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今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盗跖的房门。
没有人回答。
“你直接进去吧，劝劝他，这家伙死脑筋。”端木蓉提醒道，语气不免担忧。
云今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推开了门。
他正坐在桌子前，用纤长的手指摆弄着蜡烛的灯焰。
云今生怕他伤了手，上去就移开了烛台，“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闷声道，“心里难受。”
云今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他的身边，轻声道，“还在为铁锤大哥的事情难过啊？”
盗跖不语，只是俯下身子，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铁锤大哥是为了自己的意愿，而付出生命。”她安慰道。
“可嬴政没死！”盗跖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肉里，手指掐的泛白，“他也没回来...”
“嬴政为什么就命不绝呢！当年的荆轲大侠...”说到一半，他就哑了一样，没说下去，终归还是怕云今伤了心。
“大哥...大哥他去的时候，该是开心的吧。”云今的声音有一丝暗哑和不自然。
盗跖只觉得心累。
“我刚来墨家的时候，就和大铁锤关系最好，这家伙性格好，说话咋咋呼呼不过脑子，和他说话最不费劲。”他闷声道。
“可他却...”
他的眼睛慢慢黯淡。
云今轻轻地搂住他的右手臂，撒娇一样的语气道，“小跖，你还有我呢。”
她温柔的语气像是一丝电流，痒痒地钻进了他的心间。
他抬起头，正看见她一汪池水般清澈的眼睛。
“你不会走吧？”他无助地眼神看向云今。
云今一愣，终还是有一丝心虚，“嗯。”
若不是他提起，恐怕自己也要在这些天幸福的日子里淡忘目标了。
她的目标可是秦王啊。
一个，难以被逾越和伤害的人。
但...如果她出了事，恐怕盗跖会更难受了。
?
看着眼前的人，她柔和道，“只要你在，我就不会走。”
“一言为定...你不许走。”他小声说道。
她失笑道，“好好好，我答应啦，我不走。”
——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绝不会狠下心离开。
——只要你还在。
?
打开门，已经是深夜了。
海边却还有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的站立着。
“少羽？”她轻声喊道。
眼覆白布的少年应声转过头来，扬起嘴角，礼貌道，“云姑娘。”
云今看着海边孤独的背影，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自从少羽上了蜃楼，好像从前仅有的一些属于同龄人的幼稚都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了。
比起天明这样的小孩子，她更觉得少羽是自己的同龄人。
“你怎么不回去睡觉？”云今关切地问道。
“睡不着。”他回答道，“云姑娘呢？”
“我怕小跖过不去这个槛，所以去看看他。”云今走到了少羽的身旁。
“...想要杀秦王的人这么多，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做到？”他呢喃道，声音颇为缥缈。
云今摇摇头，“城府太深，无人能及。”
少羽笑了笑，语气中颇为悲哀，“说起来我终归还是太年幼，有反秦的决心，却难有这样的实力。”
云今看他一脸沉重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不要妄自菲薄了，之前楚南公不是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亡秦必楚...”少羽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苦涩。
这样的使命会不会太沉重...
“少羽起兵反秦，我答应过，会站在你的身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就看见了他身上的血性和坚毅，他握紧了拳头，大喊道“我会去改变着一切”。这一幕，仍令人记忆犹新。
?
“多谢云姑娘信任了。”他感激地笑道，“这一天不会远了。”
“范师傅他们已经找到风林火山四位，离起兵的日子，又近了。”他感慨道。
云今看向远处天空的星子，“范师傅...对你很好吧。”
“嗯。范师傅就像父亲一样，教导我，指引我，他是那个对我最严厉，却也最慈爱的人。”他露出一个微笑，神色若有喜色。
“等你长大了，要好好待他啊。”云今提醒道。
“等尘埃落定，我一定一定会好好待范师傅的。”他重重地点点头，掷地有声。
云今轻笑道，“少羽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少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云姑娘...”
“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君王，会让楚国成为真正国泰民安的盛世。”
少羽一愣，随即颔首，坚定道，“我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