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媚人与聂天赶到京城已是岁末,置办完家中事务,已过了年关。年饭吃的丰富,下人们都打赏了银钱布匹。过了年关,还放了五日闲假。府中下人对姬媚人愈加殷勤,明里暗里无人说她的不是。
今日是十五元宵节,下人们走亲窜戚忙制完毕,笑着要去看灯会。紫烟笑眯眯的撺掇姬媚人去瞧一瞧,姬媚人也想去看看,便准了。
一行人整顿妥当,天色已黑。因寒梅居离着灯会的百花街不甚远,也未驾车,只是步行。
灯色漫天,喜气浓浓。银月高悬,衬得长街愈发喜庆。
王胜与福祥远远走在前头,东瞧瞧西看看,眼花缭乱的四处瞎逛。章鹤怕扰了主子雅兴,也算图个自在,带着下人们远远走在后头,笑嘻嘻的说着各家悄悄话。中间便只剩下紫烟与姬媚人、聂天三个。
姬媚人穿着粉色纱裙,鬓角盘着粉白绒花,外罩雪白狐皮大氅。一双墨蓝水眸映着灯光,愈发媚艳。聂天着了藏蓝儒衫,罩了青色大氅,手中提着一路买来的物件,含笑跟在她身侧。紫烟一袭紫袄,扎着毛茸茸的珠花,忽略她转来转去的眼珠,倒像个富户家的小小姐。
“小姐,你看那边亮着的是什么?”紫烟一声惊喜,欢快跑去。
姬媚人顺着她跑的方向看去,见是一间商铺,店门前扎了六角纱灯,粉光恹恹,迎风忽闪。姬媚人嘴角一勾,随着她走去。聂天跟在后头瞧着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店。
“老板,这是什么灯?”姬媚人清甜开口。
卖灯的老头从柜后抬起头来,见是个官家小姐,笑眯眯道:“小姐,这是小的祖传的风灯。您看,迎风闪着,还不熄。”说着举起柜台前亮着的风灯,给她瞧。
姬媚人走近几步,睁着墨蓝水眸瞧了个仔细,见灯笼各有两个小圆口,风从里面进去,沿着风管吹,里边的小纸片转动起来,中间的灯烛随风忽闪,却难熄灭。
“我要一个。”姬媚人瞧着有趣,伸出玉手便要去接老头手中的纱灯。
玉手还未伸到,却从一旁伸出一只苍白的大手先将纱灯接在了手中。
“老板,要一个。”嗓音沉稳,带着打趣。
姬媚人嘴角一塌,转头望着来人。男子鬓发斑白,眼窝青紫,一身墨黑大氅,难掩逼人贵气。身旁跟着个白面仆人,眼梢微微上提。二人正含着笑,偏头打量自己。
姬媚人望着抢灯的人,朱唇亲启:“我的灯。”
男子眼中精光闪烁,含笑道:“哦?”
姬媚人冷声道:“是我先看上的。”
紫烟在店里仔细瞧灯,听见姬媚人的声音抬起头。见是个陌生男子跟小姐抢灯,不悦道:“我家小姐先看上的,你也好意思要?”
男子饶有兴致的瞧着姬媚人,并不看紫烟,笑了笑,伸手递过纱灯:“送给你可好?”语音暧昧难明。
姬媚人媚颜一烫,不接灯,低头道:“不要了。”转身欲走。
男子身旁的白面仆人见她要走,笑呵呵道:“小姐别走啊?我家爷也要去百花街赏灯呢。不如咱们一起。”他嗓音尖细,听着极不舒服。
姬媚人低着头,移开半步:“我们不去。”
男子阻住她的去路:“小姐可是累了?在下请小姐去德悦楼歇息饮茶?”德悦楼是京中最大的酒楼,非是达官贵人,消受不起。寻常的女子听到德悦楼,先自欢喜三分。
姬媚人摇摇头:“不去。”
男子冲身旁的仆人使一个眼色,白面仆人上前道:“小姐……”
店外的聂天瞧见陌生男子与姬媚人搭话,不悦的走进来,站到姬媚人身前,低声道:“没有合适的,走吧。”
姬媚人点点头,跟着聂天走出卖灯的小铺。
男子盯着聂天瞧了半晌,眉目一挑。身旁的仆人眼中也露出凶狠之色。紫烟瞧二人一眼,摸出一块碎银递给老头,拿着一只风灯飞快的追出了店门。
满街彩灯,字谜无数。卖元宵的小摊贩,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吆喝声,嬉笑声沿街而去。
聂天提着一只纱灯,转头瞧着姬媚人,轻声道:“媚人,刚才那人你认识?”
姬媚人慢慢走着,摇摇头:“不认识。”
紫烟跟在后头,眼珠来回看着,应和道:“不认识。”
聂天一笑:“京中开化,莫要与陌生男子多言语,当心些。”
姬媚人嘴角一勾:“知道了。”
众人快走到百花街,慢慢聚拢。福祥提着手中纱灯,扯着公鸭嗓子笑眯眯道:“紫烟,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紫烟小脸一红,瞧一眼二人手中一模一样的风灯笑道:“我有呢。”
福祥一看,果然是式样一致,花色都一致。摸摸脑袋,傻乎乎笑起来。
“呆子。”紫烟啐他一口,提着两盏纱灯欢喜的头前去了。福祥摸了摸脑袋,跟上前去。
姬媚人见他二人亲热,笑道:“聂兄。”
聂天笑:“何事?”
“你前日不是说,要送福祥去医馆学医吗?”姬媚人转头看他。
“先生已经寻好了,只等着元宵节过了便去。”聂天缓缓答。
姬媚人点点头:“昨日,章伯寻了一家口碑颇好的武馆。元宵一过,也让王胜去学。”
王胜跟在后头,瞧着店铺,陡听这一句,追上来疑道:“小姐?”
姬媚人见他眼中闪着光,笑道:“章伯寻了武馆,听说还有教识字的先生。元宵节一过,你便去好好学吧。”
王胜一喜:“真的?”
姬媚人点点头。王胜想起什么,惊道:“我去了,谁给您驾车啊?”
聂天笑道:“章伯的小儿子章顺,年岁到了,学学驾车也好。咱们在京城,出门的时日不多,你安心去学便是。”
王胜高兴一蹦:“好嘞。”欢天喜地应了,当先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