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大陆的正东方有座般若山,其山势险峻高耸入云,常年云雾缠绕,山路错综复杂,寻常人上去极易迷路,也十分危险。
山上有座圆觉寺,是武林中的圣地,由于般若山的山势环境,在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圆觉寺的具体位置所在,加上这寺中之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圆觉寺在江湖上是个神秘,而又令人向往的地方。
此时正是多雨之季,大雨已经下了近半个月,山下,本就崎岖不平的山路更是变得泥泞不堪寸步难行,视线所到之处也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
此处有座亭子,名叫“随缘”,想必是寺中人所建,为的是让有缘人能在此歇脚所用,亦或者像这样的雨天可以避避雨。
离亭子不远的山路上,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吧唧,吧唧......”,声音显得跌跌跄跄,很是急促,像是随时都会跌倒似的。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的可以看清来者是一位伤痕累累,全身湿透的青年男子,衣服上已分不清是血迹还是雨水,想必是受了很重的伤,加上在这大雨中赶路,显得疲惫不堪,摇摇欲坠。
此青年男子正是莫家的现任家主莫轩然。
当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亭子的时候,莫轩然欣喜,正想加快步伐,不料胸口一阵剧痛,噗......,吐出一口鲜血后,单膝跪地,似要晕眩过去,勉强用剑支撑着,才跌跌宕宕移到了亭下,靠着亭柱顺势而坐。
他缓缓的抬头看了看亭上的“随缘”二字,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他知道过了这随缘亭算是到了圆觉寺的地界了,虽是如此,离圆觉寺依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此时,在他怀里的绸缎中传来了“嘎嘎.......”的声音,莫轩然将绸缎缓缓的掀开,竟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正对着他笑,肉嘟嘟的小脸蛋,大大的眼睛,甚是可爱。
还好,没事!
莫轩然松了口气,随即他又感到一阵心酸,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之前中的毒加上这几日的带伤奔波,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要不是凭借自己深厚的内力一路强行压制伤势,怕是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倒下了。
只是他心酸的并不是自己命不久矣,而是这未经世事的孩子,怕是要成为孤儿了。他得在自己倒下之前赶到圆觉寺,将孩子托付给了尘大师。
想罢,莫轩然扶着亭柱站了起来,想要继续赶路。
然而,“唰”的一声,一道剑影已到了他眼前,令他始料不及。
仓惶之下,莫轩然只能靠着本能反应挥剑应敌,但来者剑势凌厉,咄咄逼人,加上运功导致伤势的进一步恶化,莫轩然只能处于防守的劣势。
几招之后,莫轩然暗暗叫苦,来者武功竟如此之高,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无奈之下,蓄力拍出一掌,与之硬碰,借此弹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在倒退了几步之后,莫轩然才稳住自己的身形,算是勉强争取了点缓息的时间,只是嘴角溢出的鲜血说明这一掌他自己并不好受。
莫轩然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惊疑的看着对方。但雾气太重,加上对方蒙着脸,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莫轩然问道。
来者既是蒙面,断不会自报姓名,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乖乖把莫家剑谱交出来吧!”
莫轩然瞳孔微缩,道:“莫家剑谱乃我莫家的家传之物,岂是你说给就给!”
蒙面人本有点劝说的意思,此刻却是冷笑道:“换作平时,那是自然不会。不过今天恐怕由不得你!”
莫轩然心里清楚,对方现在要是硬抢的话,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只是这剑谱可以毁掉,自己也可以丢了性命,唯独这孩子,是自己的骨肉,更是莫家唯一的血脉了,无论如何不能有任何闪失,此时只能想办法脱身了。
蒙面人似乎看穿了莫轩然的心思,冷哼道:“我劝你还是别做无畏的挣扎了,现在的你根本就跑不掉!”
被看透心思,莫轩然心中一颤,脸色微变。
蒙面人自是看在眼里,又接着道:“不过只要你交出剑谱,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当然还有你莫家这唯一的......”
蒙面人停顿了一下后,道出:“血脉!”二字,话音未落,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人已由站立转为离弦之势,冲向了莫轩然。
什么!莫轩然大惊,一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动手,二是“血脉”二字确实戳中了他的弱点,还没来的及反应,孩子已被夺走,肩上也挨了对方一掌,啊的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
莫轩然感到肩膀灼烧般的疼痛,他满眼愤怒的望着对方:“你......”,但肩上的疼痛让他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蒙面人一脸不屑,摸了摸孩子的脸蛋,道:“莫轩然,是剑谱重要,还是这孩子重要?”
莫轩然只怪自己大意,一时自责不语。
看莫轩然不语,蒙面人倒是不急,而是继续说道:“多可爱的孩子啊,要是就这么没了岂不可惜!”
蒙面人此话一出,莫轩然怎不心急如焚,道:“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
蒙面人一阵阴笑,道:“把剑谱交出来,否则,我便一掌了结了这孩子。”说话间,语气突转狠利,一掌抬起,欲要落下。
如此情形,莫轩然万没想到,情急之下,喊道:“住手!”
莫轩然从怀里取出了剑谱,道:“剑谱在这!”此举实属无奈,说到底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见到剑谱后,蒙面人露出贪婪的目光,道:“快把剑谱给我。”
“你先把孩子放了。”
莫轩然当然知道没这么容易,于是他只能赌一把,道:“否则,我就将剑谱毁了!”
蒙面人眼神冰冷,对于剑谱,他是志在必得,断不会让莫轩然毁了它,他心里算计着,以莫轩然现在的状况,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先拿到剑谱,再了结他们父子两性命不迟。
于是他答应了,道:“好,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我数三声,你把剑谱扔过来,我把孩子还给你。如何?”
莫轩然没有说话,他也没多余的力气回答。
蒙面人当他是默认了,数道:“一,二,三!”数完,一把将孩子扔向了莫轩然。
莫轩然已无暇顾及,把剑谱一扔,奋力起身去接孩子。
蒙面人飞身一跃,在空中接住了剑谱。
然后,在莫轩然接到孩子的那一刻,还没来的及喜悦,蒙面人却又是一掌朝孩子拍了过来。
莫轩然顿时面容失色,此人竟如此阴险歹毒,已容不得他多想,将孩子护在怀里,一个转身,用背部稳稳的挡下了这一掌。
莫轩然的五脏六腑像是要炸裂一般,鲜血由内而外的聚到了他的喉咙,最后一涌而出。
视线骤然模糊,莫轩然的眼皮在慢慢的变重。
但他还不能闭上眼睛,他还得保护孩子,还想再多看孩子几眼。
蒙面人见莫轩然已动弹不得,才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他看着手中的莫家剑谱,自言自语道:“莫家剑谱,终于被我得到了。”
言罢,眼中杀意四起,举剑便向莫轩然父子刺来,道:“莫轩然,你们父子俩地下团聚去吧!”
莫轩然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只是看着怀里的孩子,本能的,紧紧的护着他,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雨下的更大了,伴随着几声雷响,山腰间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
就在闪电消失的刹那,一把剑,“镪”的一声连着剑鞘插在地面,挡在了蒙面人面前,之后一股剑气顺势扩散开来。
蒙面人满脸的错愕,这迎面而来的剑气,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令他生生止住了身形,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如此的修为?
这突来之势,莫轩然也是生生一呆。
正在蒙面人疑惑之时,一道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速度之快,着实令他大惊失色。
只见来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负手而立。
蒙面人虽心存疑惑,但刚刚这剑势与速度,足于说明此人决不能小觑,修为绝对在他之上,于是他谨慎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者,微笑道:“过路人!”
蒙面人虽是气愤,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他思考如何是好的时候,地上的那把剑引起了他的注意,此剑剑柄似饕餮兽首,剑虽未出鞘,但能看出剑身是又由兽嘴而出。
蒙面人为之一惊,道:“这是,饕风剑!席慕天!你是席慕天!”
此话一出,莫轩然也是为之震惊。
听到蒙面人道出自己的名号,席慕天倒是有些意外:“正是在下!”
蒙面人暗叫不好,战榜第一人怎会出现在此?江湖上都知道席慕天独来独往,无门无派,虽为战榜第一人,却不喜江湖事,也没听说他和莫家有什么往来,此时却出手相救,又是何为?
但有几分把握的是席慕天不会为难他,否则他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说话了。
肯定了这点之后,蒙面人试探道:“久闻席大侠不问江湖事,此时却出手救这父子二人,又是为何?”
席慕天身形未动,道:“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见朋友杀气腾腾的,竟是连婴儿也不放过,看不惯这才出手制止!”
席慕天说的很是轻巧,但身上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尽显无余。
蒙面人清楚自己不是席慕天的对手,心想:眼下剑谱已拿到,莫轩然也活不成了,至于那婴儿,剑谱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练成了,想来也成不了祸患,到时候就是席慕天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此时还是以退为进的好。
一顿盘算后,蒙面人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暂且放过他们。席大侠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蒙面人心里一顿打鼓。
席慕天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稍稍的收敛了下神情。
蒙面人这才双手一抱拳,转身匆匆离开,消失在浓雾之中。
莫轩然见蒙面人已走,便对席慕天道:“多谢席大侠相救,莫轩然......”话未说完便是几声咳嗽。
席慕天一听,赶紧扶莫轩然坐下,惊讶道:“您是莫家家主莫轩然?”
莫轩然,面无血色,两唇苍白,虚弱的点了点头。
席慕天二话不说,双手往莫轩然后背一按,准备替他运功疗伤。
莫轩然岂会不知自己油尽灯枯,抬手示意,气息微弱道:“席大侠不必浪费内力了,来这之前我早已身中剧毒,现在毒上加伤,已无药可救,只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席大侠势必答应!”
席慕天,眉头一皱,道:“请讲。”
莫轩然气息断断续续的:“这是我的孩子,请席大侠务必将他送到圆觉寺,托付给了尘大师。”说罢,缓缓的将孩子递给席慕天
席慕天瞧了瞧孩子,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莫轩然,这才接过孩子,道:“放心吧,我一定亲自送到。”
莫轩然顿感欣慰,用那游丝般的声音,挤出了声:“多谢!”
最后,又溢出一口鲜血,用那残存的力气,抬手抚了抚孩子的脸颊,欣然一笑,含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