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睁开眼,她正坐起来看着他开口。
顾清:“你说,如果我们今天没离开诊所,是不是也……今天的事,会不会跟我有关?”她看着他,目光里有一丝清凉,也许是在病中,让她区别于平时的造作,此刻显得有些柔弱,不似平常的那般犀利。她没有说完,但孙尧明白她所指的,他们如果今天一直呆在诊所,会不会遇到那个人?会不会和他交手?会不会…?
也许,他们如果一直呆在那里,结果真的不一样。很显然,顾清有一些自责,但她自责错了,因为就算她不坚持离开,他也会按照他的工作流程安排。
人都是在死亡面前柔弱的吧,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除非铁石心肠,才会在见了那样的场面以后无动于衷。
顾清正握着中午那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此刻它躺在她的手心,在灯光下,发出锃亮的光。她听到刚刚桑岩和他们的对话了,但不知道她从何说起。
孙尧沉默一秒,她的怀疑和自己的不谋而合:“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顾清摇一下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很奇怪。但是奇怪在那里,又说不出。”
孙尧:“你得罪过什么人。”
顾清望着他,眼睛雪亮,沉默一秒道:“我只是一名普通教师……。”
孙尧:“既然如此,就好好睡觉。也许,明天就真相大白了。”
有片刻的沉默,顾清又道:“你会一直在这里吗?……我不想一个人,我只认识你。”
孙尧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接着,他闭上眼睛,在椅子上养神。他并不是不需要睡眠,只是,他还不能睡,因为自己的使命,因为他要等同伴,因为床上的这个女人……
夜已经深了,顾清躺在床上,睁着眼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的经历,除了今天,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给她的车做手脚……
起初,她还可以怀疑是孙尧对她做了些什么,可是渐渐的,她觉得他似乎不可能。脑子里越想越混乱,她烦乱的揉了揉眉心,闭上眼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已经一片沉寂,顾清不知不觉中,慢慢睡着了。
窗外夜浓露重,大雨过后的边陲小镇,静谧的没有一丝风。今夜的小镇并不如往常,因为,今夜除了那些可以正常安睡的人们,还有一些人并不能入睡,比如那死去的两人,也许他们的魂~魄还在他们的亲人身边兜转,不忍离去。比如,死者的亲人朋友,也正在为生别离落泪。比如,那些在黑暗边缘,用鬼蜮伎俩的肖小,他们也许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掩盖他们的丑恶,以免很快得到法律的审判。
顾清正在憨眠,忽然一个激灵,紧接着是她陡然间脊背发凉。有人在她身边翻动东西。那双手在她的肩膀和枕头边窸窸窣窣,她头皮发麻,身体一阵僵硬,肾上腺素飙升,再也不能忍。
顾清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用劲儿一掀,朝着她判断的方向飞去。那人显然早有防备,不等被子罩住他,他已经快速一把将它拉向一边,于是,顾清对上一双阴凉狭折的眼,刺的她眼睛突突疼。
这时,原本被被子遮盖的地方全部暴露,顾清想要逃开他的控制范围,不料来人并没有试图去挡住她,而是忽然伸手去抓床上的什么东西。
她一脚跳到地上,落在来人身侧,这时,她才看清,她不经意间放在被子里的手机,此刻已经到了来人手里,又是手机!
几乎是同时,顾清感觉到后背突然袭来一阵风,来势汹汹,有危险的感觉。她来不及转身,也来不及闪躲,意料当中的吃痛并没有发生,而是身边的人,忽然将她一把拉过去,那阵风堪堪变了方向,她再一次被带偏。
等她转回过时,看见孙尧正在和来人交手,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虽然力量悬殊,但那小个子非常灵活,并且借助顾清的防备,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孙尧的诸多进攻。
一时间两人相持不下,孙尧一脚踏出,夹裹着劲烈的腿风,那人用力一闪,又一次躲过。说时迟,那时快,顾清瞅准机会,猛然间一把就拽掉了罩住来人口鼻的黑色口罩。
六目相对,瘦小男人的眼睛阴枭狠毒,一脸暴戾,他的左侧下巴,有一颗明显的黑痣。孙尧瞬间反应过来去捞顾清,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内心,起了杀意。
杀气,一瞬间在四周升腾,孙尧一击未成,瘦小个子也全面爆发了。顾清刚刚的这个行为已经全然将他激怒,陡然间,顾清只觉得后颈窝一紧,疼痛袭来,头发被拉扯到快要脱离头皮,痛的她眼泪和汗水一起乱冒。
脚下一个趔趄,她的身体被带向后,胸口处有什么尖锐的硬物抵住她的后背心,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剧痛撕裂她的身体,胸口处一阵炸裂的剧痛,天旋地转……她痛的呼吸都停止节拍了。
脚下软倒,她被拖着往后猛退几步。顾清的意识都模糊了,只觉得剧烈的痛苦,延展着她的心脉,她一定是快要死了。
电光火石之间,孙尧又是几记重拳,夹带着腿脚并用,小个子狠劲儿的拖着顾清,想让她继续挡在她身前,做他的挡箭牌。可是她痛的站不起来,根本不配合。他干脆一脚将顾清踹开,“哇唔”一声,顾清吐出一口老血,软绵绵的趴倒到地上,全身冷汗直冒,再也匀不出一丝力气去自保。
孙尧势不可挡,小个子没了遮挡,瞬间高下立见。孙尧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腿骨上,小个子一阵摇晃,额头上已然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他的眼神也越发凶狠,透露着豺狼一样的暴虐。一把军刀在他手里挥舞的落落生风,却丝毫没有将孙尧逼退。
一时间,两人相持不下,小个子忽然灵机一动,抬手飞出一个硬物砸向孙尧,另一手快速的将手中的军刀瞄准顾清的胸口刺去,刀子脱手,寒光四射,直挺挺的向顾清的后背心飞去……
孙尧心中大骇,不得不收了手脚,另一只脚快速踢出去,只指军刀,这一踢,堪堪踢中刀柄,险中取胜,生生让刀尖改了方向,虽然没有直刺入心口,但也在她的后背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顾清像是被抽了一根筋,身体下意识痉挛一秒,然后是再次沉寂下去,只剩呼吸紊乱的剧烈起伏。
这瞬间的转变,孙尧难免顾此失彼。再回过神,小个子已经没了踪影,只在地上掉落着一个物体,是刚刚砸向孙尧的手机。他来不及多想细看,快速追出门去,四野茫茫,只有近处的房舍和远处的山峰在夜色的掩护下迷迷蒙蒙,看不清边际。
他侧耳倾听片刻,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异响。孙尧思量一秒,决定穷寇莫追。此刻顾清独自一人,万一追出去,那人杀一个回马枪,来个后手……而且,还不知道她的伤势怎样,当即他收了追出去的心思。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孙尧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他望一眼斜对面的诊所,那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两辆越野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不是刚才得小个子偷车逃逸……
不等他细想,一辆桑塔纳已经慢吞吞的驶入他的视野,孙尧扯一下嘴角笑,因为他认识这辆车,观音和大明到了。
不等他招手,对方很快也看到了他,观音已经迫不及待的从车窗探出脑袋向他挥手,要不是深夜扰人清梦,估计他会和平常一样大声和他打招呼。
不过出乎孙尧意料,观音果然冲他一声:“老大。”大明开着车,还象征性的搭配一般,按了一下喇叭,一时间,寂静的山岭里传来一片诡异的回音。大概是被吵醒了,维和小队的两个小伙子,盯着惺忪的睡眼,也出来了。
孙尧挂心着受伤的顾清,冲观音和大明打一个手势,先一步进了屋。
顾清已经趴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孙尧赶紧上前,将她抱了起来。他动作并不大,却牵动了她的伤口,顾清忍不住痛苦的呻吟着,她的脸色苍白,密布着汗水,高烧还不曾全部退却,镇长老婆为她找的替换的衣衫,单薄的贴在她身上,已经有些腻嗒嗒的潮湿。
孙尧将她平放在床上,顾清再次痛苦的呻吟出来。献血汩汩,浸湿了衣服和被单,孙尧将她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她的肩胛骨边缘,一处血~淋~淋的贯穿伤,从后背没入,直至前胸,好在军刀刀刃不宽,否则,这一刀已经刺破心脏了。不仅如此,她的后背还有一条长长的划伤,鲜血淋漓,需要赶紧止血。
这时,身后传来镇长老婆的惊呼,“哎哟……哎哟……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她三步作两步上前来,看到顾清伤的不轻,联想到下午的事,镇长老婆的睡意全无,紧接着,观音、大明、镇长一前一后的也进来了。
众人皆是被眼前的伤者提了神,大明和观音本就是星夜赶路,一路上因为雨后路滑,原本预计十二点前到,此刻都超出两个多时辰了。一路的疲惫,此刻已经消失殆尽,还没看到案发现场,他们心中已经大概知道此次案件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