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汽车的轰鸣声,镇上的村民纷纷回过头来,顾清和孙尧向接受外星人造访大陆一样的目光洗礼。大家的目光里透露着不同的讯息,有狐疑,有害怕,有愤怒还有人情绪激动的说这些什么,还有两位父母面露羞耻的坏笑,顾清听不见也看不明白。
孙尧快速快速把车子停在布满车辙的小镇中心,雨过天晴,还满是泥泞的小镇街道上分布重叠着各种脚印,和几道进出的车辙印。
当他们一跳下车,顾清这才听清镇民交头接耳的议论,“谁来了?”,“这两个人是谁?”,“他们是来干嘛的?是他们干的吗?”,“太可恶了……”,“不要脸”,“真是丢人,报过警查了吗,不能让坏人逃了……。”人群中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声小孩的哭声。
孙尧早已经几步跨上前去,也许是因为男人高的身型,沉着的周身线条透露着不容质疑的压迫感和威慑力,刚刚还窃窃私语的村民,这一刻都渐渐隐了声,见孙尧上前来,人群中自觉的分开一条路,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孙尧走的更快了,直逼卫生所大门。
顾清快步跟在他身后,一眼,她的脊背陡然僵直。不久前,还为她打针就诊的卫生所的门帘上,布满了大片血迹,刺目骇人!脚下的节奏自然而然的加块。
大概是有人认出了孙尧,人群里高呼了一声“孙警官!”,刚刚沉默片刻的镇子,在这一声后又重新回归喧闹,议论声再起,有人说“警察来了,”,有人说“这下好了,有人主持公道”,也有人说“这个女的也是警察吗?刚刚我还在卫生所见过她……”。
顾清跟着孙尧快速穿过人群,布满血渍的门帘被掀开,顾清的头皮发麻,小腿抽搐一秒,她在门口犹豫着……男人先一步踏进去,然后是一个中年男人见到孙尧进来,跟他交谈起来。
顾清犹豫一秒,还是压制着心头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一脚跨了进去。
不久前还温馨漫漫的卫生所,此时已经一片狼藉,顾清的后背已经腾起一层薄薄的汗,因为她此刻眼前的景象,耸人听闻。
只见小小的诊桌旁,横陈着两具赤~裸的尸体,尸体的身上罩着顾清不久前躺过的病床上的的床单和薄被,一男一女,正是干德别烈和青燕。现场惨烈,两人身上都有刺目的伤口,是他杀……
房间的一角,两个年轻人正安抚着一个哭天抹泪的老年妇人,见孙尧上来,抓住他的衣角哭诉着什么,夹杂着云城方言的哭泣的老妪,说着顾清听不懂的话,只通过她不住指向干德别烈的悲痛的肢体语言,可以推测,老妪是干德别烈的什么人。
孙尧对着老妪安抚着说了一句什么,两个年轻人劝说着要把老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只是老妪已经悲伤过度,两腿打颤,无力的哭泣着,颓然跌落在布满泥土的地上。
刚才和孙尧打招呼的中年男人是斜阳镇的镇长,名叫扎克翁,是一位老德昂族。他一脚严肃,显得很是沉稳。
事发之后,就是他维持了现场的秩序,阻止镇民进入诊所看热闹。他应该和孙尧认识,这时,他正和他交代着什么。
顾清此刻还处在懵怔的状态,这种场面,在大城市里长大的她,并不少见,但全部是在电视画面和网络上看到的。此刻,她一脚跨入的地方,像是人间地狱,真实而又赤~裸~裸的发生在她的眼前,刺的她眼睛生生钝痛,似乎呼吸都无法正常进行。
她望着地上躺着的一对男女,有些不敢相信,不久前的小伙子还在为心上人表达自己的衷情,而此刻,已经闭上痛苦的眼睛,满身血污……
孙尧先在镇长扎克翁的帮助下,将众人遣散,将现场最大程度的保护起来。镇长还反馈他已经派人报了警,而斜阳镇刚好属于南伞下辖,此刻应该有人出警了。
就在这时,孙尧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所里打来的……他在顾清的车的案发现场就想和所里联系,这时,手机终于有信号了。
原来是扎克翁报了警,禾苗接到消息后就和刚刚回去的观音交接了工作。她接手了中年夫妻的“野生动物案”,观音则和法医大明来斜阳镇查案。
孙尧将自己遇到的事情简单明了的说一遍,并让禾苗安排人手排查顾清的车,以及修复烧坏的行车记录仪,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一整天遇到的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
而顾清否认报警的事,以及她教师的身份,禾苗并没有提出可观性的意见和观点,孙尧向来谨言慎行,自己的推断并不能作为判断标准,还是压一压,静观其变。否则打草惊蛇,或者传递出不实消息,后果也很严重,毕竟这次对“教授”的抓捕行动,牵涉到几个个单位。一旦出错,就不是小错。
此刻,他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只能先把它们一件一件整理出来,看紧那个女人,静观其变。
孙尧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并嘱咐禾苗注意和观音、大志两队联系,将他们的情况互相通个气。并且,他身边的这个女人,也许还没摆脱危局,那发电机和漏油,很大可能是针对她的,她到底是谁呢……?先等到观音和大明,把斜阳镇的事处理一下再说吧。
挂了电话,孙尧和扎克翁,还有两名镇上维和治安队的小伙子将现场保护起来,顾清情绪不高,和抽抽噎噎的老妪一起被请到院子里坐下。她一时还没接受这个变故。
不久前,她还被青燕照顾,还在这房子里避雨,取暖,还吃了一碗这几天让她觉得最好吃的面条,还和干德别烈为了打火机的事争执。
那时候,当她从他们那里看到自己的东西时……她是有些讨厌,甚至鄙视过这对情侣的,可当他们被人残忍杀害,赤~条~条的横陈在众人面前,被人指指点点,连最起码的尊严都丧失时,她忽然觉得世事无常。通身镶嵌着碎钻的打火机,此刻攥在她手心里,坚硬的外壳,让她的手心刺痛。
一个维和治安队的小伙子,在老妪身边唤她阿嬷,安抚她,让她平静。顾清望着满头银发的老妪,穿着少数民族繁冗细致的裙装,眼睛里除了眼泪,全是死灰,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这是她来云城看到的最惨烈的画面。刚刚因为看到自己的车,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气恼和郁闷,此刻都觉得不算什么了。
此时,天幕已经灰黑了,霞光的熹微几乎是瞬间隐匿在云层背后,夜色弥漫,为小镇的天空添上一件晦暗的外衣,让这个夜晚,注定变得漫长。
扎克翁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大致和孙尧讲了一遍,最先发现他们的就是那位正在哭泣的老妪,她是干德别烈的祖母,干德别烈的父母和祖母就住在离镇上不远的黑水沟里。
因为今天下午的暴雨,她家的猪棚塌了,后来雨停之后,她的儿子媳妇眼看还有下雨的可能,就抓紧时间抢修,让她来几里路以外的镇上喊干德别烈回家啊帮忙搭猪棚,想要赶在天黑之前把主体收拾好,否则夜晚如果再下大雨,怕是就要重建了。
老奶奶到了孙子的杂货铺,没找到干德别烈。杂货铺隔壁邻居嘉秧告诉她可能在卫生所。她走进院子唤孙子的名字,没有回应。掀开门帘,老奶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当场软倒在地上。
那地上赤~条~条躺着两个人,满身鲜血。胆小保守的老奶奶那里敢去看,更不敢联想到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孙子。
她双腿塞糠一样,往外爬了几步,边爬边喊人。最先听到的就是嘉秧,紧接着小镇的其他人也纷纷赶来,这样的事件,在这个封建闭塞的小镇上是爆炸性的新闻。
嘉秧是男人,胆子大,首先从一群观望的人中自告奋勇地去辨认尸体。当他认出地上的尸体正是干德别烈和青燕时,也是吃惊不小。干德别烈的老奶奶得知这个噩耗就是发生在自己孙子身上时,哭的几次昏死过去。
这时,镇长已经被人请了过来。他才第一时间组织人将众人拦在门口,又用被单盖在死者的身上。派人去联系干德别烈和青燕的家人,打电话报了案。
可是当他询问众人有没有谁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答案都是否定的。这么小的镇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发生的神不知,鬼不觉。他没有什么好的主意,死者的家属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只能等着警察来处理。
好在孙尧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出现了。年长的镇长,像一位长者,语重心长得叮嘱孙尧多加费心,一定要揪出元凶,给死者和大家一个交代。
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离奇古怪,让他始料未及,想都不敢想。斜阳镇七户人家,屈指可数的人口,从小到老都是在附近生活的正经庄稼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邻居。况且他们大部分都是少数名族,有自己民族的信仰,极少与人无端发生矛盾,更何况闹出命案这么大的事。
这不仅在镇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更是让镇子里的人都被一种恐怖氛围笼罩着,大家都纷纷议论,猜度谁是凶手。
有人说他们是被神灵惩罚,因为她们未婚偷情。
有人说他们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女的都有了孩子了,可是青燕的家里不同意,嫌丢人,于是,两人情浓欢好时互相杀害对方,是为了殉情。
也有人说,是因为镇上的男人,好几个都和青燕有那种关系,中午下雨闲来无事,诊所也不会有人去,就想去寻青燕做那事,结果不巧,刚好撞破青燕和干德别烈的好事,那人一时嫉妒,恼羞成怒,干脆把两人都杀了……
一时间,小镇上像是穿了一件纱衣,原本淳朴安静的世外桃源,此刻在夜灯下原形毕露,纷纷用自己最大开的脑洞,对这件事评头论足,添油加醋,生怕自己的版本没有滋味,无法发酵出最有说服力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