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好奇道:“小姐不是求方子吗?”
雪晴笑道:“方子自然也要问的,否则哪里来的名目写信呢?不过最要紧的,乃是托他帮我个忙。如今我也没有当龄的兄弟,相熟的怕也只有他了。”说着低头凝思片刻,下笔写了起来。
新芽和嫩草见状,都不再出言打扰她。
雪晴直写了两柱香功夫,才放下笔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子。
那边新芽将几大页纸张一一铺在桌上,待墨迹干了,才收好摆在雪晴身前。
雪晴又看了一遍,点点头道:“装起来吧,嫩草你立马送出去外面的驿站,用最快的马送出去。多给他们点银钱,只要快。”
嫩草揣了信件,领命出去了。
这边新芽端了茶上来:“小姐,喝口茶。离明年春闱还有半年呢,也不着急这一两天的。倒是兰小大夫那边,他师父虽然是名医,但到底只是医者,也没入太医院,只怕接触贵人的机会也不多,却让他上哪里帮忙去呢?”
雪晴笑道:“你知道我找他帮什么忙?又怎么牵涉到贵人了?”
嫩草站过去替她捏起肩膀来:“小姐听了嫩草的消息,就说要给兰小大夫写信,又不是央他开方子,那自然就是关于那蒲家小子的事。而蒲家小子此番入京,是为春闱去的,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小姐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
雪晴大笑:“你个鬼灵精,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去。这两年又跟着读书上课的,越发了不得了。我看打今日起,你便把手上能放的杂事放给底下的小丫头们,抽出些时间来练练字,多读些书,日后说不好能做我的军师呢。”
新芽听说,心中自然欢喜,却又有些扭捏:“小姐尽打趣我,原是说信件的事,怎么又扯到奴婢身上来了?”
雪晴叹口气:“你说的那些,我其实也知道,只是如今也没有别的人,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我看那兰小大夫倒不似一般人,或许能帮我一把也说不定。即便他这边不成功,我也有其他的法子,横竖不能让那秦姨娘姑侄得逞。”
这封信送出去,雪晴心里好歹有了点主意,每日里仍旧去穆先生那里上课,或者去母亲房里逗弄耀哥儿,日子倒也过得逍遥。
却说蒲飞龙跟着两个同乡举子,一路谈论诗文、游山玩水,端的自在。这么走走玩玩,直走了一个多月,才算是到了京师。
三人进了城,那两个举子在京中都有亲戚,道别后径自投奔亲戚家去了。蒲飞龙只得自己带了小厮,去找投宿的客栈。他本想着在国子监附件寻一个住处,日常也好与国子监里头的贡生们多多交往交往。谁知去那附近一问,周围两里地都没有空置的客栈了。蒲飞龙望着国子监的集贤门一声叹息,只得就近择了个有空房的高升客栈住了。
日常他除了在房中闭门苦读,就是去参加些举子们的文会,倒也获益颇多。恰好他对门所住的,便是一个同科举子孟复,虽然年纪比他大了几岁,倒与他颇为说得来。两个人常常结伴去参加文会,日常也探讨些学问,不过半月功夫,便已是同出同进、亲密异常。
这日参加完文会,眼看天色已晚,孟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客栈,而是拉了蒲飞龙,神神秘秘地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蒲飞龙看他的样子,不禁好笑:“不知孟兄要带我去哪里?”
孟复笑笑:“不可说不可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放心,绝对是好地方!”
蒲飞龙见他如此,便也不再问,只是老实坐了孟复的马车,脑中却在回想刚刚文会上的精彩辩论。
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蒲飞龙睁开眼,却见孟复已经掀开车帘钻了出去,还一边招手叫他:“快下来,到了。”
蒲飞龙依言跳下车去,只见眼前一条街灯火辉煌,每家的门前都挂了许多的红灯笼,还有不少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倚着门笑着招呼来往的客人,一阵阵香风扑面而来。
蒲飞龙虽然年纪小,没有到过这地方,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见了这架势,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因来时受了秦姨娘的训斥,只敢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哪里敢指望上这儿来?当下扭转身子,就打算走。
却被孟复一把抓住胳膊,拉了就往里进:“来来来,逸飞,圣人有云,食色性也,快别害羞。到了里头,保管你享受不完的好处,只怕到时候拉你走你都不肯走呢。”
更有那门口拉客的女妓,见蒲飞龙人物风流年少英俊,一个个地都上来拉扯他。一堆人生拉硬拽着,硬生生将个蒲飞龙拽进门去。
进了门来,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只见大厅里流觞曲水,布置典雅。厅里设了好些个雅座小厅,或有妙曼起舞的,或有浅吟低唱的,更有写诗填词、作画烹茶,诸般雅事。把个蒲飞龙看得眼花缭乱,心中震撼不已。他原以为妓院花楼里,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倚门卖笑、做些皮肉生意的勾当,没想到内里居然是如此的清雅,看着倒有几分文化气息。
老鸨早已迎了上来:“哎呦,这二位公子真是风姿不凡啊,一看就是贵客!不知是初来我们这,还是原有相熟的呀?”
孟复笑道:“你这妈妈,我不过半月没来,你怎么就把我给忘了。若非你家明月姑娘好,下回我可是不来了。”
那老鸨忙赔笑道:“哎呦,我跟您开玩笑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孟公子您呐!明月这半月来,可是天天地盼着您呢。”
孟复摆摆手:“罢了,你这舌灿莲花的,厉害的很。我不与你饶舌,你只把明月姑娘叫出来,陪我说说话。对了,我这位蒲兄弟是第一次来,你也找个机灵温柔的姑娘给他,务必将他照顾好了。”
老鸨一甩手帕子笑道:“省得!孟公子放心,我定给蒲公子寻个好的,保管让你二位啊,来了就不想走。”
蒲飞龙虽然知道不能涉足勾栏瓦舍这些场所,但一来心中好奇,二来老鸨和众位姑娘实在拉扯得厉害,便半推半就,跟着进了一个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