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蓝听罢愣住了，过了好久，才艰难道：“.…..没有。”
欧阳伽笑着，又道：“可我刚刚明明看到，他们一起读信的时候，你眸色黯淡了一些。”
如果说这世间有比苦寒池还要冰冷的东西，那绝对是欧阳蓝此时的脸了。他又是愣了半晌，机械地转过头，像照镜子一般地看着欧阳伽，一字一句道：“你、看、错、了。”
欧阳伽从小就看惯了自己哥哥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但没有畏惧，反而轻松的反问道：“是么？”
欧阳蓝：“.…..是。”
欧阳伽：“哥，你可是从不撒谎的呢。”
欧阳蓝：“.…..”
他轻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真，还是什么都不说最为妥当。
欧阳伽见欧阳蓝不再说话，看着远处少年逐渐消散的背影，像是在喃喃自语，道：“哥哥自小除了伽儿，从未有过什么朋友，那宁无忧虽然调皮，却也心性不坏，见哥哥如此待他，伽儿也是感到高兴呢。”
话语一出，不仅仅是欧阳蓝的脸冷，就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结冰了。他本来还想狡辩几句，却发现不管如何开口，都是要口是心非的。
欧阳伽拍了拍欧阳蓝的肩膀，又道：“有个朋友是好事，哥，你应该开心的，只是……”
见欧阳伽欲言又止，欧阳蓝这才收回远处凝望着某个方向的目光，望向了自己身旁的人。
欧阳伽笑如春风，分析道：“当今之世，仙门世家林立，尤以叶氏、王氏和咱们欧阳氏三家为首，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内地里，一直是在努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王氏虽然道法不精，却财大势大、极尽张扬，早有一统仙门百家的狼子野心。而叶氏也有那逍遥道尊，虽避世不出，一言一行却能撼动整个仙门百家，世人也是崇尚得紧。”
“我们欧阳氏夹在中间，论道法不如叶氏，论势力又不如王氏，除了谨遵中庸之道，左右逢源，别无他法，稍有偏移，恐怕会招致另一方的不满和恨意，是以……”
是以，和宁无忧成为普通朋友是多了一条路，但要和他成为兄弟，那么这条路，就是死路。
欧阳蓝自然知道欧阳伽的言下之意，他想起了望月城中自己因为宁无忧而失去心智的场景，看了欧阳伽一眼，轻声道：“给伽儿添麻烦了。”
的确是添了不少麻烦，欧阳蓝当日不顾自身安危冲入江内尚且可以用救人心切解释通，可后来抱着宁无忧不愿撒手的动作却被欧阳博远全部看了去，不论如何都解释不通。为此，欧阳伽在欧阳博远面前不知解释了多少回，好说歹说，才免了带伤在身的欧阳蓝一罚。
欧阳伽笑道：“不麻烦，哥明白就好。”
欧阳蓝点了点头，率先朝着玉湖的方向走去，欧阳伽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除了无尽的孤独，仿佛什么都看不透了。
欧阳氏进修子弟住的居室一幢回形的排屋，总共十个房间，当初十七名闯关通过的各世家子弟每两人合住一房，刚刚占了九间，剩下的最后一间被大家当做了临时聚会地点，只要没事，大家都会聚集在内，要么偷偷喝酒，要么偷偷看小黄书，要么赌博……反正只要能够想到的偷偷摸摸的事情，少年们在这间屋子里都有干过。
因为欧阳氏的人都忙于调查冥鲲和魔将弼尤的事情，猎奇授学暂搁，因此众少年多得是聚会吃喝玩乐的时间。
宁无忧一次出去瞎逛回来，刚好经过那间多出来的屋子，发现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他正嬉笑着脸准备踏足进入，谁知，人才走到窗口，就听到一少年开口道：“哎，你们听说没，过几日的洛阳一行，欧阳氏又是带不颠山叶氏的叶询和宁无忧两人去呢。”
酸言酸语一出，另外一个少年立马义愤填膺，接口道：“真是气人！望月城猎奇带着他两去也就罢了，这一次洛阳一行又要他们一同前去，都说欧阳氏最是大公无私，我看也就外面瞎传，左不过也就这番尿性，为了巴结不颠山的逍遥道尊，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不是的么，谁叫这云水间是他们欧阳氏的地盘呢，什么公道，什么世家礼仪，都是吹的。”
“哎哎哎，各位稍安勿躁啊！嘿嘿，我觉得吧未必，望月城猎奇是去干嘛？是去降服冥鲲的，没了不颠山叶氏的那把伏魔剑，想必冥鲲也不会这么容易降服吧？”
听说话的声音，正是曲项，只不过他的话语很快被反对之声淹没。
“就算如此，让叶询一人独去便是了，为何还要捎上那个一无是处的宁无忧？据我所知，他的道法可是刚刚过了三重天，连结丹都结不了的废人，就因为他是逍遥道尊的徒弟，带着一同前去，不是为了巴结逍遥道尊是什么？”
胆小的曲项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缩着脖子，小声道：“其实无忧君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他……”
话语还没说完，一少年狐疑打断道：“哎我说项兄，你怎么总是替宁无忧他们说好话，快说，你是不是得了他们什么好处了？！”
“是啊是啊，宁无忧虽然在闯关的时候帮了你，但你也不用这样帮他狡辩是非吧？”
曲项彻底哑口无言了，连缩脖子都觉得不够，眼看对面数人仿若要将他生吃的眼神，忍不住猫到了周护的身后。
周护在众少年中不仅道法处于上游，平时为人处世的心智也很成熟，话虽不多，但在众人间的威望颇高。见大家的唾沫星子纷纷喷向曲项，他甩掉手里捏着的两颗骰子，终于开口道：“好了，去一趟洛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好事，我们待在云水间吃喝玩乐不是更好，反倒少了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
既然周护都开口了，大家只好闭口不再多言。
大家说这些话的时候，宁无忧一直站在屋外，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