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惊恐地摇着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太可怕了,你一直在骗我……”
“快告诉我它在哪儿!我费劲心思让你复活就是为了找到它!它在哪儿?!”
嗜血马林怒吼起来,拼命摇晃着妻子的肩膀,玉娘尖叫着拼命挣扎:“你这个恶魔,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那么就去死吧!”
嗜血马林抽出匕首,疯狂地刺入妻子的胸膛,“看看要杀你多少次,你才能告诉我。”
在母亲说出真相的那一刻,道奇的瞳孔先开始放大,他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心脏失速,使他陷入短暂的昏迷,当他再次苏醒,他感到整个世界完全崩塌,所有的信念在刹那间坍塌崩坏。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助瞬间攫住了他。
“不不不。”
他摇着头,泪流满面,他无法阻止,甚至无法移开视线。他看到一直被他试做英雄的父亲变成了最可怖的魔鬼,当着他的面,将母亲杀掉。
那个噩梦又在脑海中浮现,那时他还很小,只记得一个模糊的黑影杀掉了自己的妈妈。现在一切都清晰起来,而且在眼前重现。
“不!!!住手啊!我让你住手!”
他撕心裂肺地叫着,强烈的恐惧几乎让他再次昏迷。
但一切都没有结束,被杀死的玉娘再次被复活,嗜血马林在狂吼:“你把它藏在哪儿了?告诉我!”
匕首再一次刺入挣扎着的玉娘的躯体,然后再次复活……
父亲当着孩子的面杀掉母亲,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噩梦,而这种噩梦以残酷百倍的方式在道奇面前一次又一次地真实上演着。
渐渐的,他的精神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他感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他一点也不在乎,甚至感觉到了某种安慰。他变得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用嘶哑的嗓子喊道:“龙虾叔叔。”
他小时候常挂在龙虾叔叔的手上让他举高,那时候可真好。
每一寸皮肤都炸裂开,鲜血淋淋的龙虾用滴血的眼睛注视着一次又一次杀掉妻子的嗜血马林,他摇摇欲坠,已经快撑不住了。
“大哥,为什么?”
“为什么!?”
嗜血马林抬起头来,鼻翼和嘴角抽搐着,“因为我在你们中间是最没用的!因为我是一个农夫!你们也曾经瞧不起我过不是吗?啊,还有她家里人也瞧不起我!我跟你们说过我一定要变成世界上最富有最有权力的人。”
嗜血马林喘着粗气:“龙虾,你还记得我们发现的那座沉没的岛屿上发现的藏宝图吗?”
龙虾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马林。
嗜血马林突然慌了起来,快速说道:“昆仑人的宝藏!上古的宝藏啊!那不是传说,要找到它不单单需要那张藏宝图,还需要那个龙形指南针!我把它当做一个没用的小玩意送给了她,我很久之后才知道它的真是用途,可这个该死的贱货竟然把它藏起来了不肯给我!那是我的梦想!”
嗜血马林怒吼起来:“成为全世界最富有最有权势的男人!那个梦想离我咫尺之遥!可这个该死的贱货竟然阻止我!”
“龙虾,等我找到那个指南针,我们就一起去找那个宝藏……呃!”
龙虾铁钳一样的大手掐住嗜血马林的脖子,将矮小的他提到了半空中,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蔑视道:“你真他妈真让人瞧不起。”
嗜血马林手脚挥舞着,惊恐的大叫:“别杀我!杀了我就没有人帮你复活……”
龙虾将嗜血马林的脖子彻底捏断,自己也轰隆倒在了地上,涣散的瞳孔怔怔地看着虚空,这位纵横四海让人胆寒的海盗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袖子放哪儿……”
伤痕累累的杨鸣看着遍地的鲜血和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笼罩在这个被诅咒的地方,所有这一切的阴谋算计爱恨情仇,最终都归于寂静。
他撤掉残破不堪的气甲,向所有的死去的人默哀。
“杨鸣。”
杨鸣睁开眼睛看向出声的道奇,他的脸带着不健康的潮红,无神的眼睛乱转着,他用嘶哑的声音轻声说,“指南针在我房间柜子放旧玩具的箱子里。是妈妈当玩具给我的玩的,她大概早就忘了……”
他痛苦的扭动起来,大颗大颗的汗水流淌了下来。
杨鸣上前在他的额头上探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离开。道奇嘶嘶吸着气:“好冷啊,你、你恨我吗?”
“你得到的惩罚已经超过你所做的坏事。”
道奇根本听不到,他发出惊恐的喊叫:“我看到、看到冥河了,有、有鬼要杀我、他来了他来了……”
李飞绕将脑袋转到了一遍,黑白祭祀默念祷词,红头发马林上前说道:“让我用幻术试试。”
“他已经瞎了。”
“一个好的幻术师能够造梦。”
杨鸣让开位置,红头发马林蹲下来,将手贴在道奇的额头上,不一会儿,道奇的呼吸平稳了下来,身上的颤栗也渐渐退去,他的呼吸平稳的减弱,一抹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在最后一口气吐出的时候,一滴眼泪从他微笑着的眼角落了下来。
李飞绕问:“你让他梦到了什么?”
红头发马林说:“让他梦到了这一切都都只是一个梦。”
“那真是一个好梦。”
杨鸣看了看重新出现在嗜血马林尸体边的复活果实,对黑白祭祀、红头发马林和李飞绕问道:“你们谁想要吗?”
几个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八百万金币还是可以赚的。”
三个人走进灵力空间,靠近已经脱离束缚的血树,它比嗜血马林第一次进来时变大了很多,不停发出一阵忽明忽暗的红光。
三人在边缘挖着神泥,杨鸣将手扎进去,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那些泥土好像是活的一样贴着他的手蠕动。但是一离开地面,立刻脱水紧缩,变成拇指大小的一块,像是铅块一样沉重。
“哈哈,这样就方便携带多了。”
红头发马林欢呼起来,飞快地取泥,他突然停了下来:“我好像抓到了一只手。”
“以利族战士。”
杨鸣脑海立刻浮现出这个念头,李飞绕说:“熊巍不是说他们已经清理干净了吗?”
“还有一个人。”
元清说道,“海耶斯!”
埋在泥土正宗的人拉扯着红头发马林的手臂浮了出来,依稀还能看出画像上海耶斯的模样,只是长长的白发已经寥寥无几,黏在发涨的皮肤上,瞳孔中带的不是睿智,而是漆黑的死光,他发出像老鼠一样的尖叫,死死抓着红头发马林的手臂不放。
“黑暗力量!”
元明洒下一片白光,像热油一样浇在海耶斯身上,他的皮肤燃烧起来,发出恶臭的黑烟。海耶斯挣扎着,仍在不断向上,周围的灵力也似乎被他的挣扎牵引着,如波浪一般动荡起来。
“松开!快救救我!”
红头发马林死命甩着手,李飞绕挥剑将海耶斯的手臂砍断,整条手臂全部化作黑烟,盘旋一阵朝血树缠了过去。血树发出一阵剧烈的红光,所有人同时捂住耳朵,以抵抗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嗡鸣。
杨鸣看到李飞绕的形象突然扭曲,从她身上长出另外一个脑袋,赫然是刚刚被掐死的嗜血马林,舌头耷拉在外面发出桀桀怪笑。
“幻象!快点离开这里!”
几人拔腿一样朝外狂奔,四周灵力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一旦超过临界点,即使全盛时期的熊巍也别想有任何活路!
“朝吞噬者里跑!”
元明元清抓过昏死的寺林,紧随杨鸣李飞绕身后从吞噬者的豁口狂奔而入。
吞噬者内部已经恢复如初,可是它一点也没忘记所受的伤害,一感到有人,活墙壁蠕动着,成千上万长着倒刺的粗壮舌头朝几人伸了过来。就在这时候,第一次剧烈的震动出现,所有舌头突然停住,连活墙壁的蠕动都暂停了一下。
所有舌头登时大乱,毫无目的胡乱攻击,相互纠缠扯动。
“保护好自己!”
杨鸣大声道,这时候只能各顾各的了。
第二次震动出现,紧接着是第三次和随之而来的强大冲击波,已经成为空间一部分的巨大吞噬者被直接撕碎,杨鸣和李飞绕抱着一根飞来的舌头被朝外冲了出去,那一根根尖利的阵直扎进了他的皮肤。
他们才刚刚落下,第二次爆炸紧随其后而至,杨鸣下意识地抱住旁边的李飞绕,在这生死关头,他突然想到那个奇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说……”
你再试试。
他没能说完,爆炸袭来,杨鸣鼓起了全部力量,一震,随即晕了过去。
?
李飞绕醒来的时候,看到大河正将治愈果实的汁往杨鸣嘴里挤,看到她坐起来,他顺手扔了一个过去:“你们不在这段时间,世界树发疯了一样结果,还存了不少呢,放心吃,管够。”
李飞绕看到三个岛的世界树已经超过了三米,正生机勃发的在海风中摇曳着。她问:“这是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诅咒之地的两海里之外的地方。”
大河说,“发生什么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反正就是砰砰几声爆炸,整个诅咒之地连带着肉珊瑚群都飞上了天,还炸到不少鱼呢你看。”
李飞绕瞄了岛上的一大堆死鱼,问:“是你救了我?”
“小骗子把你们从海底拖了上来。”
小独角鲸似乎听到有人夸它一样从水里蹦了起来,发出一声喜悦的叫声,“然后是她,我美丽的贝族小姐,把你们带上了岛。”
大河热情地看着正将寺林往岛上拖的贝书,跑了过去,“我来帮忙吧!”
海面一片疮痍,到处死鱼和海兽和人的尸体,被活着的鲨鱼和食肉鱼类拖拽着,荡起一阵阵的波纹,海底的黑暗力量不时发威,像黑色的闪电。
“我得离开这里。”
李飞绕的岛从远处飘了过来,在自己的岛上更利于恢复。她正准备离开,贝书叫住了她:“你回去能经过一趟神山吗?一到了神山我就能找到船送我回绿地。”
“我也会去一趟绿地,顺路。”
李飞绕笑着回答,“谢谢你救了我。”
“是小骗子的功劳。”
贝书笑着回答,“我想跟你一起回绿地,不过我得先找到海贝长老和亲王殿下才行。”
李飞绕神情黯然:“他们都死了。”
“什么!”
贝书和大河惊愕当场。
“他们死了?”“你要走?”
贝书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飞绕点点头,贝书说:“那么我更要回一趟不可了,你在路上告诉我吧。”
她将寺林拖到李飞绕的岛上,任凭大河苦苦哀求也没有用。
“那你为何不跟我走呢?”
“但是我三个岛的岛民,我的岛主我的兄弟还在昏迷中,我怎么能离开他呢?”
“我也离开绿地太久,而且长老和亲王同时陨落,事态重大,我不能不回去。”
贝书语气坚决,“你不要多说了,等杨老大醒了,我和他告别就走。”
李飞绕说:“告别又有什么意义?你会不走吗?”
“也是。”
贝书晒然一笑,转身对大河挥手告别,“我们还会再见的,等再次相遇我会告诉你我喜不喜欢你。”
“这也太残忍了吧。”
大河哭丧着脸,李飞绕的移动岛离开十几米突然又停了下来,李飞绕转向他大声说,“替我告诉杨鸣一声,那个吻其实不赖,我常会想到。”
“滚!你带走了我的女人还撒狗粮!”
杨鸣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大河坐在自己旁边唉声叹气,他问:“其他人呢?”
大河长吁短叹:“就只剩我们三个了——哦,不对,那边还躺着一个大胖子。”
总督正舒服地躺在阳光下,吹着海风,呼呼的打着呼噜。
杨鸣又问:“那鲸波呢?”
鲸波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我在这里!”
杨鸣抬头望去,看到鲸波站在歃血岛的要塞炮上方,激动地挥舞着手,他说:“这是我们的了!从此之后没有歃血岛,只有三个岛!”
三个男人同时朝空中挥拳,高呼道:“三个岛万岁!”
——第一卷:《诅咒之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