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梅山庄的中庭小院十分宽敞,且没有小桥立于水上,唤作隔云小院。
有那么一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
隔云小院,院子里是应季的秋季鲜花,共几十余种,整体以红黄为主。
院中有一块完整的巨大石板,石板上浮雕着几朵闲云和仙鹤。
板上铺满了菊花金黄丝瓣,院中还有几树金桂,正是飘香时节。
有芙蓉花一树,独自在庭院角落盛开几朵,显得不胜娇羞。
一串红倒挂了些在衔廊上,其下有几大盆蝴蝶兰开得也好。
这些都是庄主百闻轩亲自修剪,精心打理得十分仔细。
我们以石板为界,谁都不能踏出边界,玩蜀中盛极一时的摸鱼的游戏。
一人蒙眼闭目为摸鱼人,其他人为鱼。
一旦鱼儿被摸鱼人抓住,不能动弹。
直到摸鱼人猜出被抓鱼儿的名字。
倘若对,鱼儿则为下一轮的摸鱼人。
倘若错,则鱼儿复活,被放走,游戏重新开始。
站在石板的边沿,有一些草叶穿过裙裾,碰到我的脚踝。我和花善抱在一起,十分紧张看着中间叉腰被蒙眼的锦蓝,她一动不动听着声音。
念珠和柳若絮也站在石板边沿,位于锦蓝的身后,他们轻巧的移动步子。
自在和尚躺在锦蓝侧面,侧面还有站着不动的百闻轩。
百闻易就站在锦蓝身后,脚步沉重踱来踱去,想让锦蓝听到他的声音,将他抓住。
锦蓝明知道身后有人却又不反手抓住,看来十之八九,有一段佳缘。
唐门二少主与隐梅山庄二庄主,一个蜀中大族,一个苏州小庄,看来这趟回去我得费些唇舌。
锦蓝和闻易,因了都是上有长兄长姐管事,都是闲散的性情,二人在我看来是般配。
我倒是十分欣羡他们,如我和百闻轩这般家族长女长子,恐怕都要都要以家族利益优先。
就算家族门人没有意见,自己也是要担起家族责任。
倘若门当户对,自己处理诸多事情也可找个一样阅历和能力相当的人商议。
但是,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定数,对方权倾朝野,财大气粗,树敌对手也颇多,交际也颇为复杂,要处理的琐事也多。
所以,唐门长辈其实是对个人婚姻没有过多干涉。
但是,祖上也有一条训诫,除非有真情在,或者唐门危难,不得与王族通婚!
王族虽一时富贵,九五至尊,集权利为一手。
豪杰英雄辈出,哪一个姓氏带过王冠一千年?
权落人轻之后,祸害的是子孙后代。
当做傀儡还算幸运,好多王孙江山易主过后被杀,被活埋,被囚禁,连远亲都株连。
我倒是不介意未来夫婿的能力,财力,反正祸福自有天定,谁也不能如意算盘手中操。
操持计算再多,临了一把火,化为灰烬。
闲时有人笑,兴亡是回合,莫叹莫婆娑。
锦蓝说:你们可得提醒我可别走到那珠芙蓉花前去,我可不想毒死那树芙蓉。不想被我的毒气弄得全身红疹的,干脆被我拽住就认了自己是谁?
我心想,你那身上那微毒,扔在水里都毒不死水蝇。明明有百闻易在身后不抓,还来吓唬我们。我就不动,让你闻不到,听不到我。
大家在玩游戏之前,已经摘掉了身上的饰物,换上装着一样的几味浓香香料的香囊,是为了避开熟识之人凭借气味快速识出。
男女八人皆穿着一样的广袖蓝色布衣,一样的发髻挽成团,用玉簪别着。
个个素雅得像修道的仙人,这眼前风貌倒像天上神仙游戏的光景。
在走神观察众人之时,锦蓝毫无预兆的用轻功一点,居然飞到我面前,踩到我裙裾。
花善和我闭气不敢动。
这锦蓝也太胆大了点!
直接乱飞,还居然正好,飞到离我最近。
她随便快速一伸手,修长的指甲剐到我脸上。
我在感觉到疼的时候,她一把把我抱住。
花善见我被锦蓝抱住,想替我引锦蓝松手,便在旁边用衣袂煽风。
锦蓝哈哈大笑:旁边帮忙的,别想我松开手,我好不容易抓住的!
她说,反正是锦心,花善,念珠,你们其中的一个。
锦蓝说道锦心的时候,众人被她吓了一跳,这是这几轮唯一一次猜对最快速。
她再念出花善,念珠,我们皆松了一口气,还好锦蓝只是在排除。
锦蓝轻轻在我脸上用手触摸,触摸了许久还未得出答案,她小声的说,是姐姐吧。
我不动不承认,花善在旁学我的声音,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锦蓝一下更加确定了,是姐姐!
她说,花善的声音虽像,但是你的鼻子很高,就排除花善,一般我姐姐有难,花善就会在旁边帮忙,护她心切,反而被我发现是我姐姐。
上次百闻轩逮住我,花善模仿我的声音就让他猜了是念珠。
后来百闻轩逮住锦蓝,也等了些时间,还是分析辨别出来是锦蓝。
这次花善如法炮制,却被锦蓝识破,我被认出!
我是下一轮的摸鱼人。
锦蓝在帮我带上蒙眼睛的布条时候,我感觉刚才被锦蓝手指剐过的脸有点生疼。
正打算伸手去抓人的时候,花善在旁说,锦心脸上的布条上怎么会有血?
我用手一摸右脸,果然有血腥味。
花善过来揭开我脸上布条,拉着我去厢房,我们先去把伤心处理一下吧。
我摆摆手,不用,不过是小伤口。
这伤口,恐怕是方才锦蓝指甲太过锋利剐到。
还好是我,不是念珠郡主和花善公主,不然一个国家的郡主和公主脸上有瑕疵就不好了。
把布条蒙回眼上,我说,不是伤筋动骨,何必惊讶。这一次被抓住的人,惩罚可就不那么轻松了。傍晚去八宝斋偷响油鳝糊、精蒸鲥鱼、荷叶粉蒸肉,白汤鲫鱼、松鼠鳜鱼。
在那闭眼一瞬间,我晃过一眼,看见一个陌生人影正对着我,孤单的依靠在院落隐蔽处芙蓉树旁,眼神澄澈看着我。
我径直往前行,走了几步,皆无人被我逮住。
我继续往前走,好像走到软软的草地,我伸手触碰到一团软软的花,像是花开嫣然的芙蓉。
原来,我已经走到了石板之外。
绯色芙蓉花被我伸手一打,纷纷落在我肩头。
我感觉脸颊受伤处,有人轻轻用锦帕,替我轻轻慢慢拭去脸上的血迹。
我转弯回去,布条蒙着眼睛,也不知自己到底具体方位,身边有谁。
用脚踩了踩石板边缘,我担心踩到石板高出的边沿,会把自己摔倒。
结果,还是一踏出去就是踩到高的地方,被绊倒。
幸好,有人接住了我,布条掉了下去。
我睁开眼,是柳若絮!
他冷冷的说:你跑出了界限。
我朝他笑笑,谢谢。
谢他帮我擦掉脸上的血迹,也谢他接住了将要磕在石板上的我。
虽然摔一跤也没事,只是花善锦蓝会担忧。
不过,那柔软的锦帕,擦拭我血迹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在在撩拨我的心。
像手指抚琴,像风吹湖水,皆是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