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是庆祝一元复始、春回大地的第一个月圆之夜的节日,自古以来有“花灯闹元宵”的习俗。花灯的盛况在古诗词中有令人神往的描述:“太平时节元宵夜,千里灯球眏月轮。”元宵节的“闹”在许多地方都会从节前至节后持续好几天。
元宵节在古时是青年男女的“情人节”。由于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平常的日子里,青年男女没有见面的机会,唯独在元宵节观灯例外。因此,元宵节就成了青年男女难得约会的节日,脍炙人口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描写的就是这样的佳话。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元宵节好玩,是春节里最“闹猛”的日子,每年过春节的压轴戏就是元宵节,过了元宵节,这一年的春节方算过去。过元宵节的第一要务是置备灯,灯有买的,也有自制的,但在半个多世纪前的农村里多自制。采用刚从山上砍下的竹子劈成小竹片做骨架,绑扎成“荷花”、“菱角”、“奔马”及神态各异的“兔子”等模样,骨架外糊黏彩纸;用来点火发光的蜡烛插在骨架的下层横担中央;彩色的纸面上再勾描出动植物图案,写上吉祥的文字;灯的四角系了细韧的线,上端接扣后套在一截小竹竿上,以便吊挂或手提。一般农家都会制作好几盏这样的花灯,从称为“上灯夜”的正月十三开始,挂至正月十八夜后“落灯”(其间蜡烛需接续),灯期长达五天。
本地元宵节的重头戏是在正月十四夜。孩子们吃过香香甜甜的“浆板汤果”或“芝麻猪油馅汤团”后,会手提纸灯遍照屋角、土灶下、墙角处,以及屋宇围裹中的弄、廊等阴暗场所去驱赶害虫,嘴里大声吆喝:“嗄去,哒去,深山老虎嗒去!”接着跟大人们去田头、田塍上“谭火龙”——燃烧枯黄的野草“驱蝗虫”。霎时,一条条田塍的干草燃烧,明晃晃的犹如条条火龙,一阵微风吹过,火龙舞动,蔚为壮观。
其后,大家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晒场上,看村里的那些行家们“甩火流星”。“火流星”的道具是两只食碗大、盛着熊熊燃烧的上好木炭的钢丝篮,系结在一根既坚韧又柔软的绳索两头,绳索的中间被甩舞者的两手捏持,在甩舞者技巧娴熟的甩舞中,火篮化成一道道赤红的光圈,表演者在一片喝彩声中使出“浑身解数”,绕晒场炫耀着自己的“看家本领”,将“火流星”甩舞得呼呼响,只见一道道光圈绕场滚动。我记得当年看得兴起的好事观众,纷纷拿瓢舀水泼向火圈,但泼过去的水一近火圈,就见水珠四面迸散,而甩舞者竟毫发未沾。
在正月十四夜,乡村里的横架河两岸的桥面上是异乎寻常的热闹。人们在这晚都有自发地去“祭桥”的习俗,点上火的香烛插在一截年糕、大头菜块或萝卜上,供奉的供品有年糕、馒头、糕饼、糖果、水果等。从桥中间一溜儿排列到两端的桥堍,明晃晃的烛光照耀桥面如同白昼,从远处即能望见桥的身影,祭桥的人跪在桥头叩拜“桥神”。祭桥的人结伙成伴,三五成群而络绎不绝,先供的香烛尚余烟袅袅,新点燃的香烛立时会旁肩而起。祭桥有约定俗成的规则:须祭通衢要道上的桥,不能走回头路,一晚上最好祭十座桥以上,神明会保佑祭桥的人强身健体。这一习俗起于何时,我没有去查考,只知道人们是为了答谢神明,保佑在过去一年里平安通行,更企求新年里平安吉祥。童年时,我曾背上香烛袋跟着祖母去“祭桥”,因当年河面上的桥不如现今的多,祭十座桥至少得行路二十几华里,我和祖母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仅祭了五座桥就气喘吁吁打退堂鼓回家了。
童年时的闹元宵景象历历如在眼前。
在岁月流逝半个多世纪以后,元宵节在人们的眼里依然是欢庆的节日,老家的人们一如既往地在节日里吃汤果和汤团。然而也有一些悄然的变化,原先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动手扎制的花灯已成了历史,如今多现成去市上采购,花灯内传统的蜡烛,已经被先进、安全、清洁而环保的电子产品所取代。虽然无缘再见童年时甩舞“火流星”的乡土绝技,但在社区里,大家能观赏到居民们自编自演的戏曲清唱、小品、武术、相声、扇子舞等丰富多彩的节目,还有人人参与的趣味运动比赛、有奖猜灯谜活动,更有元宵节的特色运动——自“祭桥”蜕变而来的正月十四夜“走桥”。人们刻意将健身步行运动融入这一民俗中,在这晚,许多步行运动的人都坚持走桥十座以上,里程达到了5公里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