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含英微眯了眯眼,神情落寞了起来。那个壮汉睁圆了眼睛:“是我自作主张将小王爷请到这里,否则殿下岂能纡尊降贵。”他声如洪钟,加上胸中颇有不平之气,这话音回荡在厅中,像在瓮中一般,嗡嗡作响。
郑綦看向这汉子:“本宫既然来了,阁下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无他,我只想让我家主人名正言顺地回京。”
倏地,一阵安静。大家纷纷将目光对准了郑綦,谢含英的眼中略带歉意,那位年长的夫人稍显急切,那汉子眼中满是笃定。蒋兴杨看郑綦的目光关切,看那汉子的目光戒备。郑素一边看着二哥,一边憋着嘴点头。
可是郑綦看住那汉子,其他人压根没看:他口中的主人是谢含英没错,谢含英回京也是一件好事,她有这样忠心的家仆更是难得。可是郑綦心里竟然有些吃醋,他自问自己有时是有些多情,可从不滥情,这种感觉要控制,要控制……
郑綦定了定神,对那汉子表示嘉奖地一笑,回过来看看谢含英,问她:“谢小姐有何顾虑?”
结果那汉子又是一阵咆哮:“殿下这是明知故问,我家主人是奉圣谕来西北,若无皇命,岂敢擅自离开?自己获罪还是小事,倘若牵连家族,则是不孝。那个……将军死后,家人也不曾上奏朝廷安置我家主人,难道要我家主人老死西北吗?”大家都能听出来,这汉子吞下了一句脏话。
郑綦听着“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心里纷乱,总感觉这汉子是要和自己争抢,脸上稍显愠色。那位年长的妇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怕太子动怒,回京之事就成了泡影,赶紧相劝:“殿下莫怪,下面的人都深知小姐这些年在西北所受的苦楚,如今的生活比前些年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他们深受小姐的恩典,都盼着能为小姐分忧,请殿下体谅这份忠心,不要计较可好?”
郑綦听了这话,赶紧顺着这“台阶”下来,对着这妇人说:“那么就请夫人详细说吧。”
“不敢当啊殿下,老奴并未出嫁,是谢氏的老人了,当年谢阁老担心小姐远嫁,便遣老奴和一干人随到西北。”
郑綦直言:“那你是谢阁老的人喽?”
“之前是,可与小姐相濡以沫这么多年,老奴如今是小姐的人。”
“如此甚好,你且继续。”
“殿下肯定好奇,小姐身为将军夫人,为何身在此处。”
“这个本宫已经知道了,曲将军做的,他宁肯背着抗旨的罪名。”郑綦本想说曲将军赶你们出来的,可是他实在是说不出这么狠心的话。
“不知殿下是否知道,曲将军为何这样做?”
“请嬷嬷告知。”
“这并不是曲将军与小姐的矛盾,而是谢阁老与曲将军结下的梁子。当年曲将军和丞相长子钟毓黍都曾求取过谢阁老的侄女谢怀瑾,处于种种考量,谢阁老将谢怀瑾嫁与钟毓黍。曲将军便另寻良配。前些年曲将军失了元妻,谢阁老见曲将军今非昔比,意欲联姻以固亲族,竟请来圣旨,以自己的孙辈再论婚配。曲将军的脾气火爆刚直,觉得自己受了谢氏的侮辱,根本不肯接受我家小姐。”
“谢阁老此举的确不够磊落。”
“可谢小姐何错之有?”
“的确如此。”郑綦神情黯淡了下来。
“别说这个了,先吃饭吧。殿下和这位将军一路疾驰而来,先喝口温酒吧。”谢含英微笑着。
郑綦见她虽年轻,但早已褪去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幼稚,温柔而刚强,单纯而精明,真真是独有韵味。
郑綦饮酒毕,谢含英歉意地说:“天色晚了,殿下就先留宿此处,明日一早再做商议吧!”郑綦点点头,谢含英便叫来下人去收拾客房。
席间,郑綦又想起一事,便问道:“西北的玄铁都是从楼兰贸易过来,数量和用途都会由太守详细记录。可这护臂,小姐从何处得来?那年小姐回京,本宫曾见过小姐的车队,那清一色的玄铁网甲,小姐又是从何处得来?想来,曲将军是不会这么大方的。”
谢含英那双细长的筷子停住了,那位嬷嬷也惊诧地望向谢含英。气氛正要往诡异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那汉子嗡嗡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玄铁是我们自己的。早些年主人被赶出来无处落脚,来到罗秀镇,那时这里还很荒僻。主人带领我们开垦土地,兴修水利时发现的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