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误打正中
太平军攻打长沙时,城头有两名守军士兵违令发射大炮,险遭杀头。
不料,那一炮击中了西王萧朝贵。
未能成功的突袭
《湘军为什么这么牛》第一部卷尾说道,咸丰二年(1852)七月,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率领一支先遣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长沙挺进。官军方面,尚未卸任的钦差大臣赛尚阿和湖广总督程矞采调部队前堵后追,在速度上比萧朝贵慢了几拍。下面的记叙,便是从那以后发生的历史故事。
七月二十八日早晨,萧朝贵的先遣快速部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湖南省城南边十里处。
神鬼不知是夸张的说法,太平军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几个百姓的注意。一名百姓具有高度的责任感,赶紧跑到城内,向守卫的军官报告:“洪秀全的部队打来了,快到石马铺了!”
军官说:“不要胡言乱语,造谣惑众!”
“军爷,不是胡言乱语,是我亲眼所见啊!”
军官正色说道:“逆贼来攻长沙,必走衡州大道。衡州都没派人报警,逆贼怎么可能来到长沙?你硬要说逆贼来了,你有报警的公文吗?”
“我一个平头百姓,哪有公文啊,可我确实看见了太平天国的旗帜!”
军官对士兵下令:“此人是逆贼的探子,把他抓起来!”
长沙军民做梦也没想到太平军来得如此突然。萧朝贵在城郊扎下营帐时,附近一个姓杨的书生,还以为他是官军大官,赶来参见,向他献策。萧朝贵点点头,表示愿意倾听。
不一会儿,进来一名太平军将领,见了杨书生,大为惊奇,指着他问萧朝贵:“西王殿下,他是什么人?”
萧朝贵答道:“这位是杨先生,来向天国献计献策。”
杨书生发觉自己错把逆贼当成了朝廷官员,连忙躲到帐后,翻山逃走。
太平军经过石马铺,陕西潼关协副将尹培立管带陕西营兵二千名,正在营内等待早餐。陕军吃不惯稻米,但石马铺没有面粉供应,要到城里购买,耽搁了开餐的时间。部队空着肚子,见敌军突然杀来,毫无斗志,对峙大约一个时辰,全部溃散,尹培立死于乱军之中。据说许多官兵投降后被杀。
驻扎金盆岭的沅州协副将朱瀚得知石马铺陕西营盘失守,前往接应友军,没料到萧朝贵分兵从黄土岭回扑,端了朱瀚的营盘。
萧朝贵收拾了城外的守军,挥师向长沙城杀来。
由于守城军官的大意,城郊发生的战事城内全无察觉。罗绕典当天视察城郊工事,乘轿子出城。走出城门几十丈,随从嚷道:“前面来了一支部队,旗号是‘太平天国西王萧’。”
“什么?逆贼来了?快快回城!”罗绕典大喝。
敌人来得太快,轿夫们情急之下,只是转了个身子,将轿子倒抬入城。进了城门,罗绕典吩咐守军迅速封塞通道,对身边的侍卫说:“快请骆巡抚和鲍提督上城,就说逆贼杀来了!”
巡抚衙门内,鲍起豹正在跟骆秉章议事。
鲍起豹说:“程制军根据郴州探报,得知逆贼打算从醴陵东进江西,令我调兵前往醴陵、茶陵、攸县一线堵御……”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脚步杂沓,几名下属跑来,说:“逆贼打到南门了,罗大人请二位大人上城督战!”
半个时辰后,骆秉章和鲍起豹登上了南门城楼。一个单瘦的年轻人跟随其后,他就是从道州撤到长沙养伤的鲍超。他的伤口已经愈合,由于他有过与太平军作战的经验,骆秉章把他召到衙署咨询。听说有紧急军情,他便跟着来到城楼上。
骆秉章一见罗绕典,气喘吁吁地问道:“罗大人,逆贼来了多少人?”
“至少有好几千吧。”罗绕典似乎惊魂未定,“他们军容整齐,看来都是精锐。幸亏他们一到城下就朝东南角的城楼奔去,否则南城门都来不及关闭!千钧一发之际,真是叫人捏了一把汗!”
骆秉章搭个手篷,看了一阵,说:“嘿嘿,怕有一万多人吧?逆贼大概是误以为东南城楼下有城门,所以攻错了方向。”接着,他转向鲍起豹说:“鲍提督,怎么还不开炮啊?此处不是安设了铜炮吗?”
“是啊,为啥还不开炮?”鲍超也跟着叫嚷。他一副斯文相,说起话来却是粗声粗气。
鲍起豹回答:“我也想开炮啊。无奈下属提醒,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炮。”
“有炮不能放,那又是为何?”罗绕典问道。
“新修的城墙并不牢固,铜炮后坐力太大,恐怕将城墙震垮。我已下令,没有本提督的命令,谁也不许开炮!”
罗绕典和骆秉章面面相觑,不好再说什么。
鲍起豹向城外了望一阵,又说:“罗大人,我早就说过,城外民房必须拆除,可是大人你偏说要爱惜民房,现在那些屋子都成了逆贼的掩体工事,后悔莫及了!”
罗绕典脸上红了一红,对骆秉章说:“骆公,我有一事不明。逆贼从南边杀来,必得通过石马铺,难道尹培立毫无察觉?为什么不派人进城来报?”
“这个、这个——”骆秉章也说不上什么。
鲍起豹冷哼一声,说道:“依鲍某看,尹副将怕是早已逃走了。”
骆秉章说:“亏得城垛早在七月十五日就已完全修好,否则今天就惨啦。”
正在这时,又有几人来到城头上。为首一人,约莫五十多岁,一副精干模样。骆秉章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南坡先生,你们来得正好!”
此人是长沙绅士黄冕,是个闲居在家的退休官员。他向骆秉章和罗绕典打一拱手:“二位大人,保卫桑梓,人人有责。城内人手不够,我等愿意分担责任。”
罗绕典说:“逆贼突至,正缺人手啊。布政使恒福已应召进京,代理布政使潘铎从山西赶来,还在途中。南坡先生于道光年间曾在海滨与夷人交手,劳于军务,今日城防之事,还望多拿主意。”
萧朝贵奇袭长沙,确如罗绕典所说,差一点就一击得手。由于阴错阳差,攻错了方向,耽搁了一点时间,才没能建此奇功。
太平军逼近长沙城墙时,萧朝贵手勒马缰,举目环顾,说道:“谁说长沙是烂城一座?分明是墙高濠深!探报不实,误我大事!”
林凤祥道:“此城墙完固,甚难攻入。恐是我军谍探已被妖官收买,诱我孤军深入!”
“李开芳!”萧朝贵吼道,“将那几名间谍找出来,立即处死!”
“遵命!”
“殿下请看!”林凤祥手指城墙东南角的一座高楼,“那边有座城楼,其下必有城门,我们从那里进攻吧!”
萧朝贵刚一点头,林凤祥便跃马扬鞭,带兵冲向东南。萧朝贵目视部队冲到城角,忽见他们回头奔跑。林凤祥一马当先,奔回萧朝贵身边,说道:“错了!那里并非城门。”
萧朝贵派出几名骑兵寻找城门。片刻后便有人回报:“南城门找到,门已堵塞!”萧朝贵抬头一望,只见城中守军已登上了城墙,城上人头攒动。
此时,李开芳已经指挥部队占据了城外的民房,架设了炮位,请示从何处进攻。
萧朝贵说:“一边向城内开炮,一边寻找破绽。”
长沙城内,在罗绕典下令阻塞南门以后,城内居民好奇地登高观望,猛然发现太平军的旗帜。于是消息风传,城内一片惊慌。忽然炮声响起,城内火光冲天。街上有个卖豆浆的小贩正在吃饭,饭碗被弹片击碎。城内军民更加恐慌。
太平军开了几炮,步兵开始冲锋。守军见太平军蜂拥而来,两名士卒按捺不住,点燃了大炮。这一炮阴错阳差,竟然就打在萧朝贵身上,西王当即负伤倒下。
鲍起豹听到炮声,怒声责问:“谁在开炮?”不一会儿,下属报告:有人违反军令,擅自开炮。鲍起豹说:“将违令者斩首!”但开炮的两名士卒早已躲藏起来,没有抓到。其实他们为官军立了一功,那一炮不仅击伤了敌军首脑,而且测验了城墙的承受能力。
事实证明,开炮不会震垮城墙。鲍起豹大喜,顾不得追究两名违令士卒的下落,下令在城上密排炮位,调四川营和江西营登城射击。这一场枪炮之战打了两个时辰。四川营兵和浏阳乡勇表现出色,击毙太平军一百多人。
萧朝贵已退下前线养伤,林凤祥一时想不出破城之法,决定迅速建立攻击阵地。他令部队向大西门、小西门一路潜行,又派部队逼近南门外的妙高峰扎营。他下令在妙高峰上的鳌山庙修筑壁垒,摆出了持久攻城的态势,并踞高发炮,向城内轰击。鲍起豹针锋相对,下令将大炮运上南城的魁星楼,对准敌营射击。他又飞调石马铺等处驻军前后夹击,可是他后来才知道,城外驻军已被消灭,来不了了。
城内的兵力共有正规军二千多人,以及罗绕典招募的浏阳乡勇二千人。从第一天防御的情况来看,浏阳乡勇颇为得力,三位守城大员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估计敌军人数超过一万,觉得自己的兵力过于单薄,于是分头拟写奏稿和公文,向各处求救。他们希望和春的主力能够从郴州火速赶到长沙增援。
第二天,太平军仍然在妙高峰上用枪炮向城内射击,但因射程太远,无法瞄准,守军无一人死伤。守军从城墙上对射,却击毙了几十名太平军。
林凤祥是一名老辣的将领,决定逼近城墙修筑工事。他令部队挑土肩石,蜂拥而上,搭建炮台。鲍起豹也不含糊,派一千多名浏阳乡勇出城,埋伏在妙高峰下,然后下令用大炮对准修建炮台的太平军连续轰击,击伤击毙几十人。太平军哄然四散,循原路返回。浏阳乡勇拦头截击,又击毙一百多人。浏阳乡勇也有伤亡。
太平军找到两个制高点,在鳌山庙及马家高屋部署火力,通过墙缝射击。官军派兵分头放火,将鳌山庙与马家高屋焚毁,太平军无处藏身,纷纷撤退。官军一通截杀,林凤祥率主力来援,将官军逼回城内。
林凤祥把部队集结在南门外的金鸡桥和浏阳门外的校场,派出小股部队,时而在小吴门等处游弋,昼夜围攻这三座城门。鲍起豹请求赛尚阿和程矞采将安仁的王家琳所部,以及邓绍良和张国梁等部兵勇六千名调来长沙,并请驻扎岳州的湖北提督博勒恭武迅带官兵前来应援,同时沿途迎提下游四川、贵州等省未到的官兵,又请赛尚阿催促和春带兵来救。
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长沙城内的书生们积极行动起来,主动请战,各自带领几十人或一百人协助巡查城墙垛口,有事一般都向罗绕典请示。
岳麓书院的山长丁善庆已有六十二岁,也投入了城防工作。他力主坚守长沙,给弟弟写下遗书,誓与省城共存亡。他还命令儿子丁驯日夜巡城。善化知县王葆生和已无官职在身的黄冕都对军事颇有见解,也积极地参与防御部署。
湖南人迷信鬼神,长沙居民相信城隍神能够显灵,天天都有人前去祈祷,人数太多,道路都被堵塞。鲍起豹驻扎在城墙的南楼,索性把城隍神大像抬到城楼上,供在他的对面。
整个长沙已经积极地动员起来,应对突然到来的攻击。
一将难求
在萧朝贵突袭长沙的那一天,新任的湖南巡抚张亮基从常德乘船起程。此时他对湖南的战事心里根本没底,身边既无充足的兵力,又无得力的幕僚。因此,在登船之前,他派出一名快足,前往湘阴东山的白水洞给左宗棠送信,请这位高人出山。他的行李箱里放着几封胡林翼的信函,都是向他推荐左宗棠的。胡林翼向张亮基推荐了七位湖湘人才,其中他最推崇的就是左宗棠。他说此人才能和品格可谓超群,廉介刚方,秉性良实,忠肝义胆,不同凡俗;胸中自有古今地图和兵法,精通时务;张亮基只要见到他,必然十分欣赏;而且他即使为张亮基谋划有功,也不会接受奖赏,更没有世俗的利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