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怎么就只剩这么点了。”
杨鸣捡起那颗珍珠嚎啕大哭,这一年经历的一切充满了他的脑海,亲王的荒唐、友善、慷慨和懒洋洋的笑容都历历在目,他想朝海贝冲了过去,“他是你亲侄子啊!你这个没人性的老东西!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她就要死了。”
李飞绕拉住杨鸣,杨鸣半个身子仍在麻痹,被一带就倒在地上,一腔愤恨消失无踪,又变成了绵绵不绝的悲伤。
“我多么想你追的是我啊。”
海贝对杨鸣的詈骂充耳不闻,她爬到了少年身边,他们时隔六十年再次相对,那双苍老的手摸在那张光滑的脸上,声音嘶哑,“从来没有人像你那样热烈地爱过我,那段时间我是多么快乐啊,为了你我愿意把一切都舍弃,但你非得要让你父皇给我一个名分,不然也就不会碰到海伦……”
“人人都怪我使得海伦和沙海分离,但谁来可怜我呢?”
海贝无力地躺在少年身边,她看着走上前来的熊巍,神情宁静,“我虽然已经知道,但仍然幻想他是来追我的,直到他跪在船头哭喊着海伦的名字——但我不怪他,我可怜他,可怜他因为年纪小,炽热的感情就被你们视若无睹,甚至当成玩笑,可每一个孩子的所爱所恨都是真的,甚至比大人还要强烈……从那之后我就发誓再不会流泪,再不会去爱,我恨你们,我恨所有人,我更恨海伦,我要她承受我所承受的痛苦。”
“可你仍然爱他是吗?”
海伦摇摇头:“我可怜他,但他在船头的摇尾乞怜让我瞧不起,从那一刻我就不爱他了。要复活他,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说法。”
熊巍看着她晶莹的眼角:“你流泪了。”
“就为了这个我才杀了我可爱的小海峰,小王八蛋,他多么可爱啊,他热乎乎的小手拉着我的手指叫我妈妈……”
海贝的眼睛缓缓闭上,一滴热泪划过脸颊,变成珍珠落在地上,“替我复活他,告诉他海伦悲惨的结局,告诉他我为他做的一切……我大概去不了空中花园吧,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呀……”
她死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的元明和元清诵念起了往生咒,淡淡的圣光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浮现着,撑起了一片宁静。红头发马林咳嗽了一声:
“像她这样可恨和可怜都这样突出的人还真少见。”
杨鸣骂道:“可怜个屁!”
熊巍捡起了那颗泪珠,又从海贝身上取了点血抹在在自己的额头,朝灵力封印走去。
李飞绕问:“你真的想打开封印复活他吗?”
“我是要打开封印,但不是为了复活谁,而是为了毁了复活果实。”
熊巍大踏步向前,身上冰冻的伤口融化后开始大量出血,在他身后流下一串血迹,“你们快点走吧。我们之前弄得那么麻烦是因为还惜自己的命,现在我也没几天好活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神泥。”
几乎每个人都在身上抹了海贝的血,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有点收获,这时候杨鸣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问黑白祭祀和寺林:“你们——碰到嗜血马林了吗?”
三人摇头,寺林说:“但我在那边见到道奇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尸体。”
“哪里?”
“那边。”
寺林指向熊巍走去的方向,杨鸣能然警觉,大叫道:“前辈小心!黑白无常,快替我祝福恢复力量!”
嗜血马林从灵力壁后穿了出来,嗜血三角戟将熊巍拿着泪珠的右臂斩落在地,又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龙虾,你拦住他们!”
嗜血马林拿到泪珠,立即转身朝灵力壁走去。龙虾挡住他的后背,满脸兴奋:“大哥,你快去拿复活果实复活嫂子,有我在,死也不会让他们靠近一步!“
他飞身向前,将刚刚起身的熊巍又打得连连后退。
“快啊!红毛,帮忙!”
杨鸣急的大叫。
海神和光明神之力被施展在了杨鸣、李飞绕和寺林三个人身上,但根本就来不及蓄积力量,龙虾已经入迅雷般袭来。
“他速度太快了!”
红头发马林哇哇大叫,幻术根本来不及凝结,就被一层层突破。三个人上前一个汇合,就被龙虾打飞出去,寺林直接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李飞绕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地爬了起来,杨鸣刚想起身,被一只枯瘦的大手紧紧抓住。
“从现在起,你就是天一门的唯一传人。”
一股雄浑的力量从熊巍的手臂力灌进杨鸣的身体,他压根来不及任何反应,在一阵剧痛中,身体数个地方被接连打通。一股和灵力相似但又不同的气劲在体内奔涌。
“列祖列宗在上,至少天一门不是在我手上灭绝的。”
熊巍将身上唯一的饰物扔到杨明光身上,喷出一口鲜血,登时死了。
“你这是强行甩锅啊!”
杨鸣大吼一声,全身的疼痛并未消减多少,他带着一腔怒火,朝龙虾杀去,两人对战三轮,杨鸣仍然不是对手。
“帮忙啊!”
元明停止对李飞绕的治愈祝福,棱镜变成飞剑朝龙虾直刺而去,杨鸣大吼一声,将内力当做灵力异样直接灌入灵甲符号。
吽的一声,杨鸣感觉自己膨胀了一倍,感官直接传达到了灵甲——不,气甲上,像是从他体内生出来的器官一样。他灵巧地躲过龙虾的一拳,左拳重击在龙虾肋下。龙虾怪叫后退一步,获得元清全力祝福的李飞绕的剑,像蛇一样从杨鸣身后刺出,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他反手拍去,元明的光剑又在他后背拉出一长道血口。
“该死啊!”
龙虾阵脚打乱,杨鸣重拳连连打在他身上,直退到灵力壁旁边才停止下来。他转头朝内看了一眼,大声道,“大哥记得复活我!”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神奇果实,两口吞了下去,他浑身都在颤栗,脸上冒出一根根青筋,牙齿都几乎崩断,本来就怪异的龙虾手再次膨胀变大,发出金属扭曲的难听声音。
“爆裂果实!”
那几乎是传说中英雄战死时的标配!龙虾体内的像是有一颗炸弹引爆,力量在瞬间暴涨了十倍,杨鸣和李飞绕飞速后退,但龙虾挥拳扬起的罡风就将两人击得火辣辣的疼!
嘭!
杨鸣被一拳打崩了气甲,内脏几乎都要吐出来。
“太快了,太变态了!李飞绕,躲开!你不是他的对手!”
杨鸣用新生的力量平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元清,全力拖住他的速度,元明!给我恢复祝福!然后用光剑分散他的注意,我们不能硬碰,争取时间,他消耗不起。该死的红毛!幻术呢!”
“嗜血马林怎么办?”
“去他妈的马林,先保命要紧!”
?
第二滴泪被放入那点光芒中,海耶斯的虚像再次出现,他微笑着,对嗜血马林说道:“至少,她还有感情的,只是执念太深——那么,你呢?前面那个死的男人还有在外面为你拼死战斗的人,是多么的爱你,有些东西只要放下,你反而会得到更多。”
“你不是死了吗?”
嗜血马林的嘴角抽搐着,“还要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是啊,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管这么多。这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呢?”
所有的金线都从树上漂浮了起来,化作点点金光,汇聚成海耶斯的模样,他温和地凝视嗜血马林片刻,点点头飘然而去。
那种寒毛倒竖的感觉也离嗜血马林而去,他咬着牙,伸手朝复活果实抓去:“谁也不能阻止我达到目的!”
失去束缚的血树放出一阵光芒,所有人都像过电般颤栗了一下,即使连外面处于狂暴状态的龙虾也停止了一下。
另外一边,一直处于假死状态的道奇苏醒过来,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完全不能动。
“该死的杨鸣!”
他咒骂着,想自己彻底瘫痪了,强烈的恐惧像深水一样将他团团围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摇晃着脑袋,然后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跟他多年前见过的一样。
“妈妈,妈妈,我亲爱的妈妈。”
他喃喃的念着,所有的恐惧一扫而空,妈妈解冻了,那就代表爸爸获救了,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一定是诅咒之地。
复活果实!
对!打开诅咒之地就能得到复活果实,只要得到复活果实,就能让妈妈复活。只要妈妈复活,什么都是值得的,哪怕要他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被一阵巨大的幸福笼罩着,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道奇对远处的打斗充耳不闻,突然,他贴在地上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凄厉的惊叫。
“爸爸。”
对,那一定是爸爸,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眼神的余光看到一双脚灵力覆盖的地方走了出来,那双脚踉跄着,像是精疲力竭一样。
那双脚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大,那个人的全貌终于完全走进了他的视线。
“亲爱的爸爸,是你吗?你拿到复活果实了吗?”
道奇看到嗜血马林的神情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拿到了复活果实,但我的能力被完全抽走了。”
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看向道奇,眼中的火焰有一点点燃烧起来,“我的好儿子,你怎么了?不能动了吗?没关系,等爸爸得到想要的东西,会治好你,一切都会好的,我一定能成功。”
他将道奇拖到一个斜面上半坐半躺坐着,腾出空间,然后蹲在玉娘的身边,将手伸向她的额头。一点光从她额头亮起,像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朝她身上汇聚,使她致命的伤口长出新肉,胸口开始起伏,人的温暖重新回到了她身上,她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苏醒时那样常常吸了一口气。
这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妈妈。”
道奇的眼泪打湿了,他轻声呼喊着。
“我的孩子。”
玉娘在道奇的呼喊声中睁开了眼睛,嗜血马林映入她清澈的瞳孔,她轻轻地叫了一声“马林”,然后无数的记忆都被唤起,她眼神中浮现出惊恐。
“你要杀我!为什么,你拿着匕首……”
“嘘嘘,镇静点,那只不过是失手罢了。”
嗜血马林按着妻子的肩膀,安抚着,“我只是想吓吓你,如果你老实点把那个指南针给我就什么也不会发生。现在,告诉我它被你藏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