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吉涛家中的饭桌前，杨晓燕和孙小伟一人一罐啤酒喝着。温吉涛坐在二人的中间，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忍不住说：“你们两个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都失业了。眼见要过年了，连过年的钱都没了。”
杨晓燕看着孙小伟说：“你没了吗？我还退了点学费，不行先分你一半。”
孙小伟：“我好歹也是工作一年的人了，还是有点小小积蓄的。倒是你，实习期还没过，就被人开除了，工资也拿不回来。”
杨晓燕：“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穷困潦倒那不是常态么，就算回家过年拿不出钱也没什么的。”
孙小伟：“你是因为什么被开了啊？”
杨晓燕：“私吞回扣，你呢？”
孙小伟：“泄露公司价格秘密。”
两个人几乎同时一声叹息。
温吉涛：“今后有什么打算？”
孙小伟：“要想养活自己，就得换工作呗。不过我不想再做这一行了，泄露秘密，这给我整的，好像是人品有问题似的，传出去我在业内也不好混，是吧，杨晓燕？”
杨晓燕：“你老问我做什么？咱俩虽是在一条船上翻下的海，可我跟你想法又不一样。我，杨晓燕，在哪里跌倒就会在哪里爬起来。”
孙小伟：“你不改行啊？”
杨晓燕：“我学了好几年的专业呢，怎么能说改就改？一个人在工作中犯点错误怎么了，以后不犯就好了，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犯错误的人，我还会用我的错误案例告诉大家，不能犯错啊……”
温吉涛：“我赞成杨晓燕的做法。结束上一段的工作不过是下一段工作的开始，没什么好逃避的。就算以前有那么一两件丢人的事，也算不得黑历史。”
孙小伟：“我不是没有勇气才放弃的，我做内销真的赚钱不多的，还得跑市场应酬，你们看看我，年纪轻轻的已经开始有啤酒肚了，头发也开始渐渐脱落了，还是换一个夜里稍稍小一点的行业吧，大不了再做回老本行回家开中介么。”
温吉涛：“现在信息高度发达，中介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你不要老想着回到过去，还是好好计划一下未来吧。”
孙小伟：“计划简单，实践难啊。依我看，还是等你考上研究生，再考上公务员，然后再带我飞黄腾达比较简单。”
温吉涛：“那你等我三年吧。”
孙小伟：“等三年，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一不小心就成为百万富翁了呢。杨晓燕，还是你等吧。”
杨晓燕：“时间真的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我还是先好好地结束眼前的这场毕业典礼吧。”
温吉涛：“我陪你一起吧。在你生命的重要时刻，我想还是呆在你的身边比较好。”
杨晓燕：“好吧，刚好可以让你正儿八经地逛逛我们的校园。”
出发前，温吉涛在镜子面前仔细地打量着自己，一直对自己的打扮不是很满意。
杨晓燕倚在门口等着他。
温吉涛：“你再稍等我一会儿，我觉得我穿的这条裤子有点老气，我去换一条颜色浅一点的，马上就好。”
浅色的裤子换好，温吉涛又犹豫了。
杨晓燕问：“怎么还不满意吗？”
温吉涛：“现在是冬天呢，颜色好像有点太浅了，这样穿出去大家会觉得我冷的。”
杨晓燕：“随便穿一穿，差不多就好了啊，我们学校里没有那么多人注意你的。”
温吉涛：“那不行，万一走在路上碰到你的同班同学，万一他们说这个人怎么穿得这个样子啊，你不就丢人了么。”
杨晓燕：“众口难调，不同的人总会挑出不同的缺点来，倘若你顾着别人的眼光想要做到完美，那怎么可能呢？”
温吉涛：”那也不能随便穿的，要自己看得过去才可以。”
杨晓燕：“不如这样吧，我们两个都穿校服出去，好吗？”
温吉涛：“好主意，这样别人就挑无可挑了。”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边走边说。
温吉涛：“虽是冬季，却仍然风和日丽。”
杨晓燕：“别人的毕业季是在热情似火的六月，我们不知怎么弄的，却要在凄冷的冬季里互相说着再见，更添凄凉。”
温吉涛：“其实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
杨晓燕：“就这样结束吗？不会觉得太过潦草吗？”
温吉涛：“就这样结束，挺好的。因为故事永远没有尽头，我们在这一个故事里结束，很快便会在下一个故事里开始，即便是生命走到了尽头，也会有不同的人将故事续写下去。”
杨晓燕：“理虽如此，但我们还是把该走的流程走完一遍吧。我们去跟同学们道别，也去把晚上的烟花看了。”
温吉涛点点头说：“嗯，也算不虚此行。”
杨晓燕站在宿舍的长廊上，看着所有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行李，面前的场景，她并不陌生，曾经的高中她也经历过一次。
只是今日，看着越来越空旷的校舍，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夜晚来临，新上任的校长很重视这一批的毕业生，花了大价钱为毕业生准备了隆重的烟火晚会。
梁文宇站在烟花下面泣不成声。
杨晓燕笑着说：“是我毕业呢，你这么多愁善感的是什么意思？”
梁文宇：“这烟花真的太漂亮了。”
杨晓燕：“你是不想跟我分开吧？”
梁文宇：“你还记得吗？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趴在教室的窗口上看着楼下的同学们相拥而泣。”
杨晓燕：“当然记得啊，那时候我们两个在说着自己薄情，还在纳闷为什么她们会哭，也在惋惜为什么我们两个就没有可以为彼此哭泣的朋友呢。”
梁文宇：“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候只是不懂得离别的意义罢了。有些时间，走过了便不会再拥有了。就像这烟花，散了就是散了。”
杨晓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梁文宇：“你不哭吗？”
杨晓燕：“不值得。”
梁文宇：“那你看那边。”
杨晓燕看去，温吉涛已经哭得抽搐不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站在那里。
杨晓燕翻遍口袋也没有找到至今，没办法，只能带着温吉涛在烟花放完前回到宿舍洗把脸。
楼下的宿舍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可越往上走，灯光变得越来越暗。进入走廊，杨晓燕才发现，楼上的宿舍已经几乎全部空出，漆黑的小房间开着门，透过窗子传进微弱的灯光，杨晓燕顺着一间间走过，里面安静得似从没有人来过。
杨晓燕的脚步停在了自己的宿舍门前。
跟在身后的温吉涛问：“怎么了？忘带钥匙了吗？”
杨晓燕缓缓地转过身，眼角全是泪水，傻傻地问温吉涛：“那些人，他们都走了吧？”
温吉涛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跟着流了出来，一边点着头一边擦着眼泪。
杨晓燕哽咽着说：“他们究竟是有多么重要的事情，竟都不肯看完最后的烟花再离开。”
温吉涛：“我会很感激在此时间内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也愿用最真挚的情感接受他们的离开。杨晓燕，我想，我们在这里的故事，是真的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