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许木来到煦心中想的这片墓园,不屑地把嘴一撇,讽刺地摇了摇头。
“要说是我们的执政官大人呢,公务缠身,可把自己最心爱的人埋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他冷嘲热讽地嚷道,话锋一转,倒是变得委婉起来,“不过呀,好在这儿还算是一片墓园,也不能算很差吧。”
许木话不多说,双手在胸前合十,不过三秒钟,他的食指和无名指便放了下去。他口中一阵波涛,一朵莲花,一群魑魅魍魉,一回百鬼夜行——尔后天地之间变得狭窄,太阳空前昏暗,天色出奇混沌。一卷狂风呼啸而过,山间千树飞花火,海涛一般开出耀眼的灿金色,随着残余的习习微风摇曳。
“尊敬的山神大人,鄙人许木请见。”许木不跪,只是躬下身子,单手掩在身前,丝毫不觉是佯装客套。
“——您请您请……我可受不起。”那股类似的灵气并不执着于盘旋,更是不敢拖沓地赶到许木的面前。许木是通灵师,所以能够触碰到山神的轮廓。山神却是躬着腰的样子,毕恭毕敬地把许木扶了起来。
“山神大人,鄙人……”
“您大人,您大人……”
许木的神色稍缓和了一点,但他并看不上这样的阿谀奉承,更不知道为什么灵山山神要摆出这样一副趋炎附势的姿态。
“今天鄙人来此,是有一事委托,不知山神大人可否答应。”许木不改之前的语调以及称谓,问道。
“当然,当然。”山神点着头答道。
“自下个星期一开始,便会有一位受了鄙人引导的渡魂者来到。若他有这个决心,连续七天内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那么就有劳山神大人帮忙了。
渡魂者此次寻访的那位,名叫千浪,生前为满江楼的头号名妓。还请劳烦大人在此片打听打听,好做个保证。”
山神点点头,笑嘻嘻地答应了下来。
许木见正事已经办妥,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银白色的项链,把它塞进山神的手中。
“大人……这,我可受不起……”
山神不好意思地推拖着,但许木没有给他再交还回来的机会。他摆摆手,脸庞向上方倾斜着,孤傲的双眸盯着眼前那一团灵魂,就差指尖一捻,接着一顿狂轰滥炸。
“我说了给你了吗?没想到你还是那么贪啊——这让地府那边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许木讥讽道。
“是……是,大人。您说,您说……有什么事情我都帮您办。”
许木的一只眼睛乜斜着山神腐朽的模样,双唇也微张成奇特的角度,他瞪大了眼睛,方才鼓动双唇:“把这个交给千浪,她会明白的。”
“好,没问题……”
“另外,替我向地府那边问好哈。”许木突然转成抱歉的调子说道,“不不……不对,山神大人,鄙人多有冒犯,还请——山神大人,多多包涵。”
“您客气……这不算什么……”
话语未落,山神的眼前便是一片雾霭,子夜梦中若万星闪耀,晨昏海上如千灯璀璨。许木化作一片梦幻般的星辰,融入了白茫茫的海洋之中,他的眼睛化作水晶般紫罗兰的珍珠,滑落在这一簇灵魂的手掌心。
这一刻,孰能知何方才是忘川,又哪一个才是人间?
[现在]
“我……我可没有送过她什么首饰!——尤其是什么银白色羽毛,她说过她不喜欢的……”煦在勉强能站起身,妹妹柒大概地拭了拭他的泪痕,左手搭在了哥哥的肩膀之上。
“嗯……这可就奇怪了……”山神模糊的影子仿佛用手抚摸着下巴,略有所思片刻后,解释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又好像啊——这个什么首饰不是送给她的……总之她亲口说的就是不愿意见你吧……”
煦攥紧了拳头,不说话。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就赶紧离开吧!”山神打发着他们,“我可是很忙的啊!也不看看这两天是什么日子!”
“……你再说一遍。”煦的目光已经不知不觉堕落到了九重之下,但这次却是道不尽的愤怒与哀恸。
“你这是在示威吗?”山神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顶撞道。
“你果然和那个骗子一副德行!”
煦大吼道,山间白雪一般的花儿全都在一阵凛冽之下被严寒包裹,这次的寒风没有兴致儒雅,不加雕琢的冰块胡乱堆放在山野的角角落落,毫无优雅的美感可言。
天地之间全都成了冰,严寒包裹着整片山坡。柒打了个哆嗦,煦温柔地把她拥入怀中,以自己名字一般的温度暖着她。山神的身体变得迟钝起来,仿佛是受了严寒所限制,那雾气都开始飘散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最讨厌失信的人了。”煦挥了挥手上穿戴的露指手套,“不止你,我连那个通灵师,都一起杀!”
“放……放肆……”
“你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个世界:不会介意再多一两堆白骨的。”
“别……别!这样,我们有事好商量……不——我带你去找她,我带你去……”
山神忽然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便气喘吁吁地乞求着商榷。他的身体已经蒸发了一半,寒气扼住了他的腰部,这很不舒适。
“但你要保密,这件事情,可不能给……不能给许木大人知道啊。”
“许木?”
“对啊,许木大人……”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
“所以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煦把握紧的拳松开,山坡之上的皑皑白雪顺势消融,一阵山风吹来了生机,这儿再次开出了繁茂的花朵。
山神的身体恢复了,他笑着用双手在煦的眼前画了个圈,一片白气袅袅环绕,尔后目眩神迷,再者便没了神智。
山神面向煦的妹妹,问道:“你要随他去吗?”
柒斟酌了几许,摇了摇头。
“你也不喜欢千浪这个人?”山神问。
柒思考了几番,点了点头。
“哥哥的一些小念想,我就不插足了。”柒撇了撇嘴,“真不知道,就一个妓女,这么就让哥哥望穿秋水般的牵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