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月与我寒暄过后,带着侍女亲自去厨房做拿手好菜。
当生烟听说夫人拿手好菜是苏州夏秋季名菜,响油鳝糊、精蒸鲥鱼、荷叶粉蒸肉,白汤鲫鱼、松鼠鳜鱼等已经神思飞远。
拉着她师尊袖子问,他们用膳之处在哪里呀?
连城还未回答。
我说,出了这亭子经过兰花圃,再过两座小桥就是。
随后我嘱咐,连城你带着生烟先去客房休息,晚膳会有鼓声。采薇青禅青观也是,先去休憩吧!
五人一齐向庄主和我行礼告退,管家和小仆在前领着客人远去。
等人散去,百闻轩不看我,看院中花木说:锦心,如果我知道一个秘密,是一个人让人根本无法避开的劫难,你说我该告诉那个人让她现在恐慌之中,还是等劫难到了的时候再告诉她?
我说,也许,那一个人不会恐慌,她会坦然接受呢,因为那劫难反正解不开,连你都说解不开,便是真的解不开了吧!
他正要说什么,我说:但是我不知道,这世上会不会有如此超脱坦然之人,反正我不是,我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救自己,哪怕如我在天心崖上解翡翠九连环一样,解不开就摔坏,也是揭开的一种!
百闻轩背着我,我看不到他表情,但他手中的折扇加快了扇动的速度。
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吧,再说这什么劫难呀,拾翠斋都解不了?
我想了想,倘若是我,我不会枉然坐着等死!
我要先把唐门交给锦蓝,把红虬交给聪儿,把聪儿带去蜀山给二叔轩垣道长。
然后回到万卷楼,把那些书搬出来,留一本【佚花集】在身边。
把我的那些丹炉放在旁边,会吃着万卷酥,看着僵尸跳来跳去。
我不坐着等死,我躺着,然后等死。
百闻轩问:如果这次你去救花善,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你还去就救她吗?
我说,会!她能在人群里认出我,她能随身携带我赠之玉箫,她笑的时候,我也会笑,她是我想用命换的挚交。
他说,那如果是我呢?
我说,也会。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个时候恰巧在剑阁遇到我们,还假装被我们破坏了车马,带我们到苏州。
你知道我失忆,知道我易容,知道一切,也保护着一切。
百闻轩,倘若一切都是假的,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真相,哪怕我用命换你!
他突然伸手揽过我在他身边,我听见他的心跳,明显比我快。
我赶紧退后两步。
百闻轩笑得欣然,锦心,我对你的心不会是假的。那,倘若是柳若絮呢,你会救他吗?
我说,不会。
他闪过一丝喜悦,又努力克制,然后打开折扇问为何?
我说,柳若絮武功那么高,而你是一文弱书生,他都被人掳走,我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我会回来跟你商量好对策,再带唐门弟子去。
其实到现在,我都仅仅知道百闻轩是拾翠斋堂主,还未见过他与人斗武。
难怪他笑了,倘若真动手,不见得会被柳若絮差太多吧。
我倒很正经问他,花善与我当真只能活一个吗?那我必须去救她!
百闻轩却不回答,他说拾翠斋的弟子传来消息,花善公主目前不会有危险。
我心想,跟我推理得差不多,花善不过是因为我被人拿来作威胁。
百闻轩眉头微蹙说:锦心,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我立马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虽然也惦记着那几道苏州名菜,不过百闻轩在现在这个状况如此说,我们二人便立马策马奔驰。
他在前,我在后,赶去京畿路上。
马是千里马,不过一个多时辰,走大道到了京畿附近。
又走了一截官道,路上基本无人。
倒是各种参天大树,自顾自迎风摆动枝桠,迷糊间闻到梅花香,不过这梅花只少还得再等俩月才含苞。
却在一个山门前,梅花越来越浓。
见有六名守卫,眉凶目狠让我们下马,出示令牌。
百闻轩拿出一块白玉上面有虎纹,缀着正黄的流苏,我心想,不会是去见哪位王爷吧?
骑马行几步,又是一排守卫在巨大的朱门前。
过了三关,整个眼前的格局完全不一样起来。
巡逻的侍卫越来越多起来,皆是神色凛然,一步一行步伐一致。
我们从一路高墙窄园,突见宫闱城阙!
各季鲜花反季开放,花下皆有流水环绕。我靠近过流水,那流水有的出的是寒气,有的是温泉水。
一个全是红梅院中,隐约之间,见一玉桥上有一姑娘。
姑娘悠然自得的荡着一双美腿,皮肤白皙,凤眼迷离。
着一身素蓝轻纱裙裾,将两侧丝发挽在后面,简直比锦蓝和花善都美!
我们栓马向她走去,背后却传来哒哒马蹄声。
我转头一看,生烟连城,青禅青禅,还有采薇都赶过来了,我正纳闷没有令牌她们如何得进?
生烟轻轻跳下马来,飞奔向那蓝衣女子,念珠姐姐,我回来了!
念珠吗,她就是念珠郡主,送自在和尚珊瑚念珠的念珠郡主。
那今日百闻轩匆忙带我赶来,要见的人就是念珠郡主?
郡主摸着生烟的头,抱着生烟,小顽皮。
采薇青禅青观站在我身后,郡主看了百闻轩一会儿,然后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姝虞,姝虞。
她朝我奔过来,是姝虞,你回来了。
姝虞是我的字,锦心是我的名,牧渔道人是我蜀山的道号。
我伸出双臂,念珠。
她看着我右眼眼眸,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念珠三分欢快,拉着我往园林深处跑去。
一路梅花退去,却见枯林古道旁,一方水潭,漠漠轻寒,淡烟流水,中有鸥鹭弄影。
又过一野桥,桥旁是九里香和凤凰木,其取名于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一行人转弯即见一小筑,柴扉洞开,一树合欢花开得正好。
小筑云窗雾阁,仿佛世外仙境,让我想到阙兰尊祖的休兰寺上光景。
这一路从大道到小院,到宫闱,又仿佛到了天上宫阙,又突然到了平常农家,又到世外仙境。
小筑有绿纱薄帐淡淡的拢着,进了柴扉打开竹门。
有侍女四人长得很善美,一袭淡紫罗衣,见到念珠和生烟皆行礼,念珠郡主,玉罗郡主。
原来生烟是念珠的妹妹,封号是玉罗郡主。
念珠又打开一扇木门,上面雕龙附凤,屋内桌上有一伽倻琴。
样式跟古琴几分相似,也是一弦一柱。只是比古琴少了两根弦,流苏倒也很精致。
桌上还有卷残谱,可惜那谱子上已经生了些灰。
念珠拉开珍珠帘。
见一男子,阖眼安然躺在床榻上,屋内装饰全是龙凤双飞纹理。
我心一沉,嗓子一紧,哑然问到:榻上之人是?
念珠说,他是帝王,李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