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交待羽枝亲自送沈公瑾出府，抬眸便对上陈嬷嬷探究的视线，又是一声叹息。
“沉香院同梨香院相邻，此刻暖暖怕是知晓了，繁枝你便去将小姐请来。”
繁枝退下去后，陈嬷嬷才上前轻轻按揉着老夫人的额角：“老夫人前几日就给小姐择好了人选，今日怎么不直接拒了丞相公子？”
“沈简官居一品，为人正直清廉，家中人口简单，是个好去处。”
顿了顿，姜老夫人又道：“我见暖暖对沈家大郎也非无意，只是这身份到底差了点。”
文臣和武将联姻向来是皇家禁忌，这也是为什么官居一品的文臣武将家中有女儿的皆是幼时起皇家便急忙定下亲事。
沈公瑾和苏纤云倒是个意外。
前者，沈简是苏宁去世后由皇帝提上来的，故而沈公瑾倒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个未被许下皇家女儿姻亲的丞相公子。
后者则是因为沈简夫妇事出突然，一个失了双亲依仗的孤女皇家自然不会再关注。
苏纤云若是以将军府小姐的身份嫁入丞相府，保不齐会引来皇帝的怀疑。
她虽不是亲生的，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更别说自小住在将军府，在外人眼中除去姜衡若，将军府的人都待苏纤云不错。
但要是用前丞相苏宁孤女的身份，这一切都迎刃而解，就是身份差了点，正房是悬了。
这也是为什么姜老夫人没有答应沈公瑾而又吊着他的原因了。
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她年纪大了，没法替苏纤云一一铺好，只能尽力让她嫁的好些，有人能替她护着苏纤云继续走下去。
“外祖母。”
一道轻柔的嗓音自门外传来，姜老夫人敛了心思，抬手招她过来。
待苏纤云走近，姜老夫人拉她坐在自己身侧，满是皱纹的手轻拍着苏纤云的。
爬满了褶皱的脸挂着和蔼的笑容：“暖暖，沈家大郎来说亲的事，你如何想？”
沈公瑾前脚刚进沉香院，梨香院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不是王嬷嬷按住苏纤云让她先静观其变，苏纤云早往沉香院来了。
她一直都明白姜老夫人的顾忌，想让她早日寻个良人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这几月更是明里暗里劝说自己去参加京里那些公子小姐的聚会，都被自己找借口婉拒了。沈公瑾的提亲简直就是姜老夫人瞌睡来了送枕头。
一直到前厅传来消息送走沈公瑾，苏纤云的心都是提着的。
听到姜老夫人问她意见，心才堪堪落下。
“暖暖不想嫁人，只想陪在外祖母身边，孝顺外祖母，就是玉皇大帝下凡来也休想将我从外祖母跟前带走。”
少女放下紧绷的神经，撒娇地靠在姜老夫人的肩上，说出的话叫姜老夫人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哪有姑娘不嫁人整天黏着外祖母的！”姜老夫人伸手似责备得点了点少女翘挺的鼻尖，语气却无半分不满反而带着浓浓的宠溺。
下了课，在姜衡若百般劝说下不情不愿提着糕点来沉香院看望姜老夫人的姜衡一进门就看到眼前这幅祖孙和睦融洽的场景。
姜老夫人端坐在软榻上，苏纤云偏头半个身子靠在老夫人身上，俩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欢乐的笑声便是站在外面的姜衡都听得一清二楚。
望着这对气氛格外温馨的祖孙俩，姜衡就莫名觉得刺眼。
想起姐姐让他送来讨好姜老夫人的糕点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委屈，替自家姐姐不值！
“呲啦”一下将糕点包装精美的礼盒撕开，开口处往下一扣就把卖相精巧可口的糕点尽数倾倒在地上。
粉嫩的糕点一落地就沾满灰尘污渍，令人惋惜。
姜衡将礼盒随手一抛，也不管屋内的人有没有听到动静，瞟了屋内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跑开。
听到动静的陈嬷嬷朝门外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蓝色衣角。
收回视线的时候才看到门口那一地散落的糕点。
跑出沉香院老远的姜衡躲到后院的假山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臂之间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他一开始其实不讨厌苏纤云这个表姐，甚至还很喜欢她，因为姜衡若小时候就是只皮猴子，除了饭点其他时候常常不知道野哪儿疯去了。
压根不会陪姜衡玩，偌大的将军府也就只有苏纤云能陪着他了。
因此姜衡会走路之后，有一段时间很黏苏纤云，不仅是苏纤云会给他买糖，给他讲故事，更多的是苏纤云在他身边充当了玩伴的角色。
可是娘亲和姜老夫人总不让他去找苏纤云玩。
夫子说因为他是男孩子所以要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可是他有一次得了夫子奖励想送给苏纤云，无意间听到姜老夫人跟陈嬷嬷说，担心他离苏纤云太近，娘亲容不下苏纤云，叫陈嬷嬷以后不准他再来沉香院。
那天他抱着奖励在院门外顶着大雪站了整整两个时辰，回去就病倒了，病好后他也撒娇让姐姐带他偷摸去沉香院找苏纤云玩过。
每次都被姜老夫人厉声训斥派人送回主院，好不容易有一次他和姐姐趁着姜老夫人外出溜进来找苏纤云，结果苏纤云一看到她们就进屋任由琼枝把他们姐弟俩关在外面。
幼时的姜衡若受尽宠爱，便是皇子公主也要给几分薄面，却屡次在苏纤云身上栽了跟头。
她本就因为姜老夫人的偏袒不喜苏纤云。
无奈自家脑缺弟弟偏要跟苏纤云玩，她只能一次次带着人碰壁，但都是姜老夫人出面收拾他们，这次姜老夫人不在，苏纤云居然担着那张冷淡嘴脸把他们二人关在屋外，试问姜衡若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顿时就被气到原地爆炸。
甩开姜衡的手，几步冲上前去一脚踹开门走进去就把苏纤云拎出来往将军府大门扔。
也就有了至今还深刻印在燕晋人心中的传言——姜衡若借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打压前丞相遗孤，在将军府大门口把苏纤云摁在地上大打出手！
也是那次姜衡若过激的行为让姜老夫人把苏纤云护得更厉害了，连着让姜衡若跪了好几天祠堂。
腊月里天寒，姜老夫人又派人盯着，姜余氏想做假也无从下手，只好想尽办法给姜衡若保暖。
即使姜余氏给姜衡若做足了保暖准备，姜衡若那双腿还是差点就废了。
自此姜衡若彻底和苏纤云撕破脸皮，关系更是水火不溶！
姜衡也渐渐疏远了苏纤云，甚至因为姜衡若被罚讨厌上了苏纤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