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礼市区,第3师临时防御点】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辆运输卡车从他们的身边飞驰而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分散在了别处,呆滞无神。
又一批打了撤回来的陆战部队到达了他们所在的营地,他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血浆、尘土、不知哪来的污泥都汇聚在了那些年轻人的脸上。伤员们则是混杂在他们之中,许多人一下车就开始急切地寻找起了医务兵。
李冬朝着地上吐了口痰,他一个个问着那些撤回的士兵,不问别的就想要根烟抽。
二十小时前,他们从68高地紧急撤回。直升机和运输卡车把他们顺利带到了30公里外,一个靠近新礼市区的阵地营。他们所有人在这里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顿饱餐。大概在四五个小时前,师部的高层算是见了他们所有人,给他们带来的也就仅仅是几句话。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不是唯一遇到那些感染者的队伍。
整个营地上依旧能听见几公里外传来的炮火声,炮兵们昼夜不停地打出炮膛里一枚又一枚的炮弹,或落在战场或落在了平民百姓的茅房上,而他们依旧浑然不知。
和南亚国的作战依旧在持续着,自从战线区域发现了感染者之后,新礼州的战线就开始被加速收缩直到市区境。
‘我不知道那些怪物们到底是来自哪里的,有人告诉我是南亚佬们传说中的巫毒咒语,有人告诉我这是神明对我们所有人的惩罚。但我最为难以置信的,是身边的这些人。他们来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省区,他们大多数人的家乡我都从来没听说过。’士兵停下了手里的笔,他注意到了从眼前走过的这些“败军之将”们。他们的眼里大多都布满了血丝,军装没有一件事干净的,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迷茫。
“听说,其他部队也都发现了这种现象。目前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造成的。但是有过推测说是死尸身上的细菌病变而成。”庞清云和李冬坐在了一个弹药箱上,“我突然好想回家。我记得,来的时候,是胸有成竹、豪气冲天,现在,我就想苟且下去。去他妈的什么东西,老子就想回去。”李冬的双手紧握成拳,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所发出的颤抖。他感觉,只要一闭上双眼,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就会出现在他眼前,去撕咬、攻击自己的下属们。庞清云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的那些士兵们,他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他的耳边似乎不断云绕着部下们的哀求。
【20小时前,68高地】
“啊!!!救我!”小结巴痛苦地倒在地上,大腿上的肌肉被那些感染者狠狠咬下,继而就是整条腿的拉扯。庞清云带着为数不多的部下们,正从半山腰上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山去,在他们正对面则是师部的运输卡车队,距离他们只有数百米之远。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想再回去了,不想再回到那个高地上了。他不要命地狂奔着,身边的部下们也是个个冲的飞快。他听见身后的火力声越来越小,他知道,掩护他们撤退的这些老兵和士官们,肯定都完蛋了。嚎叫声和他的喘息声结合在了一起,他觉得自己快发疯了。
“上车!!!”“连长!有人还在后面!”“别管了!轰炸时间就快到了。”“3连的!快点儿!”随着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上了卡车,整个车队开始了发动。李冬很清楚地看见,高地上,仍然有着自己人还在那。那个身影,他记得,但是就是想不起名字来了。当他一把拉上最后一个人时,天上的战机呼啸而过。整个战场瞬间就变成了一大片的火海,李冬的姿势僵持住了,是的,他们永远都看不到了。他好像能听见那些人的痛苦哀嚎和狰狞的脸孔。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胃部都快翻出来了,他扶着卡车的杆子,就开始吐了出来。
【新礼市区,临时防御点,第3步兵师指挥所】
“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座!现在整个战线都乱了套了,就在刚才,5师的部队都混过来了。据说他们的部队遭到了猴佬们更为猛烈的攻击。而且,战线上开始出现死尸活动的迹象。”
“现在司令部还能联系上么?!”
“已经失联有33个小时了!”
‘咚!’师长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桌上,“那现在,撤回的部队人数大概多少?”
“不到,不到半数……”副官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焦急的样子丝毫没有比师长逊色多少。
“迅速建立起防御线,我们一定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撑住最后防线!”他的言语里带着一丝不安分……
【距离新礼市区80公里,第33步兵师第4山地团阵地‘野人寨’】
山上的尸体所发出的腐臭味让人的隔夜饭真的呼之欲出,潮湿的环境中,一个士兵躲在了被自己掩盖的几近完美的散兵坑中,他拨开了一小片叶子。透过一丝光线,他的眼睛不断试图搜索着任何可见物,时不时侧耳亲听外侧所传来的声音。就这样持续了有几分钟后,他才悄咪咪地推开了散兵坑上的这些草木。神经兮兮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他齁着背,右手抓着拉栓步枪的枪柄,距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早就腐烂了,可他早已习惯了这臭味开始倒腾起了尸体的衣服。衣服的右侧口袋里还真给他找出了一个小罐头,他急忙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突然,他的目光迅速集中在了自己的右前方,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步枪端到了手里,他仍旧保持着最为低调的姿势前行了过去。
他看见的是穿着自己军服的一个人,正蹲在地上,捣鼓着另一具尸体。
士兵的目光依旧停止在瞄具线上,他的双唇紧闭,鼻腔的呼吸稍稍有些沉重了起来。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立即打住,闭上了口。
捣鼓尸体的人起了身,他拍了拍手上拿着的什么东西。“喂,别动!”他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惊住了,“转过身。快点儿。”那声音就像铁锤敲打在钢铁上一般铿锵有力,“我是33师的!4团3营2连上士,石友正。”“1营4连,三级士官长,满友。”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你是我这几天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兄弟。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大部队呢?援兵呢?”石友正的语气里带着无限的悲痛和疑问,他痴痴得看着眼前的这个“活人”。满文的眼睛扫过石友正的周围,淡淡得说了几个字,“估计来不了了。”
两个人结伴同行,互相诉说着近半个月来的遭遇。“最后一次通讯,应该是在我们营拿下对方的前沿阵地。之后,就出现了那些吃人的怪物们。不,是,是人?反正,那场景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昨天,我到了右翼1团驻守的地方,那里我也不会再去了。”“我只想知道,这些吃人的家伙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那些猴佬的鬼玩意儿?”“我看不像是,因为,在半个月之前,我亲眼看见其中一个矮脚猴子被它们啃成瓜皮。”“你说话声音小点儿。我不想被当成鸡腿啃。我也不想变成它们其中之一……”满文压低着嗓音,回过头看了看石友正,石友正则对着他点了点头。
山上是尸体,山下也是尸体,只不过尸体之间的间距没有那么密集罢了。他们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血色,如同涂鸦在了这片土地上一般,敌我双方要不是能通过衣物来辨别,恐怕早已让两人失去了判断能力。“真他娘的,不知道这仗在打什么。”“你,是什么意思?”石友正的问题让满文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一股怨气顶到了他的咽喉处却又被他生吞了下去,“当我没说就行。”
【新礼市区,临时防御点,第3步兵师指挥所。3天后】
疟疾的到来让本来就士气低落的部队更加涣散,临时防御点的医务人员根本来不及应对如此之多的病患。除了第3、第5、第11步兵师的人,还有大量非一线作战人员汇集在这里。
“后方的防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我们这里都快塞不下了!”身边的副官对着无线电电话又开始了吵吵嚷嚷,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的“吵嚷”了。原作战计划一个都没有顺利实施,整个战线都乱了套。上级所下达的命令也仅仅只是撤退回固有防线便再无了音讯。后方负责搭建防御工事的部队听说也是临时拼凑成的,可想而知战局的混乱程度。
“好!我知道了!你最好给我如约完成工事!不然?你还有脸问我?啊?!不然我他妈的崩了你脑壳!”‘哐!’,电话被挂在了座机上,“师座,我们明早就可以动身了。”“司令部呢?”“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的无线电日日夜夜都在通报,没有任何的回复。”“我们这里,聚集了多少人?”“前前后后,受伤的没受伤的,估约8千人。昨天,已经临时成立了指挥任职制度,至少,我们可以顺利下达指令给所有人了。”“好,通知运输队。现在就开始输送伤员到后方,得了疟疾的伤患就留下。不能带到后方去,运输队返回时,带上医务人员。对了!有没有任何关于那些怪物们的消息?”“暂时,没有。至少,我们周遭3公里都没有发现过。只是不知道,前沿阵地的情况如何。”“通知所有能动的,加固临时防御点的工事,我要领着这些散兵游勇,固守此地!你就负责执行往返计划,记住了,一定要快。我们目前的局势很不利,我就怕猴子们打过来。”“师座,不是说,那些南亚人也一样撤了么?”“小心,使得万年船。”“是!我立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