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纪洪还想和他磨蹭一二：“徐君，这两日还没吃饭，我的事又比较多，还是等用过饭后，再说吧。”
徐直瞪着纪洪说道：“你直接说吧，你到底有何事！”
“既然如此，那我问徐君几个问题。”纪洪抬手比了比这屋子四周，“徐君，觉得我这芦荡州如何？”
徐直蹩了眼纪洪，脸上尽是轻视：“偏耦小地无险可守，若是郡中派兵围剿，一战便可破之。”
“哈哈，”纪洪笑道，“徐君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但是我们芦荡州，却还是没有被郡中给剿灭。”
“哼！”徐直哼了一声，“无知匹夫罢了，若非郡中没有重视高邮湖中，尔等不然早就被剿灭了，岂会留尔等逍遥至此。”
“徐君果然大才，徐君不过看了几眼就知晓此处的地势，不可不谓大才，请受纪洪一拜。”纪洪起身对着徐直深深一拜，“我之所求，不过很简单，只求徐君为我之谋主，襄助我成就大业。”
徐直抬头看向纪洪，对他的话十分不屑，什么大业，不过为了骗我投靠贼寇的借口罢了。
看着徐直看向自己的目光，纪洪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水贼的身份，就连这么个小吏都不是那么相信自己，咬咬牙下定决心：“徐君，你可愿和我赌一番。”
“赌！！”徐直愣了，这是要和我赌什么，顿了顿开口问道：“你说？”
“只要徐君答应帮助我三年，我就放徐君离去，而要是在这三年之内我成为官身，徐君便投靠于我如何？”
“三年，”徐直考虑的不是三年，而是眼前这个看样还没及冠的男子，想成为官身，想想徐直也觉得也不是不可能，近些年天下大势越发明显了，就连他这县中小吏都隐约发现，汉家江山可能真的是要乱了。
见他在犹豫纪洪也没打扰，毕竟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多考虑也实属正常，徐直说道：“三年不成，三年太长，最多一年。”
“一年也太短了，”纪洪摇摇头，“既然三年不成，一年又太短了，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两年如何。”
刚打算答应下来的徐直又犹豫了，要是自己答应了，为这贼人出谋划策，要是被人知晓恐怕自己宗族家人名誉可就毁了，要是名声毁了自己儿子，可就一辈子落个贼人之后，被人唾弃，甚至可能还要连累宗族。
汉朝重名誉家世，县乡为吏都是举荐征辟，要么你有名声，可以让当地方官来征辟你，或是你家里有人举荐你去为吏，不然是做不了官吏的。
见徐直面露沉思，犹豫了下来，纪洪反应过来，这要答应应该早就答应了吧，为什么还不说，难道是有变化，纪洪很想开口问他，可这时候却又不好问。
沉思许久的徐直还是屈服了，“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却是有条件的。”
见徐直答应了，纪洪心里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没事徐君你说，只要不太为难我都答应。”
“那好，”徐直点点头，“我可以投靠你两年，不过你们不能泄露出我的名声，对外要说我被你们杀了，而且我也只能为你们处理一些杂事，要让我出面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嘿，这算什么事，我纪洪都答应，不仅答应，我还会让水寨里的兄弟说，徐君不愿投靠我们，被我们折磨三天三夜宁死不屈而死。”
“这就不用了，只说被你们杀了就好。”
“徐君，不用和我们客气，这是我们应当的。”徐直哪里知道纪洪的小心思，给他扬了名就算他没有成为官身，这徐直死而复生，好名自然声就会变成坏名声了。
这几天的劳累，还真没让徐直看出来，纪洪的小心思。
纪洪嘿嘿一笑，“既然徐君说这个我答应了，那我刚才说的那个？”
“那个？”徐直眉头微皱，有些不太记得之前纪洪说了什么。
“就是那个若是我能成为官身，徐君便投靠于我。”
“投靠，”徐直看着纪洪眉头紧皱，额头皱出了一圈抬头纹，眼前这个连冠都未及的贼寇，竟然会有投靠州郡摆脱贼身的想法，真是奇怪，真是奇怪呀，最终徐直还是点头答应了，反正也不可能，答应又如何！
“既然徐君，答应了就好，还请徐君休息身体，多吃才能好不是，那就请徐君委屈几天，过几天我就让徐君换个地方。”郭大在外面静候有一段时间了，纪洪把他拿来的饭菜放到了案几上，又拱手道：“那我就告辞了，徐君早点休息。”
出了门纪洪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闷气，感觉神清气爽，真想指着头顶上那黑黑的天空大喊一声，洒家凭借自己的魅力和智商，降服了一位谋士，谋士啊。
又转头吩咐门口的水贼给徐直点一盏油灯送灯，要是他有什么吩咐也尽量答应。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纪洪深吸几口空气中的冷气，闭目平复一下心里的激动，思量过三，往边上的另一间木屋走去。
门口的水贼见纪洪来了连忙行礼，纪洪指了指木门，水贼立马会意殷勤的打开木门。
木屋里比之刚才徐直的木屋相差不大，不过案几上有着一盏油灯，边上坐着面色发白的娄圭，抬头微微看向来客。
纪洪一进门就是拱手道：“在下纪洪，见过娄君。”
“纪寨主，是来劝降我的吧。”
“啊！”纪洪心中愕然，没想到娄圭如此直白，随即微微一笑，“我是特意前来，拜问娄君的，早就听说娄君是贲蛟手下的智士，以往没有时间拜访，此时前来倒是略显突兀。”
“今日之事，也算是让我知道了，高邮湖众贼里还有纪寨主这样的人物，可若是纪寨主是来劝降我的，那就请回吧，我是不会降的。”
“娄君，何必早下定断。”说着纪洪安然坐下，又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以娄君之材当治理一方，如此逝去却不是浪费了娄君大好才华。”
“哈哈，”娄君呵呵一笑，伸出右手包裹了褐布的右手，“我这样的残伤之人，纪寨主也能瞧的上吗。”
“娄君之材不在手，而在于头脑，就如古时孙膑子，遭受膑刑，日后也能击败庞涓，娄君大才，日后未必不能如孙膑子一般流传青史。”
娄圭久久不语，只是面无惨白的看着纪洪，在纪洪看来却是一副板着脸冷冷的样子，想着那船上的断指，纪洪只觉得娄圭是在意晚上那断指的事。
当即垂首拱手，“夜晚之事，是我手下的那些水贼们跋扈惯了，若是娄君还有气，我这就去把他们请过来，给娄君赔罪。”
娄圭左右翻转了几下手腕，一股痛意传来让他右手微颤，又看向纪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能把你叔父叫来，给我赔罪吗？”
“若陈叔父，有得罪娄君之处，还望娄君原谅则个，若有娄君有不舒之处，可打纪洪解恨。”纪洪立马俯身说道。
叫陈其来给他赔罪，陈其不一刀砍死他才怪，况且纪洪是想收服他，但娄圭的重要性却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娄圭轻哼一声，“既然不愿那就算了，娄某也无话可说，纪寨主所来之意，我以了然，贲蛟待家母有恩，我娄圭不得不报，贲蛟被你所杀，我又岂能背其投你。”
“贲蛟欲投靠郡中，谋害我等几处水寨，我等共击之，实乃他罪有应得，而娄君大才怎可与他一同赴死。”
娄圭挥挥左手，“我意已决，纪寨主不必再劝。”
“娄君，真的不在考虑一二了，我可以等的。”纪洪不确定的问道。
“我意已决。”
纪洪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道：“娄君真的不考虑了。”
“不考虑了。”娄圭摇摇头。
纪洪就这样看着娄圭，娄圭却好像因为什么事，低着头避开纪洪的目光。
慢慢的纪洪的目光从有些期盼，变得不屑和狰狞起来。
“嘭！！”纪洪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几，“没想到娄君对那贲蛟如此愚忠，我这般许你，你都不肯投靠与我，真是不知那贲蛟与你了什么好处。”
纪洪忽又冷笑道，“贲蛟待君母有恩！娄君现在一家老小都在我手，娄君难道不应该好好思量一番吗，可不要连累了家人！！”
“我听说欲要成就大业的人，是不会杀人妻儿老小的。”娄圭抬起头平淡的说道。
“哼，哈哈哈哈。”纪洪不屑的哼笑了起来，“我纪洪可没打算成就大业，娄君若是不愿投我，那我送娄君一家老小上路岂不是更好。”
纪洪所说出的话，让娄圭脸色大为所变，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嘴张开几次都如鲠在喉没说出口。
纪洪只是侧着脸看着墙头，嘴上不屑的笑着。
娄圭颤抖身子，十分勉强的说道：“我…我愿…投…寨主。”
“能得娄君相投，他日你我定能创造一番伟业。”纪洪不复刚才的不屑，面色大好的回道。
“不过我要看我家人一眼，确认他们是否安好。”
“没问题，没问题，这算什么事。”刚答应起身的纪洪，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明白，又道：“见家人没关系，不过却只能见你小子，你家人有没有事，问你小子便知道了。”
娄圭坐着没有说话，纪洪也没等他开口，出门让身边的一个水贼去把娄圭的小子带来。
纪洪趁机动了一下身子，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响声，靠在木屋边上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是撑不住了，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让郭大看着，让其他水贼带他回屋休息。
水贼很快就拽来了一个八九岁大小，睡眼朦胧的小孩，到了屋门口对着里面就是一推。
小孩用手擦了擦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突然看见娄圭就向他跑去，“阿翁，”
跑到近前小孩抱着娄圭的头，靠在他的身上，娄圭伸出藏在身后的右手按着小孩的背，左手抚摸他头上的发髻，“敬儿乖，没事的。”
过了一会，又用左手掐住娄敬的手腕，把他支开一点四处看了看，“可有哪里受伤，或是疼着了？”
“没有，没有受伤，今天那些人就是把孩儿和阿母、祖母抓去，没有伤害我们。”娄敬伸手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没有就好，”娄圭又把娄敬拉倒怀里，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动容，可能是碰着哪里了。
抱在怀中久久不语，许久之后，娄圭才慢慢开口对着娄敬说了什么，说了许多许多，一下让娄敬这个小孩突然看着样子，像是长大不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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