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了吗?”
“已经发出了瑞恩大人。”
“很好!把信号屏蔽水平降低一些,——我再去看看那帮人质。”
“瑞恩大人,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见那人啊?”
“我只是在执行乔恩大人的命令而已,我其实也想不明白。”
“见到他的时候瑞恩大人会怎么做呢?”
“那时我会执行乔恩大人吩咐给我的另一条命令。”
……
在通讯于晚上十点左右部分恢复后,潜艇便将敌舰发出的请求会见王昆浩的消息上报至战区司令部,随后战区司令部便与国家与地区联合委员会的亚洲联盟联络处取得联系,随后联络处又和联合委员会与联合作战协调组织取得联络并上报此事。
这消息令人吃惊,因为在敌舰发出的消息中王昆浩在零度小队中的职位与对等军衔被说得毫无差错,而联合委员会与联合作战协调组织的所有组建中小队的队长都被对外称是“已退役的无业人员”,——就是指已不再是个军人,同时也没有任何职业。除此以外所有小队的建设计划都是处于保密状态,只有两组织的部分计划相关人员才知道各小队的具体信息。
随后,零度小队的负责人被接通电话,并被询问保密工作一事,负责人则因此想到了阜西云,一直以来小队队员身份信息的出入都由他和他哥哥阜弈所管,但负责人此时还联络不上阜西云,也无法查出他的下落。
总之,阜西云有很大的将小队信息泄露出去的嫌疑,但此时还无法将他控制并带回审问。一方面,负责人决定派人寻回阜西云,另一方面,负责人与联合委员会与联合作战协调组织的相关人员进行紧急协商,最终同意让王昆浩去见那敌舰上的人,——因为对方称他们手上俘获了几个渔民,而交出这些渔民的条件就是与王昆浩见面。
王昆浩很快被告知此事,然后就被送往海边。根据上级安排王昆浩不能着军装前往,为了保密他只能着便装,而且最好打扮得邋遢一些,为此负责把他运到港口的人还特意在他登船前把他摁在港口的臭水沟里“洗了洗脸”。整个运输过程中王昆浩表现得极为抗拒,像个考砸了的孩子不停地挣扎着,到达港口后又想要找个够大的盖货物的防雨帆布钻进去躲着不出来,不过对于那些准备对他进行伪装的人而言这倒使他更像个刚从酒吧里拉出来的喝醉的了的落魄失业者,也就没有积极地阻止他这么做。
按照专家指导,运他过去的船只能是艘小渔船,但在船舱内还是藏进去了很多特种战士兵,而且王昆浩还被人交代了好几种应急方案,比如说发生意外后躲到船的某个角落去,或者直接跳海,游到香港群岛的哨站去。上船前王昆浩茫然无助地看着周围所有人,全然表现着他的不愿意,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总算找到了跟着他而来的陈梓灵,但面对他的直接投射而来的有些吓人的目光,陈梓灵选择了转身回避。
登船后,王昆浩没有按要求站在上翘的船头上,他趴在船头护栏上干呕,头皮发青。这一幕被陆地上的人们看到,但他们没有因此动心,依旧下令将船开离港口,而此时王昆浩的嘴里好像开始吐出什么深绿色的东西。
“指挥,王昆浩的状态好像不佳。”伪装成随行船夫的一位士兵用装在衣领上的传呼机报道了这一情况,但在场的高层指挥没有人叫停行动,也没有人决定临时更改计划
“等一下!”不知是因为何种原因,陈梓灵夺走站在港口上的指挥的传呼机,执意要打断计划的进行,“我要求与他同去,——他是我的上司,我理应跟随他去。”
这一要求在经过高层短暂讨论后被批准,但陈梓灵只能伪装成船夫随行。陈梓灵登船后船便马上驶离港口,看着岸上的灯光渐渐随距离增大而黯淡,陈梓灵又有些后悔,看着站在船头望向大海的王昆浩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什么藏在内心的某种自她诞生以来就存在的意识似乎苏醒了,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同情他才随他而去。
“我可以去看一下他的状态吗?”
同在船的驾驶室内的那位士兵上下扫了她一眼,同意了她的请求。陈梓灵走出驾驶室,小心翼翼地来到王昆浩背后,在她发话之前,王昆浩先发现了她:
“谢谢你,你可以同来令我感觉很好。”
但这句平静的话却让陈梓灵心生恐惧,她慌忙跑回驾驶室,使得王昆浩与那位在驾驶室里的士兵直接愣住了两秒。
出海后不知过了几小时,船驶入香港群岛上弥漫的浓雾中,同时那艘潜艇也收到命令,要尾随王昆浩搭乘的渔船以防万一。
这个时候的雾已经要比几小时前薄一些。刚一进入雾区,王昆浩就闭着眼伸出舌头去触碰雾团,不知是不是之前的呕吐使得神经变得麻木而迟钝,他的味蕾没有因为接触到过量海盐而发生过度反应。过了片刻,王昆浩从四周的浓雾中听到了些令人不安的声音,——金属和木材燃烧的劈里啪啦声,以及人的呼救与惨叫声,声音在这里听着很小,但王昆浩还是感觉得到己方海军的惨重伤亡,这一时使他心生愤怒,但他又极力将其压下,维持着自己的邋遢样。
这时一道强光射穿雾墙,直接照在王昆浩搭乘的小渔船上,陈梓灵戴上一个安全帽走出驾驶室,将船桥顶部的探照灯开到最大。随着离那光源的距离拉近,来自岸上的人们终于可以在白色强光下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们所热爱的城市。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一艘“外星飞船”,——至少它没有一个外星飞船的模样,相反它倒是有着地球上海军军舰的常规外形:狭长的穿浪逆船舷舰体,使得这艘巨舰在行驶时应该从下而上的穿过前方的海浪而非从上方压过海浪;有些夸张的外鼓着的舰体两侧上似乎布置着十个类似于排水孔的装置;舰体上层建筑异常高大而又凹凸不平,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搬放在军舰上的小山,相比之下军舰甲板就设置得十分干净,只有四座单管155毫米口径的火炮炮塔分布于舰体侧舷上,每边各有两座,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的突出装置;舰桥正前方布置有一座三联装火炮炮塔,炮管看上去有点粗,王昆浩目测这火炮口径至少在250毫米以上,估计这火炮是用来轰击岸上目标的。
渔船靠近这艘军舰的侧舷,此时这艘军舰上有几个人正在将看上去像是人质的人押上一艘充气救生筏,通过关掉引擎费力偷听,渔船上的人偷听到了些那些人的对话
“你们是黑宇宙的人吗?”
“我们是。”
巨舰上的人也发现了王昆浩他们的到来,一大标志是侧舷上的火炮转动并对准了他们的小渔船,同时小渔船上埋伏着的特种队进入警戒状态,双方都为这次迷雾环环包围之中的相互接触做好了背后的准备。
“你就是王昆浩?”巨舰上有一个人走到离小渔船最近的位置,“看上去并不如我所推测的那样像一个激进的壮志青年。”
“人质呢?”王昆浩问道:“我们可不是来秉烛夜游的。”
“就在那救生筏上,”那人指向那个正缓缓飘来的载着人的救生筏,“我们进入贵方海域时不小心弄翻了他们的船,出于歉意我们将他们救起并对他们提供了人道主义照顾……”
“少装模做样了!”
王昆浩几乎是吐着口水说出这话的,这一举动使得两艘船上的各位都颇为意外,尤其是那个站在巨舰上的人,他歪抬着头,表现出一副大人面对幼童的反抗时的惊讶与藐视。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的灾乱不正是他们所赐?”
“炸我们的家园算什么‘人道主义’?这就是你们改变世界的方法吗?醒醒吧,凭一人一个小组织是不足以改变现状的!”
渔船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王昆浩的话,这话说得满是蹊跷之感,渔船上的人都听得有些糊涂,但那个巨舰上的人并未因此感到意外,相反他显得很是轻松,其简单的表情显得这发生的事在他的意料之内。
“你的话符合数据的记录,”那人说道:“告诉你吧,我们可不是要改变现状,我们的目的是将苍生从旧世界的恶魔手中救出,我们是在真真正正地为黎民除害。”
“为民除害?”
“是的,为民除害,然后我们会发掘他们内心的痛苦与愤怒,让他们看清旧世界的真实面目,看清民族生存的未来之道,然后我们的乔恩大人会指引我们开创我们自己的新世界。”
渔船上的人对这种话不陌生,战争爆发前的动荡时期似乎还有人在演讲时用过相同的话。
“这……这是什么鬼话?”
“我们可不是只会说说的政治演员,我们会说道做到,——我们是鲁卡组织,我们将会推倒旧世界的秩序,我们将以背叛圣旨者的尸体为路、以反对圣战之士的血做甘露,建立新的属于所有人民的新王国。”
说完这话,那艘巨舰开始移动,那人随巨舰向后退去,消失在迷雾之中,离开之快使得渔船上的特种兵来不及登上那巨舰进行突击,那救生筏在巨舰退去后的巨浪中剧烈摇摆,渔船上的士兵们还得先将这些可怜的人救上船。
王昆浩还站在船头上,他一直盯着那巨舰消失的方向,想要将迷雾望穿却又不得不望向别处,——他产生了一个错觉,有一架黑色的单人飞机从雾中摇摇晃晃地飞出,直奔他而来。只有通过望向他处,他才能消除那错觉,如果他再次望向那个方向,他就又会产生那个错觉,他觉得自己会头晕并因此失去平衡,从船头上落入海中。
“怎么了?这都是怎么回事?”渔船上的人都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并听到了那个人的话,陈梓灵走上船头询问着王昆浩,但王昆浩直接扭头回避,拒绝谈及此事。回去之后王昆浩接受了审问,但此时他还是对此一字不提,审讯者想要使用技术手段逼他回答,但审讯却被终止,理由是零度小队的负责人认为他们要把时间花在处理更重要的事上。
至于那艘在场的潜艇,在王昆浩他们接走人质后,它还出海跟踪了那艘巨舰一段时间,但最终跟丢了。
晚上十一点,有重大泄密嫌疑的阜西云还是没有被找到,而阜西云此时正和林戈身处被第一轮炮击摧毁的市中心残骸上。
在第一轮炮击结束到现在的几小时里林戈一直都在这废墟上翻找着什么,同时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听上去像是祈祷词一类的话,到后来他的嘴唇干裂,喉咙也一度发不出声音。有些时候他还会停下来,跪在破碎的水泥板上呆望着废墟间的黑暗空隙,但他不是在休息,有些时候阜西云还真的听到了他的哭声,但阜西云没有选择安慰他,或者阻止他,要他停下这行为。
此时,专业救援人员已进入废墟区域,但林戈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了,他已经找到了他一直再找但却不希望找到的东西。他蹲在地上,头发因被汗水浸湿而下垂,满是被灰尘覆盖的伤口的双手耷拉着倚在膝盖上,在他的前方的小片水泥空地上摆着一截已从身体上断落下来的右手手臂,和一把武士刀,不远处一支满是红色雕花的刀鞘插立在废墟中。
早些时候林戈的妹妹出门参与黑社会活动时就是带着这把有着红色雕花刀鞘的武士刀,这几天以来发生在市区里的黑社会火并一直有她的参与,当第一轮炮击袭来时,她和这里的所有黑社会赏金猎人都被波及,被炸得分身碎骨。对于一直站在林戈身旁的阜西云来说如何安慰他是个巨大的难题,因为这一次的逝者不值得被安葬与祈祷。
“额……”阜西云再一次尝试对他说些什么,但还是想不出来该怎么说。此时,一位保安打扮的中年男子背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从废墟后走出,他的脸哭得通红,手紧抓着那尸体得双臂,似乎不停的在说“我们回家”,救援人员们尝试拉住他,想让他停止这不理智的行为,但没有用,他挣扎着一定要把那尸体抬上到达现场的救护车。
“嗯……”阜西云说道:“嘛——我就知道会这样嘛,你看就像我说过的,你要是直接加入我们,你完全可以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还没说完这话阜西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林戈直接转身凭一只手就将阜西云的脖子掐住,并凭着比阜西云矮的身高将他高举着抵在一座残破的水泥墙上。阜西云再次感到了恐惧,因为此时的林戈正表现出与下午他要刺瞎阜西云时相同的表情。
“对……不……”
林戈最终还是在从头上不停流下的汗中恢复了理智,将半死不活的阜西云放了下来,——看上去他再一次因愤怒而感到头痛。他回到那断臂旁,等阜西云喘过气后他才慢慢说起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卡组织,”阜西云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后便继续回答,“我们未来的敌人鲁卡组织,就是他们实施了这次恐怖袭击。”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加入你们,我就可以见到杀死我妹妹的人?”
“差不多吧。”
“那我加入你们。”
“啊?”
林戈起身,将地上的武士刀与刀鞘捡起,他将刀指向天空,似乎在立刀宣誓:
“我,林戈?格思里,誓将不顾艰难险阻,闯过高山深谷,穿越万丛荆棘,即使要与天下万众为敌,也要为我的妹妹,艾莉莎?格思里,报杀身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