗?”她看都没看,抓起车台上的水晶瓶朝他砸去。

“那个词不能用正常,要用正经。”房蔚躲到一边,黑黑的眼里充满奚落,“你不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吗?怎么每次说话都词不达意。”

麻叔不在这里,又处在私密空间,这种情况让乔言一度有所焦虑。她的手又摸到挎包里,房蔚已经按住了她的手臂,对她说:“坐好,别动那些小心思。”

乔言的包里这次新增了许多小玩意,方便她适时取用。听到他的话,她松开了抓住大理石纸震的手,安静地坐着。

车子一路驶向市中心医院。

“帮我把瓶子捡起来。”房蔚打破沉寂。

乔言侧身够了够,从后座里摸到刚才那个水晶瓶,重新摆放在车台上。紫色瓶身印着一圈外文,迎着阳光漾出妖艳晕彩,而且还特地没包装礼盒,直接裸|露了真容,这一切,不得不让乔言多注视了两眼。

“一一想代言这款香水,你给点专业意见吧。”房蔚笑着说。

“邵家千金邵一一?”

“对。”

可她只是靳尚的经纪人,她有什么义务要对他包养的女孩下论断?

乔言并没有开口。

房蔚侧头看了眼,让她不由得猜想他在观察她的反应。她皱起眉头说:“您直说吧,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房蔚冷淡回答:“从两年起我就开始投资娱乐界,一共签了三个女孩,你,一一,佳佳,于诺是后来加进来的。”他将车子拐了个弯,侧眼削了下她的胸口,她看得很清楚。

“你某些地方发展得超乎我的想象,我单独把你扣下来了,做了一年的孕母。”

乔言强按不适,回想起两年前她正在干什么:代言一款新式内衣,幕后老板似乎真的姓房,有次领队给经理打电话,就提及过“房先生本人会来吗?”

她仔细听着他说话,脑子里飞快联系着所有的可能性。

房蔚说:“佳佳过于骄纵,最先出局,我将她调到蔚远任虚职,养了她一年。她的合约一到期就靠上了靳尚,这就是你为什么总是见到她的原因。”

原来他是在试图向她解释点什么,比如一一二二之流他很可能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或者半公半私地暧昧着。

相信只要有人问,就一定会有人回答。

乔言却脱口而出:“您刚才那句话表述错了——佳佳小姐并没有能‘靠上’靳尚,而是靳尚被她缠住了。”

“这就是你最关心的内容?”房蔚脸色冷了下来。

“是的。”

房蔚突然停了车,转脸对她说:“把佳佳的撞人录像交出来,别逼我亲自动手搜。”

乔言迟疑地看着他:“您不是说佳佳的合约到期了吗?现在应该不归您来管了——”

他朝她微微一笑:“我的女人当然由我来管教。”

乔言忖度一下现行形势,干脆告诉他:“我刚才骗您的,车祸才发生十五分钟,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弄到交通视频。”

“我知道。”房蔚冷冷地盯着她,“你想借我的手惩治佳佳,故意打了那个电话。”

“那您为什么还要来呢?”或者她想说,蔚远的职员三番两次骚扰靳尚,他再不出面,她可要有动作了。

“医院检查。”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庞,说:“拿到那份检查报告你就明白了,我说话一向算数,如果你有遗传病,以后我没那么多的兴致来逗你。”

路途上气氛较闷,乔言却轻松了不少,直接在面容上表现了出来。房蔚眼色越来越沉,还有几次超速了,她出声警示过。

他不再说话,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娇娆的紫瓶上,半天没移开。他开口问:“怎么了?”

“邵小姐代言这个会降低她的品味,当然,连带着也会降低您的品味。”后面还有一句乔言没说出来:本来您的品味也不高……

品味这个词,其实最先是靳尚在她面前老嚷的,她想到他的面瘫脸就微微一笑。

“我的品位本来就不高,要不怎么会以为你是个淑女。”

他前晚还说过她像条毒蛇。乔言笑了笑:“您如果再说下去,我会理解为此刻的您正在气急败坏。”

房蔚第二次尖利地刹车,松开了方向盘:“你来开。”

“我不会。”

他直接打开她那边的车门,将她拖下了车,紧握住她的手腕朝前走去。

乔言看看他黑掉的脸,隐约觉得他似乎在生气,很有可能气得他连车都开不下去了。果然他打了个电话给麻叔,吩咐过来取车。

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生气,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去问。

手腕被拽得生疼,乔言赶不上他的步子,一路小跑。忍了会,她实在难受得厉害,就说:“您能放下手吗?我左脚有些不灵便。”

房蔚依言放手,蹲下来卷起她的裤脚,再次检查了她的伤势。她低头看着他关切的脸,一时之间真的猜测不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医院里两人呆了两个小时,房蔚带着乔言做了全面检查。他拿着血HCG结果问医生:“她真的没有怀孕?”那样子仿似十足的不信。

乔言冷颜旁观。一进医院他就催促她血检,把检眼镜一项丢到一边,她现在可是明白了他真正的心思。一个月前的那晚,他表现得那么疯狂,前后折磨她两次,还不做措施,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动过要她怀孕的念头。

乔言抱臂站在一边,房蔚走回来低下头,磕了磕她的额角。“很可惜。”

乔言挑眉:“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房蔚拉住她手腕,转战眼科。一位打着领带中等身材的男人追上来,说:“房先生,你见过梦娜吗?”

乔言侧耳倾听。

席父堵在他们面前,一脸焦急:“从前天起就联系不到她了,我很担心。”

前天正是乔言找过席梦娜的时间。她没想到她才去过一次就引起了房蔚的警觉,将席梦娜转移了。很快,她的猜测落实了。因为房蔚朝席父笑了笑,一脸镇定地说道:“席伯伯你放心,Simona可能是外出旅游了,我帮你留意下她的电话。”

席父感谢着离开。

房蔚转脸对乔言说:“很好奇?想知道这里面的秘密?”

乔言淡然扭头,直接朝眼科里走。

做过检查拍过片子后,乔言坐在椅子里,很镇定地听着医生给房蔚讲解她的眼疾。

医生尽量解释得清楚点:“视网膜内的血管与色素目前没有发生突变,不过有屈光反应,就是俗称近视了。”

房蔚突然狠狠捏了一把乔言的手腕,乔言咝的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医生继续说:“乔小姐的家人患过色素性网膜炎,这种遗传的几率也不能忽视。部分患者视网膜色素变性为显性遗传,父母双方只要有一方带致病基因,子女就会发病。也有部分患者视网膜色素变性为连锁性遗传,仅仅母亲带致病基因,子女才会发病。另有些病例同时伴有听力减退,这种类型视网膜色素变性多见于男性……”

房蔚打断他:“给我结论,朱医生。”

朱医生慢吞吞地说:“也就是说,乔小姐有潜伏发病的可能性。”

房蔚拉着乔言朝外走,身后又传来朱医生的话:“房先生,你这个月的检查不做了吗?”

房蔚不回答,直接带她走出医院。

乔言真的很好奇,暗暗地打量他,他转脸说:“怎么了?”

“难道您也得了不治之症?”

可能是她笑得太过随意,他的表情变得很不好。“放心,我有专人护理,身体比你健康。”

“好吧,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乔言转身走向林荫小道。

可是房蔚拉住了她:“别急,你今晚必须留在我那里。”

最后的温柔(下)

房蔚给出的承诺是如果乔言去了他的公寓,他愿意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包括隐私。乔言很爽快地告诉他,她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发作了,与其问他那些莺莺燕燕的问题,不如争取给靳尚多来两个代言权。

“您不是一直想着要我问您那些女孩的事吧?”乔言端详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觉得他快失去了耐性,颜面濒临发作。

房蔚矢口否认,他说:“我想和你谈个契约。”

“什么方面的?”乔言挑眉,马上后退一步,“要知道,我现在不提供色|情服务。”

房蔚冷冷扫视过来,伸手去抓她马尾,她灵敏地退到一旁。

麻叔开着车过来接他们。乔言杵着不上车,意图很明显,她不打算和房蔚有什么额外的协商。房蔚直接拦腰抱起她,将她塞进了车后座。

“要开灯吗?”一坐稳房蔚就转过脸,殷切地表示关心,“我怕你又看不见。”

乔言欠了欠身子:“不用了,白天光线还好。”

麻叔听着他们对话,一向偏于安静的他这次开了口,询问乔言的眼疾。房蔚拉松领带,冷淡地说:“这事你得问她了,她平常不大和我说话,一开口又是半真半假,到现在还没留下什么准信。”

乔言脸色如常地微微一笑。

麻叔说:“那乔小姐会在谁的面前老实点?”

“她奶奶。”

乔言敛起笑容,皱住了眉。房蔚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浮出个浅笑:“看来我说对了。”

车子停靠在专卖店外,房蔚拉着乔言进门,乔言推辞说:“就破了一条裤子而已,不用您赔。”

“从里到外换一下。”房蔚根本没看她,直接对着店员说。

乔言低头看看只剐破一条缝的牛仔裤和深紫毛衣,觉得行头尚好,转念一想,她又马上明白了什么。“您是要带我去哪里?参加聚会吗?”

房蔚走到休息区落座,翻开宣传图册,向店员准确报出乔言的尺码,将新款时装全部买全,震惊得店长亲自送他们出门。

“送到半山湖公寓。”他爽快地签了单,还留下了小费。

乔言站在店外车位前看他:“您到底想干什么?”

房蔚伸指拈了拈她的毛衣领,说:“都褪色了,你有能拿出手的衣服吗?”

她挥开他的手,冷冷说:“不劳您费心。”

他站在她跟前俯视她的眼睛:“我怎么能不费心,如果我带出场的女人一身寒酸气,那帮兔崽子会笑死我。”

乔言冷眼冷语:“那可不行,我们现在不是包养关系,我没义务充任您的女伴。”

乔言最后还是被房蔚连拉带拽扯进了芷兰居,而且还胁迫她换了一套长裙装。

芷兰是座古典风格的建筑,属于私人会所性质,一年前房蔚带她来过这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围住她评头论足,狠狠地嘲笑过她一番。

她记忆犹新,当然不肯轻易进门。

“要我抱你进去吗?”房蔚冷淡开口。

乔言被他一路拽紧了手腕,根本逃不脱。走不动的时候,他真的是抱过来的,无视过往行人的目光。他能做到这么坦然自若,她可做不到,大多时候还是坚持着勉力行走。

如今摊上这么一条伤腿,她又不想进去,自然在努力地找对策。

“如果您真有要事跟我商谈,我晚上可以直接来找您,可是现在我的时间很紧急——”

房蔚的手径直挽向乔言腰部,乔言赶紧挪到一边,抱住了绿化植株。

房蔚冷着脸将她抵在树前:“乔言,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我知道,可是我要向您说明,您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房蔚想了片刻才说了一句:“里面有个时装周的设计师,就是靳尚和于诺想取得代言的那家人。”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了,乔言马上松了手,拍开衣服上的粉尘,端庄自若地朝里走。房蔚讥讽的声音传来:“果然是典型的马基雅维利主义。”

一进二楼大厅,零零散散的谈话者向乔言投来注目礼,明显带着惊异。乔言懂得他们的惊奇,半年前被房蔚踢出门的女人现在又走在了他身前,这里面的牵连的确值得嚼谈。

乔言抬头经过厅堂,顺便寻找形似设计师的身影,努力甄分她脑海里的存像。

这次想是有房蔚亲自到场,所经之处,她只听到私语窃窃,没有公开的嘲讽。

房蔚突然越过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这个细节动作她注意到了,她任由他带着她走完外面的廊道。

身后的议论稍稍加大了声音,有那么关键两句乔言捕捉到了:“邵一一也来了,这下可好,两任小蜜要撞‘房’了。”

语声委实可恶,乔言听后还能做到微微一笑。房蔚牵了手还不够,突然又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吧台前,调酒师首先招呼了句“房先生喝点什么”,房蔚向他吩咐:“请那边说话的黄先生喝一杯七色彩虹,就说我的意思。”

房蔚转身斜靠在吧台边缘,右手搁置在台面上,臂弯里还半围着乔言的腰,乔言安静地站好,坦然地接受各方面看好戏的目光。

先前嘲笑的黄先生对上房蔚的方向,面色变了变,咬牙喝下一大杯五颜六色的女士甜酒。

乔言怜悯地看着他。他其实也没说错,不过搁在今天房蔚忽喜忽怒的状态下,他难免有撞到枪口的嫌疑。

如果他不喝,下场又是什么样呢?

乔言试探着问:“这里是您开的?”

“不是,我有股份。”

她转念推敲:“会长难道是芷姐?”

房蔚对她微微一笑:“聪明。”

乔言了然,闭上了嘴巴。既然他这么大方地证明了与芷姐私交甚笃,她能联想到很多可能性。

“靳尚真的是芷姐的儿子?”她冷不丁问,“您两年前投资娱乐界,靳尚那个时候刚出道,芷姐不去扶持他反而扶持您,这其中的关联有些微妙。”

房蔚牵着她的手朝前走:“晚上告诉你答案。”

这样,有关她艺人的消息,她还必须留在房蔚公寓里,听一个外人揭示谜底。

前面房蔚都没办法让乔言首肯留宿,唯独涉及到靳尚,很成功地让她低了头。

芷姐喜欢的不外乎《离骚》,欣赏的不外乎古典主义,从她和靳尚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乔言抬头停在芷兰居的江离阁前,并没有很大意外,然而推开门对上邵一一惊愕的目光,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邵一一居然坐在一个公子哥怀里,那人是房蔚的朋友,一年前也狠狠削过乔言,房蔚从头到尾不制止。乔言忖度两人关系既然这么铁,这位爷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环拥住房蔚的水蜜桃吧?

邵一一着粉妆,涂粉色唇彩,很好地区分出与房蔚历届女友的界限。

房蔚朝搂抱住的两人笑笑,招呼乔言坐在他身边。

乔言一看那位商公子又是要话要说的样子,干脆抱住手臂,杵在沙发前先开了口:“别告诉我您这个二流院校毕业的公子哥就是这期秋装的设计师。”

一一反击:“商是国外首屈一指的服装界新星,这次的Style联合秀就是特地请他回来的。”

商公子抿了一口一一送过来的酒,曼斯条理开了口:“听说您的艺人也要竞争这次的代言?您现在这个态度跟首席裁剪师说话,不怕被开掉吗?您用脑子想想,您的一举一动直接关系着艺人的前途吧?”

他委婉自称裁剪师,对阵乔言时言必提“您”字,资深等级与乔言实属不相上下。

乔言当然知道他的底细,她敢说,就算她对他毕恭毕敬的,他也一样挖苦打击她。

房蔚闲散坐着,笑看他们针锋相对,如同一年前一样。

一一却是撅起了嘴,眼光瞟过房蔚的笑脸,哼了声:“凭什么啊,都围着她转。我还以为你把我推给商,会真心帮我引荐一次,原来也不过这样呀。”

乔言一时没找到破击商的策略,听一一这么一说,干脆将眼睛挪到她身上,暗想:敢情这位也被抛弃了,房蔚还真是一个用过就丢的男人……

不知道佳佳的命运怎么样?

乔言第一次对房蔚的女孩好奇了起来。

她一直抱臂端详着商,对着他又不说话,引得商公子脸上浮起个讥笑,说道:“您的骨架偏瘦,穿什么复古长裙装,别糟蹋了这身波西米亚的民族风。再说您穿就穿吧,长袖下面还戴两个NIKE护腕,让我瞅瞅,怕是山寨的吧?最后来说,您裙子穿也穿了,护腕戴也戴了,可千万别挂着浅咖色的包啊,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您不觉得像个火鸡夺人眼球吗?”

一一咯咯地笑着。

乔言还仔细打量着商,不反驳他。房蔚开口了:“乔言,过来。”

乔言不理任何人,说:“您再多说两句,我就想起您是谁了。因为您这脸怪寒碜的,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商抿出个冷笑。

乔言转身打了个电话,低声交代几句。房蔚起身牵着她落座,褪下她的护腕,执起腕节仔细查看。乔言由于做了保护,皮肤上的浅色痕迹并不明显。他用食指缓缓抚过她的腕部皮肤,低声说:“我总是不知不觉带了力,每次都弄痛了你——这就是你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的原因吧?”

乔言马上抽回手说道:“哪能这么简单,我是透过表象看到您的实质,所以对您免疫。”

房蔚笑了起来。

一一将杯子朝几上一砸,弄出很大的响声。

乔言不看她那边,继续说:“您今天特地这么温柔,给我买了衣服、赚回了面子、介绍了朋友,那下面呢,下面您打算继续做点什么温柔的事?”

房蔚看了她一会才开口:“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乔言透过他的眼睛想明白了:“您是按照衣食住行四样来吧?我想来想去也就差吃这一项了——”他的手指向她的脸颊伸了过来,她赶紧拦住,说:“我有答案了——您带我去四合斋吧,我喜欢那里的拉面。”

“好。”

一一推开商的手臂,顺着沙发裸足爬了过来,露出一点点胸前的白。她靠近了房蔚身边,屈膝坐下,摇了摇他的衣袖:“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商的桃花眼瞟了过来,乔言对着他微微一笑。

“坐好。”没人说话的情况下,房蔚开了口。

一一放下他的袖子。

房蔚看了一一一眼,再对着商的方向说:“那边。”

一一撅嘴,转过身,真的要爬回去。

乔言却开口阻拦了:“等下,先别回去。”

阁子间精致的门很快被人从外大力推开。穿着修身黑裙的昆昆一阵风冲进来,提起商的领口,将他拉到她的嘴前,咬牙切齿地说:“商,我可找着你了啊,五年前你说我是男人,不跟我搞玻璃,老子特地为了你去变性,你倒好,屁股一拍跑到国外去,连个分手信都不捎回来。亏得老子把你的照片当做手机屏显,天天死盯着看,没敢忘记你这张桃花脸,要不扎人堆里

一放,你喝三乐四的,老子还被你蒙混了过去!”

商的脸色极为精彩,乔言仔细地看着,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最后,善于伪装的商被昆昆拽住领带拖了出去。

乔言首先起身:“邵小姐,现在解除了暴力危机,您可以爬回去了。”再转脸对房蔚说:“走吧,去把最后一项温柔完。”

两度退让

四合斋的拉面清淡可口,乔言吃得很欢快。房蔚坐在她对首,一直注视着她,没有动筷子。老板采取日本样式布置店面,竹木色桌椅,两人占据了稀落的东侧,挨得比较近。

乔言旁若无人地卷面,电话响了,她随手接起。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靳尚一开口语气就很冲,像是片刻都不能离开她似的。

乔言好言好语地安抚,并问:“怎么了?”

按理说,昆昆今天忙着修理商,她又外出陪着眼前的房蔚趟浑水,这位超级公子尚应该落得较清闲,至少没人能吵到他。

“你回来,我想见你。”靳尚低沉地说了句。

乔言一口面塞在了嘴里,被这落寞的语气震惊得半天吞不下去。房蔚伸手接过她的电话,一下子按熄了,还反手拍开她僵持不动的额头,冷冷说:“别露出这种呆样子。”

乔言横了他一眼,抢回手机按开拨打过去,对靳尚说:“我在吃拉面,现在没办法见您。”

两人又交涉了一会,大意是一个执意要见面,另外一个表示很有难度。房蔚看了半天,突然又要伸手夺电话,乔言眼疾手快退开桌子,温声劝着那边:“明天我请您吃面,您晚上别出门了,记得照顾下公司的形象。”

“你既然这么担心我跑出去鬼混,那为什么不回来看住我?”

乔言嗤笑:“靳尚,您是大人,不是孩子。”

她熟悉靳尚的脾气,趁他发作前先挂了线,再埋头于碗奋战。正吃着,她瞟见房蔚过于关注的眼光,抬头问:“又怎么了?”

“你对他一直这么好?”

乔言诧异:“经纪人对艺人不都是很好吗?”

房蔚再次推开她的额头,使之不至于埋在碗面里,引得她很不满。她挥开他的手说:“您最好不要动,否则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房蔚的眼睛里露出令她很熟悉的嘲讽之意。他放任她吃了会面,再冷不丁地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娱乐圈里经纪和艺人之间不能传绯闻是死定律。”

这个是事实,不过不妨碍她打断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对方眼里的冷淡与讥讽更盛张了,她想了一会,猛然醒悟:“我打芷姐的电话时说过这事——难道说,那次的电话是您接的?”

房蔚的表情很平淡,根本没有因为她揭穿他而感到羞愧。“是的。”

在电话里,乔言曾经劝慰过芷姐,让她督促房蔚与于诺的婚事,当时那边没有人回答,只传过来淡淡的呼吸。

现在他的表情亦然淡漠,也没透露过什么异样的表示。

乔言懒得关心了,直接起身,掏出纸巾擦嘴朝外走。房蔚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递给她一方手帕:“用这个。”

“不用了。”她已经走到大街上,开始张望出租。

熟悉的身影靠过来,传达的是熟悉的气息,包括那方她以前专属使用的手帕。

房蔚趁乔言不注意间掰住了她的后脑,替她再擦了一次嘴,所幸力道较轻,没让她跳脚起来。

“跟我在一起,要习惯这些。”他沉声说,“别急着抹杀过去,我将就你这么好,你怎么还能想到去拒绝。”

乔言退开了两步距离站定,朝一直向前川流不息的街道抬抬下巴:“房先生,是您教会我要朝前走,莫回头,就算被人打掉了牙齿,也要合血吞下去。”

乔言并没有说谎,跟着房蔚这一年,她用眼睛观察,用心去记忆,学会了很多东西。房蔚曾经笑话她像朵不起眼的灵脂,躲在他身边避雨避风,避着一切对她不利的事物,就暗暗地抓稳了根基,慢慢蔓延开去。

比如他带她参加宴会,她会默默记住每一个和他寒暄的商人,包括他们太太或者情人的喜好,等到下次见面时,她能准确记起他们的谈话,甄分出最有交往利益或发展前途的人物。

房蔚笑话她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尽管她一如既往地扮作花瓶,从头到尾不说话,但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怎么也不能掩饰住她的昭然野心。

再比如他惩治她的势利,将她带到圈子里去玩,任由历任女友奚落她、嘲笑她,规模与伤害指数一次次加深,她仍旧环抱住手臂,摆出最属乔言的气势,从开始的不言不语发展到后面的牙尖嘴利,这其中的功劳,他与那些她们是少不了的。

房蔚总是低笑个不停,要么走开要么坐着看斗嘴,从来不制止。直到她快离开他时,他才试探着问:“乔言,你的厚脸皮是不是被我训练出来的?”

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百折不饶的韧性,日后拥有令别人连连铩羽的强大定力,的确发轫于这张厚实的脸皮。

她很明快地回答了是,意外看到他鲜少露出的懊恼表情,心里无端地变得很快乐。

……

像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不可一一数清。若问乔言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她的回答肯定让房蔚吃惊:一年见到这么多人,接触到这么多和枯燥书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她觉得受益匪浅。

最大的收获就是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就算她尚在网外,只要有缝,她从来不愁钻不进去。

“你对靳尚的好不能超出尺度。”在出租车里,房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打断了乔言的回忆。

“他是我的摇钱树,别说超出尺度,就是要我整天给他浇水唱歌我也乐意,再说这事和您无关,您没必要老放在心里。”

房蔚冷淡了会,他的冷淡就是指不开口说话,气势有点蜇人而已。

乔言留意车子的动向,问:“您要去哪里?”

他答非所问,认真地说:“既然缺钱,你怎么不考虑下再傍上我呢?”

问题似乎又绕回来了,乔言皱起了眉,十分不耐。“你?”她嗤笑了一下,“别说再跟着你,光和你呆一起打次交道都让我劳心费力,我现在见着你就觉得特别的膈应人,那种感觉你懂吧?”

话一说完她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没想到这次他的脸色只阴了下,没动手抓她。

过了会,他抓起她的手腕朝外拉:“下车,从现在到晚上还有三个小时,我请你看场电影。”

乔言不知道他这么退让的理由是什么,直觉想拒绝,然而看到《诸神之战》的海报后,她马上甩开他的手,走得比他还要轻快。

车田正美的绘笔,再加上神奇魔幻的想象,她愿意一睹为快。

拒绝

乔言观看电影时很专注,眼睛盯得紧紧的,似乎一个镜头都不愿意放过。坐在旁边的房蔚有话说:“乔言,乔言——”

她推开他的手臂,低声啧了声:“我说您能不能不打岔?”

房蔚将水瓶持之以恒地递过去:“喝水的时间到了。”

每隔两小时喂一次,这个频率是他悉心试出来的。

她恍然接过,舔舔干渴的嘴唇,开始牛饮。就在她灌注时,他又加了一句:“怎么喝水都舍不得挪开下眼睛,电影就这么好看?”

乔言转过脸朝他叹气:“我还只有五年的机会,趁现在眼睛没瞎,当然要看个够。”

房蔚抿住嘴沉默,正视着她,探究的目光伸入到她瞳底深处。

乔言先回过头,继续关注余下的内容,还抽空看了下震动过了的手机屏显:杨开在09月13日16:48到09月13日17:08一共呼叫您2次。

乔言快跳了起来,感觉到身边的气压过低,她连忙侧身说:“对不起,我先离开下。”说完也不等房蔚有所表示,径直先走出影厅。

一到外面的展厅,乔言马上回拨过去,向杨开致歉未及时接到电话。她和杨开分开快一个月,平时无论她怎么传呼他,那边总是没动静,昆昆每次看她拿着手机发呆,总是毫不留情地耻笑她,幸灾乐祸地说乔大小姐也中了桃花劫。渐渐地,乔言失去了勇气,再也不敢在每晚的七点和九点雷打不动地打电话过去,而是改变了习惯,将手机贴身收藏,心底默默盼望着他能回应她。

没想到今天杨开居然回电了,而且是一连拨了两次。

“杨开,你在吗?”那边寂静了两秒,乔言捧着电话问,深深克制住了嗓音波动,“是不是我一接到电话就开始噼里啪啦,让你无从适应?”

杨开爽朗的笑声传过来:“乔言,你在一分半钟说完了一个月发生的事,我的确没机会打断你。”

乔言讪讪,眼睛随便挪到《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上,脸不知不觉地红了。

可惜那边的杨开看不见这种实属少见的奇迹。

好在杨开一直在笑,用快乐感染着她。他说:“我走过西双版纳,去过香格里拉,觉得那片神奇的土地也吸引不住我,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回来看看吧——”

他没有说破什么,可是乔言一颗心已经飞扬了起来。相比较分开千里远,他的这种“回头看看”显得弥足珍贵。更何况只要他能回来,她就会想办法接近他,锲而不舍地追求他,无论结果是否成败,她至少能告诉自己——我曾经努力过,老来不后悔。

杨开温润如春的声音持续传来,乔言听得安心了不少,尽量听他说着,不忍心打断。她正勾着头用指尖无意识地戳海报,身后响起导播小姐的声音:“小姐,请别点了好吗?这张海报我们还有用处。”

乔言背一凛,看到那张留下了印子的宣传画,非常懊恼。杨开适时笑着挂断电话,她马上回头低声说:“对不起。”

顺着导播小姐的背影看过去,乔言发现房蔚已经站在了大厅里,正冷着眉眼对着她,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乔言向导播小姐走近两步,笑着说:“小姐小姐,您长得好漂亮啊,别动好吗?我想用手机把您拍下来,添到我的素材里去,因为我正在做一个课题,是描述古典美的,您的气质和外形刚好吻合……”

导播小姐的脸稍稍降下霁色。乔言拿出高像素的手机,真的对着她摆弄了两下,完全浇息了人家的火星气。

乔言趁机说:“能送我一张《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吗?我很喜欢车田正美的绘笔,这里面的‘神之铠甲’就是他画的。”

乔言将海报小心收起塞进包里,被房蔚拉住手腕,带进了西餐厅。

她没点餐,就包了几块糕点,打算后半夜肚子饿了时填充一下。

房蔚安静进餐,并没有招呼她,吃得不慌不忙。差不多时,他擦净了嘴说:“杨开回来了?”

乔言不由得抬起眼睛:“您居然偷听我打电话?”

“你的声音比较大,整个展厅都听得到。”

乔言闭紧嘴,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开了口:“您那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刚才的声音大不大——”

房蔚置若罔闻,继续说着:“声音大了也就算了,还要露出一副傻样的笑,连展厅小姐站在你身后有两分钟都看不到。”

乔言马上想到,他可能追出来站定的时间更长。

“您吃好了吧?我想走了。”她顿时觉得意兴索然,不想再耗下去了。

房蔚扬手压下她的手臂:“坐下,我还有话要说。”

乔言爽快落座。“说重点,我时间不多,耐心也不多了。”

房蔚沉默了一会,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和平时她的做法一样。

乔言索性冷了脸,一口气说:“您也知道,通常我没耐心时,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您有话直说吧,我会老老实实回答您的。”

现场气氛本来就不大融洽,现在又被她直接撕下堆着笑的伪装,空气顿时清冷了下来。

房蔚缓和了口气说道:“这个《诸神之战》公映的日期你知道吧?”

乔言毫不犹豫开口:“知道,8月6号,一个多月前。”

“那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迁惹毛了王利发,被拖进了人间天堂打了一顿。”

“还有呢?”

乔言没再说话,微低了头看桌布,不让房蔚看清楚她的眼睛。

房蔚的声音变冷:“乔言,你怎么不敢看我?”

乔言抬头与他对视,眼珠定住不动,等着他把话说完。

房蔚继续说:“于诺那天拉我看这部片子,麻叔发消息给我说了乔迁的事,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把于诺丢下了,叫来一一去哄王利发,在你来之前稳住了场面。”

乔言听到这里,脸色稍稍露出一点异样,也被对面捕捉到了。房蔚问:“你好像并不吃惊?”

不,她是在吃惊,只不过程度稍轻,她想到刚才对他说过要讲真话,就把这句心底话也说出来了。房蔚问原因,她爽快回答:“那天在BLUE外面,我听到于小姐说过——您看这部电影看了半截就跑出来了,我当时猜想您可能觉得闷,特地跑到人间去找乐子,只是凑巧碰上了我和乔迁。”

她摊着手笑了笑,坦然面对他寒下来的脸色。果然他开口的语气就是冰冷。“乔言,你的确很能忍,也很能装。你可能猜到了什么,偏要装作没发生过,连带着我对你的关心,你也一手抹个干净。”

原来他终于没等下去,选择了在今晚说出了心里话:他在意过她,还有可能是喜欢她,尽管这点表白有些隐晦。

他相信她听得懂。

实际上她不仅听懂了,而且能想到更多。

两人占据了西餐厅一角,面对着底下万千灯光。乔言转眼注视川流不息的街道说道:“房蔚哪,我不想和你再纠缠了,因为我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我俩的合约只有一年,在那一年里我们就是很直白的肉|体关系,不存在有什么感情,至少我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就算你现在回过头来找我,不管是余情未了还是我做情妇比较称职,反正这些理由都不能让我好奇,就像平时我不跟你说话那样,你也完全当我隐形吧,看到我走过去,没必要时千万别开口,好好和于诺过日子。这样,我会觉得更自然些。”

房蔚坐着没说话,身体僵硬得像尊雕塑,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冷到底了,不能再有什么变化。乔言又说道:“你也说过我很毒,像条蛇,时不时地盯着你想找到把柄,甚至还要过你的命。这些你其实都没说错,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改不了。朝后来说,就算你今天对我这么温柔过,对我坦白过你想找我回去,我还是不会心软的,后面该干什么照干不误,完全不会顾念旧情面。”

说了这么多,她觉得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无论谁再摊上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是避之不及的。

房蔚从头到尾只说了五个字:“走吧,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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