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曾经肆意天真
曾经。
曾经寮言也惊艳于风若的天真和肆意。
那天他在街头看见小风若白嫩的脸,除了觉得肌肤赛雪,还觉得这样胖嘟嘟的脸,很似从前在家时和母亲一起吃的糯米汤圆。
那汤圆也是似这样的,白白的,嫩嫩的,滑不溜丢的,戳一戳,弹一弹,内馅还非常的香浓。
在今天这个宾客齐聚的日子里,小寮言的确想家了。
可是小寮言知道父亲把他送到落风城来,定有其用意。
小寮言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或许今年,或许明年才可以。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他不能闹着要回去。
幸而,赵家伯伯伯母,小哥哥和小姐都对他很好,让自小离家的小寮言也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可别人给的温暖,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这小女孩,竟能让他有种家的感觉。
当时小寮言摇了摇头,笑了笑自己。
寮言啊,你可是能当她哥哥的人,要是让她知道你把她当入口即化的糯米圆子,她岂非要怪你是个登徒子?
其实小寮言不知道,以小风若如今天真的年纪,连登徒子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呢。
果然,小寮言没猜错,糯米圆子的马车稳当地停在了赵府的侧门边。
因小寮言当时是府里常客,车夫倒是麻利地绕过她的车,直接停在正门前。
原本小寮言的马车是跟在后头的,如今,倒变成他们停在前头,这就没办法再偷看前面的小妹妹了。
小寮言摇了摇头,甩了把折扇,就要下车去。
风家的马车刚刚停稳,风老爹稳健地跨下马车,正准备伸手将小风若抱到地上去。
一扭头,就看见了越过他们的车停在正门前的车子,有些诧异。
只见从这辆马车的车里钻出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哥,他穿着菱纹锻锦,莹白面皮,一身好料,却毫无富贵威逼之意。
只是越是这样随意的穿着,风老爹越是留意,他以为这应是哪位归隐多年的官员之子,才这么不事张扬。
等他安安稳稳地从马车上把小风若抱下来,才发现在他不留神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富贵小哥不知何时溜到马车后面去,搬了张矮凳,放在车前。
难道是车里还有家里的老人?
可接下来看见的一幕,真让风老爹感叹,果然商人出身的自己见识还是太少了,幸好没有太过丢人,做出了些什么贻笑大方的事情来。
原来,车上踏出来一双华福凌云锻锦的靴子,往上看去,却是一位比富贵小哥更富贵的公子来。
虽说这位英俊可人的贵公子,年纪比小女风若大不了多少,但那长相和气派,就和他女儿大不一样。
而这个小公子,就是方才跟了他们一路小寮言。
风老爹眼中的富贵小哥,只是小寮言的书童小七而已。
小七随主,早从他公子的品味中学会了怎么衣着低调的同时,又不掉了身份,怎么在简单朴素的同时,又略显奢华。
天长日久,他从小寮言身上学到的一二,可足够糊弄风老爹了。
身为商人的风老爹也眼尖地发现,他们身上的衣物,显然不是落风这样的小城该有的。
因此虽是站得很近,一时间风老爹却不知道是否要上去拜见的好。
虽说他今日来也是为了结交些贵客。
但显然,眼前这位,先不说只是个孩子于他带不来多大的利益,就说对方的身份,也不是他可以高攀得起的。
他虽是力图上进,却也懂徐徐图之的道理。别高攀不上不说,还惹了事。
就在风老爹思考该如何做才得体的时候,发现这个公子竟然朝他女儿看来,还微带笑意。
护犊的风老爹哪里能让陌生公子随意地看了自己女儿去,于是他直觉地上前一步,直接把小风若挡在后面。
为了不显突兀,风老爹还略一揖首,道了句先请。
方才想的什么结不结交,怕不怕得罪,此时在风老爹心里,却都消失不见。
为了女儿,他可以很勇敢!
谁让他老来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小寮言没想到自己的主动示好,竟然悄悄地碰了个壁。
见着这么个护犊子的爹,小寮言有些好笑。
只是他面上不显,面对年长的人多礼,他也只是略一噙首,聊表谢过,便携着小七拾阶而去。
守门的小厮见了,忙过来搭手,把小七手中的糕点行李接了去,只留下三两个人。
一个小厮在门口查看风老爹他们的请柬,刚刚还以为他们跟寮公子认识呢,原来不是。
还有两个小厮在门口伶俐招呼着其他有身份的客人。
风老爹越发的奇怪,赵大人明明只有两个儿子,他都见过。
而此人不是赵大人的儿子,却似乎住在这里,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难不成,是赵大人流落在外的……
“风老板,里边请。”
查过了请柬,门口的小厮请风老爹进去,见风老爹在走神,就催促了他一句。
入宴的宾客大都被称呼为某某大人,某某夫人,只有风老爹被称为老板。
这充满阶级铜臭的称呼,顿时吸引了门口一些人的注意,有人已经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
风老爹也不介意,听见小厮的话,客气地说:“谢谢,小爷不必送我,我等自己前进便好。”
小厮见他如此好称呼,也没有多为难,便说:“那您里边自便,请。”
别看小厮没送风老爹进去,其实没有对风老爹父女俩语带讽刺,已经是很有素养,很客气了。
也只是风老爹生意场上应酬惯了,场面话说得好,并且今日是府上喜宴,下人们不愿生事罢了。
小风若自小对他爹说话的功夫耳濡目染,也对他爹处理生意的灵活性很有见解,是以在日后和寮言的交往中,就往往做出一些令寮言惊羡的事情来。
可这样的天真和肆意,慢慢地,都消失不见。
不知是情郎变了心。
抑或是时间变了弦。
自从小风若被风老爹送去官学开始,一切都变了样。
这些和小风若的往事,当寮言在雅风屋里看见风若的时候,如同那些年的跌落的梅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翻飞,然后不见。
“风若,你来了。”他说。
而望舒的那,和寮言青梅竹马,又于五年后与他私定终身,委身为妾的风家小姐,此时则站在屋前,看见寮言与她的夫人偎依在一处,笑了。
笑容一如初见。
时间却已快进了五年。
寮言半跪在窗边,夫人则靠在他身旁的桌腿子前。
朝露映荷木制的窗子开着,月光洋洋洒洒地倾斜下来,照着这一对壁人。
夫人靠着的桌子,正是月光底下的梳妆台,檀台上一片散乱,妆匣打翻,釵环发饰散落一地。
而风若看见,他们成亲时候夫人头上带着的那支金步摇,此时,被虚弱的夫人握在了手里。
而如今寮言轻声地,温柔地,就是为了从她手中哄过那支伤人,或者说伤己的利器。
夫人惨而失子,痛不欲生,欲戳腹自尽。
她一下子就看得明明白白。
甚至有点可惜,哟,怎么没死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