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捻花惹笑原是思君
芙蓉堂进进出出的门人,皆是轻手轻脚生,生怕惊到初生的婴孩。
还没有举行聪儿的百日宴,堂中各个房间已经码放着一些,各地送过来的金银长命锁,红珊瑚,以及孩童的铃铛,拨浪鼓。
我先去五婶床榻前,看了她气色已经恢复得很好,五叔此刻和三叔已经去了堂外。
奶娘在云窗边摇着奇楠木做的婴儿床,那初生的婴儿就安然若睡躺在那里。
我靠近婴儿床,因为这是兰花结奇楠木所造,木头里散发出幽暗的水果甜香。
奇楠是沉香木的中的一种,是极品沉香中的极品,也唤作琼脂。
比之沉香更加温软,做婴儿床再好不过。
不过这奇楠沉香不好找,要找到这样大块的木料做这样的婴儿床,除了财力还得人脉,运气。
达官贵人品茗闻香,这香就是沉香。
那普通沉香就是一两香一两金,烧的不是香,是钱,是金银。
所以眼前这婴儿床如果要估价,相当于一对和氏璧。
他可是如今唐门我这代,唯一的男婴,比之我当时降生得到的重视相差无几。
我噤声走过去,看着他英红的小脸,还未长好的眉毛。
奶娘见了我问候一声,少主回来了,你看他长得好俊,长大了一定人中骄龙。
奶娘见了我背后的锦蓝,慈爱笑着:锦蓝也回来了,奶娘这给你去做云罗羹。小公子才睡,还有一会儿才会醒,
锦蓝就是这眼前奶娘带大,听她称呼我和锦蓝的不同,便知亲疏和平常关系。
我和锦蓝相差不了几个月,我是由另外一个奶娘带大,她自然不敢贸然亲近。
那云罗羹,锦蓝常常给我端一碗来,是薏米,百合和银耳小火慢慢所熬制,功效解暑。
后来只影和暮雪特意去学了来,给我里面加了红枣和枸杞,全是红色,而银耳,百合都是白色,她们都是换了名字叫九雪飞花汤。
锦蓝用手去碰锦聪的脸,我赶紧去制止:弟弟还没有到浸泡过毒物的年纪,小心他中了你的毒。
锦蓝拿出一方锦帕,把自己手隔着,去点弟弟的鼻头:小家伙,快点长大,长大了姐姐带你到处玩乐,咱们什么都不管,就去天下游玩,你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趣味,有很多好吃的美味,有好看的人儿。
锦蓝跟我的想法不一样,她想以后带弟弟如同她平时行事一般,随意自在。
而我想的是,希望他健康之外,唐门所有秘术,他都精通练达,最好修为在我之上。
到那时,或许我就可将这副掌门之位让贤,让锦聪担纲大局。
窗外的云飘过,一阵冷风吹进来。
锦蓝和我赶紧给他压压被角,他的婴红小脸好软,他如此安静恬然的闭着眼睛休息。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有点自私,虽然目前副掌门之位,还没说由我接任。
下山之前,五叔就告诉过我,这次回去会将副掌门之位禅让给我,以后的掌门恐怕也是我的担子。
我当时忙着下山,随意的点了头。
我爹在旁边惊吓得像吃了大亏,像是去赌坊输了一个庄园似的悲痛的表情。
他自己好不容易把这位置推给五叔,如今又被五叔推回给我。
我问只影暮雪,方才被拖出去的弟子,可是犯了什么样过错?
只影和暮雪都摇摇头,我们也不清楚,最近这样大喜的情况,应该不会惩罚多严重。
我拍自己一下脑袋,怎么又开始瞎管事,难怪五叔将这副掌门交给我,而不是锦蓝。
回到万卷楼,我用加了榭香榕的毒,蛇油和鬼兰上的露水混合的墨汁,以防潮湿和小虫,提笔记下自己这半年的游历。
川流湖海,山脉青林。
这一路不曾遇到精怪仙人,倒是遇到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
有一起的帮小姑娘采莲的遇到自在和尚,有被我所救的花善公主,还有在雨天被我们吓得半死的念珠郡主,泰然自若的柳若絮。
以及经过巷口的百闻轩,百闻易。
对了,柳若絮!
我得给他写一封信,告诉他我安全回到天心崖,以免他担心。
我咬着狼毫墨玉做的笔杆,把墨玉都磨出牙印来都不知道给写什么。
是写不痛不痒的:我已安然回到拢月山,家中新添了人丁。
还是写得长远一点,过几日是我要接任唐门副掌门,不知道你到时候是否能来蜀中,正好和长辈商议嫁娶之礼?
暮雪端来一些小点,见我嚼着笔杆,少主,您这是?
我说,暮雪,你跟情郎分开的话,最好给他写什么得体一点,又能表达思念呢?
暮雪说:我们不在你身边,竟然错过这么大的事。少主,快告诉,哪家的公子?
我说,要不,我说,你画,你就不知道了吗?
暮雪赶紧研磨,我一看,墨汁都已经干了,我到底纠结了多久?
待她铺好画纸,我含着笑意说:他叫柳若絮,昂藏七尺,星眸剑眉,青裳布衫,发如泼墨。一把玄铁三十二寸易水剑,剑锋闪着淡淡的星光,寒光逼人。他整个人美如冠玉,却又温暖细腻。
暮雪说:少主,你的小舌头都笑出来了。
我说,赶紧画,旁边要飘一些芙蓉花,还要题字:最是君去绊人心,不怨雨夜一相逢。
只影进门说,少主,你们什么事笑得半个天心崖都听到了?
暮雪说,少主在让我画情郎。
我嘟着嘴,好想立马见到他,见到他。
只影对我翻个白眼,这里是唐门,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一个大活人,除非他是神仙!
我想,对,如果我要去青冧门见他也不容易的,那我是不是该跟要成仙的二叔轩垣道长学点蜀山法术,隐身术之类,别人看不见我,突然出现,给他惊喜。
在暮雪旁边作画,我重新铺好宣纸,写到:
抚琴无人闻,负却才情,谁撩幽心?
若得兰舟一叶,载去心事粼粼。
捻花惹人笑,衣带娑风,原是思君。
写好给青鸾带走,我看着青鸾往京畿方向飞去好远才转身。
晚上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屋檐上。
晨光才亮,我披衣起床,对寒窗写简信:
我有相思意,
与君书为知。
又恐昨夜风,
青鸾耽行程。
没等青鸾回来,我用原本想用锦蓝的巴乌,让它去找京畿找青鸾。
它们在回蜀中的路上,两只鸟在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在树枝上,完全不知道他们唧唧喳喳在聊什么,一会儿还唱起来。
结果巴乌飞去隐梅山庄百闻易处,还没回来。
我写了青冧门的地址,让门中一憨厚又可靠的弟子云南,快马送过去。
这样,就不怕鸟雨中迷路打湿了信笺。
过了几日,果然,五叔正式把副掌门之位传给我。
祖父未在宗祠里说一言半语,安排一月半之后传位仪式。
却不是副掌门之位,是唐门第二十七代掌门!
祖父安排芙蓉堂五叔开始广发请帖通知江湖各大门派,以及蜀地一些山庄前来,共襄盛举。
安排三叔主持各大门派的住宿,光是蜀山和峨眉就有二十余人需要单独的房间。
安排我爹调遣门人修缮道路,天心崖山高风寒,往年那个时候已经下了两三场小雪。
祖父则亲自挑选了门人,安排在蜀中各个关口和路口,确定江湖各派的来人人数和情况。
并派人安排一路进蜀的客栈,接待友派。
我则根本没被安排什么事,拿了不疑剑,在后山练习轻功和掌门剑法。
等了好些天,拢月山已经下过第一场雪,却不见青鸾鸟带着回信回来。
一个月后,各派的到场情况都已经回执得差不多。
三叔已经安排好了各派各门住宿,唐门道路和门楣又大修一翻。
唯独,这期间,没有柳若絮的回信。
送信的弟子云南回来,说信件交到了一个姑娘手上。
对方说是柳大侠的师妹,一定会转交到师兄手上。
我说,有没有告诉你,她叫什么。
云南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说,少主,我担心会忘,还用纸笔记下来了,叫清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