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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话:长刀

“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同时也是我这次在海上的第七十天。”

年轻的船员刚和后半夜上船桥值班的人交接了班,挂在吊车上的木制救生船在海风中吱嘎作响,将它的声响连着海浪轻轻拍打船首的波涛声一起听,会觉得这像极了古典爵士。

实际上,会有这样的感觉,很大程度上要感谢于船头上传来的慢节奏爵士乐。太阳虽西下,黑夜却并不显得那么黑暗。有好几条船和这艘船一样行驶于此,其桅杆上的灯光在远处闪烁,——他们在借此互相询问着他人的情况;今晚海风也不那么迅猛,虽然还是很冷,但至少不用担心船上的来自北方的食品落入海中。今晚的海况极好,来值班的人更多是在执行任务罢了,如此平静安稳的一晚并不会有什么危险,连大副都跑到船头上听音乐以放松。

“又写日记啊小松?”大副问道。

“没办法嘛,家里的老父母要我天天写嘛,还要我在靠港的时候给他们发回去。”

“你家父母四十几了来着?”

“五十了,上一个月老母亲刚满五十,——她一直身体不好,挺不容易的。”

“哦,那挺好啊,父母老了出不了门了,你就给他们写写日记,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妈的这破收音机又没声儿了!”

大副脚一伸,将卡在船头缓冲垫上的收音机踹进海里,随后他起身,如祭祀老伙伴般将几支有些受潮的烟扔进海中。

“你那些日记能让我看不?”

“……我写得不好。”

“让我看看嘛。”

“不!”

“叫你给我你就给我!大副喊你往北开你敢往南调头吗?别婆婆妈妈的……”大副低声唠叨着,把小松手里的薄纸夺过,正儿八经的读起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你脸红干嘛?”此时,小松将头缩入肩膀,弯着腰回避大副的眼光,“亲爱的小芳,——哟原来是在写情书啊,深藏不露啊你!——亲爱的小芳,我今天看到太阳西下,黑夜漫过天空,不禁觉得倍感孤独,——哟想人家丫头啦?——想到你那张花一般的脸,忽然又觉得你就是这时代的……这字读啥?”

“……”

“啥?”

“貂蝉!”

“哦,貂蝉,——啊,我美丽的貂蝉啊,真是可惜了你的青春,要你来等待我……”

“别念啦!”

“啊,我的女神,”大副故意提高了音量,“感谢你牺牲自己的青春来等待我,放纵我流浪天涯,也感谢你……‘感谢你照顾我的父母与卧病在床的奶奶’?”

小松没出声回应大副的疑惑,此时远方的渔火熄灭,星空也渐渐暗淡,船桥之中的值员在小声交谈着什么,互相嬉闹;救生艇中似乎有虫儿在鸣叫,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舷……

“你有个卧病在床的奶奶?我怎么不知道?”

“我……其实还有个原本该读大学的妹妹,——我其实是偷偷跑出来的。”

“啊?”

“是我奶奶要我这样的,她说我爷爷在海上安眠几十年了,希望我去问候他。”

“可你不能真的跑出去啊。”

“我也一直在给家里寄钱的,——老实说吧我现在能呆在这里是我父母默许的,我不知道回去他们会怎么说我。”

“听着孩子,”大副将手搭在小松的双肩上,“年轻人自己出去追寻自我或者继承长辈的愿望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就直接把家人抛下不管啊,——你看,你还要去照顾你奶奶呢!你还要去供你妹妹上大学呢!”

“我下一个月大概就能把钱凑齐——”

“闭嘴!现在这世道这么乱,万一你呆在外面,你家里人要是有个麻烦你该怎么办?要是你在这船上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到时候你就算失了条腿换回一条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命,谁又来养你家人?难道就这样让他们自生自灭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吗?”

“我……我其实很舍不得他们!”小松几乎哭了出来。

“这就对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靠一次岸,到时候你不管怎样我都要把你送回去。”

“可是我——”

“大副的命令!——等一下,怎么起雾了?”

船的四周升起浓雾,将船包裹在内,海风也吹不进来;船的桅杆上的照明灯无法将雾射穿,光打在雾上就被直接反射回来,在雾墙上打出一个类似于人头轮廓的光斑。

“今晚应该是晴空万里啊?”大副跑回船桥,检查天气预警雷达,但雷达显示屏上十分干净,显示今晚的天气相当好。

“见鬼,能见度已经降到五十米以内了,——一直在我们周围的那三艘船呢?”

“不见了大副,”值班船员回答,“十多分钟前还在雷达屏幕上,现在连影子都没了。”

“联络他们。”

但此时船上的通讯设备一律发不出任何信号,也接受不了任何信号,可经检查没有任何一部通讯机故障,所有的通讯装置宛如脱线木偶般不听使唤,却又显示自己此时运转正常,似在借此如笑着的木偶般嘲笑着船员的无能为力。船员们面面相觑,互相述说着自己的诧异与恐惧,大副想对小松说什么,却发现小松正蜷缩在船桥门外,似乎在抽泣着嘀咕些什么。

此时此刻,舱内舱外静的阴森,只听得见救生艇摇晃的吱嘎声。

船上下晃动了几下,似乎是因为船首正面装上了一个浪花,在一次向下的沉降后,船头迅速扬起,船桥内的人纷纷向后跌倒,摔在船桥后部的电箱上。在船上闪烁的灯光中,船体突然断裂、向后翻沉,船甲板上的人多数被甩入水中,少数则被船体拍落在水面之下。

“小松!快爬上救生艇。”

小松和大副一同落入海中,因为正好走出船桥寻找小松,大副没有像他的在船桥中的手下一样同船沉入海中。浮在海上的人挣扎着爬上一样被甩下海的救生艇,所幸它没有翻沉,此时在人们面前,海面被向上切开,一艘如山一般的大船从大海中浮上水面,随后一道强光射穿浓雾,照向落水的人……

小船沉没的位置距离海岸线有十多公里,即使是在这里大声呼喊,将一束强光射向陆地,对于那里的人来说也不过是海面上的一颗星星而已,不过被踢入水中的收音机却随海浪漂浮,在几小时中横跨几十公里的海面,最终搁浅在一片满是石瓦的海滩上。这座海滩在陆地方向上接着一片广阔茂密的森林,森林当中有一座废弃的工厂,工厂的烟囱中一座已经倒下,另一座则还立着。

“哟,今晚上居然漂上来个复古收音机。”

沙滩上,鲍里斯和道格四处收集着“大海的宝藏”,安德烈和杰兰特则缓步跟在其后。

“道格,你不是精通机械吗,这东西能修吧。”鲍里斯甩了甩收音机,将其放入自己携带的编织袋中。

“都进水了……”

在收音机落入编织袋底部,和里面其他的玩意发出磕碰声时,杰兰特停步,安德烈则恭敬地站在一旁,看着杰兰特,此时杰兰特额头紧皱着,浓密地胡子随风飘动,他眨着眼咬紧了嘴唇,喉结上下滑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尽力不让自己下意识地看向海面。此时,鲍里斯和道格在远处嬉戏打闹,相互追逐的身影宛如猎枪瞄准镜中地两只自由奔跑、享受自然的小兔子。

“怎么了前辈?”安德烈见杰兰特表情凝重,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杰兰特长呼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打仗的时候我和我带的队经常半夜时刻被突然叫起来进行警戒任务,或者直接进行战斗,不久我们就被搞得作息规律紊乱,经常在本来挺安静的晚上失眠。”

“哦……”

“对了,你们的最终行动目的是什么?我来了的这几天,你们好像并没有做任何事情啊?”

“我们的目的啊?”安德烈看了看四周,思索了片刻后才开始回答杰兰特的问题:“我们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追杀斯拉夫联盟的残将,——叶甫盖尼?卡洛夫,我相信前辈您也认识他吧。”

“嗯,当年就是他搞出了火星港悲剧。”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我发现战争与引发战争的种种还在影响着我的祖国同胞们,所以我才决定要彻底改变这一切,——我认为,只要处置了叶甫盖尼?卡洛夫并把他的罪恶的真实面目揭示于众,就可以让人们认清现实,让人们从罪恶的过去中改变。”

“想法不错,”杰兰特的语气带着些轻蔑的味道,“你打算怎样做到?”

“我打算依照我们的资助者提供的情报去行动,作为回报我们也会去完成我们的资助者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也在考虑与军队合作,或者向军队提供一些暗中的帮助。”

“为什么不直接跟政府合作?”

“这个是资助者要求我们做到的基本原则,资助者答应只要我们不违背这项原则,就永远不放弃我们。”

“……我不喜欢这样。”

“前辈,我也知道这样做并不好,可我认为这是我必须要去面对的,这一路上会有很多困难需要我们去克服,接受我们不愿意接受的事情也是我们必须要克服的。”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杰兰特指向沙滩旁的森林,那里本该没有人,但此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一棵树后离开走向森林深处,身影的背后拖着一条长辫子。

夜色已深,沙滩上很快就只剩下四排脚印,两排深而短,两排浅而狭长。几小时后,太阳从东边升起,为这座正在过冬的城市带来光明。

上午十点,太阳照耀着平房区破旧不堪的防空洞入口,阳光蹒跚爬过散落于地面的砖块,从墙壁上的大洞飞跃而出,飞入木制板房之间的曲折小巷,沿着巷子里的积水一路爬向那处建在高地上的小砖房,赶在林戈把倒在地上的花盆摆正之前晃到了他的眼睛。

这座小砖房是林戈努力在新广州站住脚过程中的一大成功,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又有至亲的家人在,一切又可以恢复正常了。接下来,林戈要努力达成的,就是扩大自己的买卖生意,赚更多的钱,把妹妹留住,然后嘛,再努力建一栋更大更好的房子啦,毕竟这房子不像高地下面建的房子那样是合法的,说不准哪天就被拆了。

此时大家才刚刚从长着灰色蘑菇的滴水屋檐下走出,小巷内还不是特别挤,林戈要赶在人们把积水踩干之前把自己种的盆栽带到市场上去。

忽然,林戈双眼一黑,一双稍有些冰冷的手挡住了他眼睛,林戈一笑,自己猜都能猜到是谁来捣乱。笑着把洋娃娃般的妹妹赶回屋里后,林戈拎着装满盆栽的红色木制工具箱沿三道拐的楼梯走下,快步走向集市。

和妹妹刚来到新广州时,林戈原本是想从操旧业的,但他得上了个怪病,一生气就会特别头疼,要靠药物来不停的镇痛,——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战争得伤害,林戈认为自己也算的上是吧。但上天不会像太阳一样无私地向可怜人给予光明,林戈必须找到个可以维持生计的活路,于是他便找到了售卖植物这一方案,起初还只是通过把山中地草药运出来赚点小钱,但后来林戈发现这里有很多人很需要这种朴素的良药,便偷了一些自己种着,——林戈发誓这是他自己最后一次干这种事情,实际上林戈也想着要不就这样改过自新、救济苍生以试着赎去自己过去的罪过,一边想着一边做着,自己就在集市上有了个铺位,然后借着顺带买些小花,凑出了砖房钱。

但这些的前提是有妹妹赚来的钱作主要支援。

巷道口一个窗户下晾着的生满霉点的短袖终于在其被彻底分解前被人收了回去,在窗户被关上之前林戈还和那户人家打了声招呼;屋檐下一只花色母猫前后交叉着脚绕过水洼,身后跟着三只摇摇晃晃的小奶猫;电线杆旁的路灯灯罩落下白灰,可能是哪地和尚的乞丐念念有词地倚着根直拐杖在小巷拐角处歇息。林戈走过一个很多人的路口,以前经常找他要草药粉的大叔又在这里做起了木箱买卖生意;在林戈建房子时帮他搬过砖的老家伙拿着新买的烟枪和他打招呼,让林戈一分神不小心撞上个白发少女。

林戈在集市附近买了包烟,将其悄悄留给了在集市门口忙着打理新鲜蔬菜的师傅,——最近他又做起了水果生意;进门以后,林戈给了一个站在大门旁的衣装整洁的男子几张钞票,然后仰着头快步走进自己的铺位,将装满药材盆栽的工具箱轻摔在铺位石桌的一角,正式开始今天的工作。

“便宜一点吧,——给家里不知道吃了啥的孩子的,就当做慈善了吧……”

“少几十块吧,当个好人吧……”

“去掉多出来的一百多块吧,凑个整数嘛……”

“我就不信这里就你一家独大!”

林戈板着脸看着这些和他讨价还价的人,旁边摆着的盆栽掉落下来一片叶子。

林戈其实蛮讨厌这些让他当“好人”、以此为由让他减价的人,这年头几百块又没有赚头。很多时候,林戈都想和这些家伙打上一架,也不想管对方是不是女的,是不是老人,就为出口气,但是一想到自己没有带镇痛药,也就只好学隔壁卖肉的那位大叔,拿起根小树枝轻轻晃一晃,对方也就识趣地停止了讨价还价,不过如果对方不吃这套,他也只好认账,给那位“勇敢者”降价。

“去死吧肥婆。”林戈小声嘀咕着,说这话时的愤怒程度还不至于引起剧烈头痛。

不过,来买林戈额外带来的观赏性盆栽的人倒是看上去和气得多,虽说也有可能是因为林戈急着在年末以前把所有盆栽卖出去,但确实为此而来的人少有讨价还价发生,有时来的人是年轻女性或者是带着孩子的老者,林戈都会笑嘻嘻的提出“买一送一”。

“不问价了,就按三倍价格付吧。”

不过今天来了个奇怪的人来买他种的花,这人戴着头盔蒙着面,还是个年轻男性,——来买他的花的年轻男性很少,上一个还是两个月前来的。

“三倍?”

“对,三倍。”隔着头盔,林戈听出一口浓烈的他国口音,“而且,我希望你可以跟我走一趟。”

“嗯……我做错什么了吗?铺位到期啦?”

“有些话想要和您谈一谈。”

林戈的汗毛直接竖了起来,他望向后方,集市角落中的人群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人挤着人,争相从狭窄的豆腐铺前通过,不过有几个人,虽说着装与常人无异,一样和人群挤在一起,但林戈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人不是路过者。

这看上去是个不能拒绝的请求,似如一个绅士左手持刀藏于背后,右手伸出要和他握手,林戈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发抖,他没有其他应对办法,只能答应。

“请和我来林戈先生,——我们会保护好您的财产的。”林戈跟着那人走出集市,在集市门口坐上一辆车,车启动后驶出平民区,向主城区方向开去。

“我们要去哪儿?”

无人回应,林戈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望着窗外远处的大海,思索了半天要不要问这个问题:

“你们是黑宇宙的人吗?”

坐在前排的那个蒙面者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答道:

“我们不是。”

不是?可这架势在林戈眼里倒是相当有黑社会的味道,林戈趁着车经过不平路段时的抖动,将手缓缓伸向车门,轻轻拉动门把手,但很不妙,这门把手拉动起来毫不费劲,显然上了锁。

“怎么了林戈先生?”虽说蒙着面,但那人应该注意到了林戈发现车门上锁后呲牙皱眉的失望表情,林戈则不愿回答,这家伙的语气轻而病态的温柔,完全不像是跟一个男人说话,而且还带着些藐视生死、看透众生的味道,——林戈巴不得猛踢前排座位靠背一脚,自己果然应该随身带着镇痛药,就算不为此,自己也可以在做买卖的时候揍讨价还价的一顿。

车驶上跨海大桥,在经过深红色索塔后,一条条如中年妇女的腰般粗的斜拉索排于路两旁,此时车向路边靠拢,林戈反倒松了一口气,——盯着后视镜里反射出的车后窗下的十字镐,林戈琢磨着这辆车应该撞不开这些斜拉索,只有桥的中间没有斜拉索,到时候只要自己能顺利用十字镐敲开玻璃,就可以在车坐沉海底前从车中跳出,现在林戈要弄明白的是要害他的人是谁,如果不是黑宇宙就应该是和黑宇宙有仇的黑社会组织,只不过他们害林戈的方式太简单了吧。

离桥中央还有十多米,车却慢了下来,完全不考虑不能在桥上停车的交通规定。林戈感到诧异,因为车就这样减速直到停下,车锁被解除,前排的那人请他下车,语气依旧是那样轻而病态的温柔,林戈顶着海风,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到大桥护栏前,他改了一下计划,现在他要专注于海风中可能会传来的枪机声。

但当他俯视桥下的大海时,他才发现这也是一条死胡同,——这座桥比目测得出的高度还要高,这里适合自杀而不适合跳水,就算跳下去后活着游到岸边,自己也只能在床上躺上一整子了,这可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林戈先生?”

“嗯……”林戈左脚踩上护栏上最低处的栏杆,双手伸进腰包,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精神意志了,“这里的景色相当不错,可以看到两岸之上同一城市的不同风景。”

“是的,林戈先生,这里的景色很不错。”那人说道:“但我认为它将成为一种罪证。”

“是的,罪证……你们的罪证。”林戈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对生死毫不关心的模样,——这是他以前面对那些人时的惯用技巧,现在他再一次用起来,“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现在都只是个普通人,只想赚点钱让妹妹享福,以前的那些事情啊那些纠葛啊我都已经抛于脑后了,我也不想再去为了那些事情去找人复仇。可你们呢?却因为我所记不清的事情来害我,来毁灭我的所有的让一切走上正轨的梦想与希望。”

说到这儿时,林戈感到些许头痛,但他还是尽可能放松自己的眉头,他不能让那人注意到他的一大缺点。

“对我来说,你们将会成为我不得忘记的仇人,——算了,死人是不会有记忆的,他们连意志都已灰飞烟灭了,但是我不会瞑目,当我从这里掉下去之前,我要看着你的脸,我要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眼神。”

林戈转过身,用仇视的目光紧盯他认为那人眼睛应该在的地方,此时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应该是因为林戈的话给愣住了,——看来那人还是很害怕与死不瞑目的人对视,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接下来就等那人拔枪,然后自己猛冲过去夺枪了。

不过那人倒是一动不动了近一分钟了,对于林戈来说没有剧本台词已经记好了却不让演的道理,看来他还需要给予一些诱导。

“好了,开枪吧。”

那人总算有了动作,但隔着面罩林戈也看不出此时他是什么表情。

“……林戈先生,我并没有枪,我也不是来杀你的。”

“你不杀我,那我可等着——”

“额……林戈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实际上我是邀请你加入我们的。”

“嗯?”这可不在林戈所计划的部分内,吹过大桥的风好像突然绕着索塔打转了。

“林戈先生,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我们是来邀请你改变自己的命运的。”

“哦……”对于突然的转变,林戈还没有反应过来,十多秒后林戈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和一个中药商约定过要进行合作。林戈马上停止自己的表演,但他从护栏旁离开时,脚却不小心被护栏栏杆绊住,差点直接摔到那人身上,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献丑了,——我以为是黑社会没收到我的保护费来杀我的,——怎么称呼你啊先生?”

“不不,应该我称你先生的,——直接叫我乔恩就行了。”

林戈有点搞不明白,他记得那药商不是有点高傲吗?

“那乔恩先生,——算了我还是更习惯这样称呼您,——你看这样,我回去就给你准备好药材,为你的药房提供原料。”

“我不是来买药的。”

“啊?你不是?”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是来邀请你加入我们,为全人类而战。”

林戈伸长了脖子,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就算制药也算是为他人谋幸福,但说是为全人类而战也太夸张了吧。

“你到底是谁?”

“我是神意所决定的人,上天派我来拯救万众于水火之中。”那人将手伸向太阳,随后又指向林戈背后的城区,“你看,那些寄生虫掠夺走了你们的劳动成果,并不断地二次压榨着你们,使你们不得生活,所以上天派我来引领你们去推翻他们,去把他们钉死十字架上,让他们不得超生。”

林戈还是没搞明白,但片刻后他有点想笑。

“乔恩先生,我郑重地邀请您,加入我们,参与我们即将发起的圣战!我向您发誓,待将他们从腐朽的宝座上推翻而下后,您将会称为这里人民的救世主,你将会成为这里的新领袖,到时候所有人会臣服于您的脚下,尊您为王。”

“好夸张的演讲。”林戈靠在护栏上,摆出一副以前看他妹妹瞎说话时的模样,“只可惜啊,我已经过了对权力与荣誉感兴趣的年龄了,至于推翻谁一类的,我也没兴趣,——我已经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你可不要被他们的统治欺骗了!”

“不是,我认为我没有被欺骗。”林戈转身倚在护栏上,神情自然如释怀了所有的怨念一般,“在我看来现在这种结构是旧世界崩塌二十年以来最好的结构。”

“你难道不想成为王吗?”

“不想,我以前曾有过这样的追求,可我现在对其只有后悔,这样的想法让我犯下了我无法原谅的罪过,我不想因为我的固执极端而再犯一次了。现在,我已经差不对从那过去的阴影走出了,我找到了我自己的希望了,——我还有可以依赖的家人,我有健全的四肢,我还找到了真正适合我自己的生活之道,——我不会再去打仗了,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没有战斗的必要了。”

“不!战争没有结束。”乔恩指向天空,隔着面罩也能听出一阵沙哑,“你看,我们被限制在这狭窄的区域内了!是那些无能之人的过错!害得我们苦苦呻吟于这已经干涸的地球之上,几十年了,他们就从来没有反省过!世界还在往黑暗的深渊中坠落!”

“这个嘛,”林戈这下真的笑了出来,“你难道就没注意到这里的索塔已经翻过新了吗?”

“你这样可是在为我们得敌人做辩护!”

“敌人?”此时林戈的眼神充满了对乔恩的蔑视,“黑宇宙都还有点自知之明,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一面大声说要救济苍生,一面又大声说自己要坐上王位,要大众臣服于他的。我不会去跟着这样的人混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拒绝你的邀请。”林戈又有些头疼了,随后他又补上了一句话:

“而且你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个小人!引发战争,相比他们,你才是真正的罪人!”

“什么!”那人不断拉扯抓挠着自己的面罩,将面罩上的一些棉絮纤维撕扯了下来,“林戈,你这可是在与天意为敌!苍生等待着你去拯救他们,你却与敌人为众!林戈,你背叛天意,必遭惩罚!当你身处十字架上之时,休怪我无情!”

“好啊,我等你来。”

乔恩转身上了车,相比之前的谦卑,这次的背影在林戈看来倒是有些狼狈。林戈嘴角微微上翘,看来自己真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不过这倒是要比揍那些讨价还价的人更出气。林戈又想了一下,这样的感觉他还想在多维持一会儿,于是他又说道:

“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所有的谈话都会被风带走,落得个无影无踪。”

“林戈,下次我要你家破人亡,悲痛欲绝!”

“慢走,不送!”

林戈原本想说完这话就朝那人吐口口水,但还是忍住了。乔恩用力关上车门,随后车便启动,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轮原地打滑了两三秒后快速离开,将林戈留在少有人至的地方。

“麻烦了,这地方离我那儿太远了。”

因为不想花钱,林戈选择了徒步走回来,当他回到集市的时候,太阳已西下,集市中也没有什么人,各位小商小贩的铺位也收拾的差不多干净了,早上被赶出去的乞丐现在正在集市的巨大雨棚下伸懒腰,只有自己的铺位还在孤零零的等着他回来。

“妈的,又被偷了。”林戈的铺位上什么都没了,连装东西用的工具箱都不见了。林戈忍着头痛猛踹了自己铺位上的石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讨厌贪小便宜的人。

“下次我要你家破人亡”

当林戈因疼痛捂着自己的脚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个自称乔恩的家伙临走前抛下的狠话,虽说那可能只是气话,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林戈深陷不安,他马上停止了对于自己所遭受损失的估计,一瘸一拐奔回自己的家。

不久,家便出现在林戈眼前,但他不敢走上那高地。此时天色黑了一半,万家亮起灯火,自己的家也不例外,但林戈却反而觉得很不正常,他又向后跑去,想从自己生活的这片区域得到些蛛丝马迹。

此时,那户曾晒着短袖的人家窗门紧闭,乞丐神志不清地顶着林戈笑,左眼眼珠朝向天空;卖箱子的大叔用已经摆习惯的笑脸看着林戈,并没有注意到林戈的不安;十字路口处的路灯闪烁着,相比早上其灯罩稍歪了些,灯下母猫摇着尾巴,与两只小猫蜷缩在一起。

林戈回到高地下,一步一个停顿地沿着阶梯走上高地,想以前一样走到自家房门前。自己家的房门紧闭,家里的落地灯在客厅中来回晃荡,屋里似乎传来了血的味道与另一种熟悉的味道。

“哥哥?”林戈差点跪下,这声哥哥把他吓得不轻,等听到第二声后,林戈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妹妹就站在自己身后。

“你……”林戈第一次在自己高兴的时候感到头痛,“你这个臭丫头跑什么鬼地方去耍啦?”

“哥哥?”妹妹也许没有感到有不对劲的地方,“我看哥哥一直没有回来,铺位上也没有人,我就把铺位上的东西先带了回来,——你看,一个也没少。”

“臭丫头,那是你该干的吗?”林戈说完这话马上后悔了,“算了,你也还是蛮懂事的。”

“我已经快二十岁了,要学会自己独立了。”

林戈感到些心痛,这次是源于自己之前的某个决定。林戈带着妹妹回到屋中准备晚饭,他一面想着自己的妹妹可是个厉害的赏金猎人来安慰自己,一面却又因此感到痛苦。晚饭后,林戈关上家里所有的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入睡,但他睡不着,因为他的痛苦与害怕在他心里交织了一晚。

最终,他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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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葱岁月,爱过的人,负过的人,不敢回想的人,不再见过的人,只能是过客的人…你还记得谁?
  • 青春亮

    青春亮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一切不为所动,可自从遇见你之后全都变了。高兴难受流泪。
  • 久久无际

    久久无际

    “我丢失了一座故城,”她很认真的说道,“我想在我尚未老去的时光里,找回我的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