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坤暗暗咬牙,正待出班领旨,忽听得有人开口道:“皇上且慢!”
谢广坤疑惑地抬头,却见四王爷午乾已迈步出班,眼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向着龙椅上的皇帝恭敬行礼道:“皇上且慢,请听臣弟一言。出兵南安,掀起国战,此乃关系国家社稷的大事。还得朝中文武大臣细细商议才是,不可贸然出兵啊。”
午帷脸色一沉,心道,难道自己的算盘已经被午乾这家伙给看穿了?他正想反驳,却听见廷下又连续走出三个人来,行了一礼后,都附和着午乾的意见,说要细细商议后才能出兵。
这样一来,午帷就没办法硬压下午乾的异议了。他铁青着脸道:“南安蛮夷小国,多年偏安一隅,论兵力、论实力,均无法望我中洲大国之项背。现该国图谋不轨,公然撼我天威。我朝大军就该横扫南安,扬我国威名于世界。为何你们却如此畏首畏尾,难道竟是惧怕那南安国的蛮军吗?”
午帷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里又变得格外肃静。这顶帽子实在是太大了,一般人谁也不敢接过来戴在头上。午乾与谢广坤对视了一眼,这一次,谢广坤站了出来,向着午帷禀道:“皇上息怒。我堂堂王师,自然不会惧怕南安国的那一小撮蛮军。但是,举国兴师,必得师出有名。现在,南安国那边为什么要突然向我们挑衅,情况还不清楚。再者,南安国历来没有什么军备,就算是要征讨南安,宣威将军冯志有手中还有八万镇南雄兵。他们出动,就足够打得南安国落花流水了。何需动用王师、千里奔袭?那不是太抬举南安那群蛮子了吗?”
谁说谢广坤行征出身,是个粗人,这一番话说得粗中有细,端得是十足的有道理,一时间倒让午帷接不上话来了。
大战之前,先摸清敌人底细,那是绝对必要的,否则岂不就是师出无名?再者,宣威将军手里的八万人马,也是王师,而且守土有责,就算要打,也应该由他们先行出动,杀鸡又何需用牛刀呢?就算是敌人势大,那朝廷也完全可以观察前线形势,再派出谢广坤这样的重量级人物策应啊。否则,一开始就把手里的王牌打出去,还真像是怕了南安国似的。
午帷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了,可是却瞪着谢广坤说不出话来。谢广坤把所有的话头儿都堵死了。再说,那就是他这个皇帝在无理取闹啊。岂不是十分难看?
想到这里,午帷深吸一口气,平静下心中的怒火道:“此事多亏谢将军点拨,朕真是受教了。刚才,得知南安国这样一个上不得台盘的小国,都敢来算计我中洲大国,真是叫朕好生难过。一气之下,确实是想得有些不太稳妥了。多谢谢将军直言相告啊。”
说着,午帷还向着谢广坤哈哈笑了两声。
午帷这笑声,听起来真是比夜枭的叫声更令人心寒。谢广坤硬着头皮谢了恩,退回朝班。午乾和剩下的几个大臣相互看了看,也准备退回去。就在这个时候,午帷突然说:“四皇弟请慢。”
午乾抬头望向午帷,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暗暗揣测道:自己刚才为了给谢广坤解围,也为了在所有文武大臣面前把谢广坤与自己的关系坐实,不得不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午帷。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下面他一定会给自己出难题,只是不知道,他要从什么地方下手?
好在,午帷并没有让他猜太久,就已经开口道:“四皇弟最近身体可还好?”
午乾点了点头道:“总是有些小病小灾,劳烦皇上惦记,臣弟惶恐。”
午帷脸上却露出了极为关切的表情,埋怨道:“身体上的事情,哪有小事?小病小灾若是不注意,也会演化成大病!四皇弟切不可掉以轻心。”
午乾点了点头,刚想再客气几句。午帷已经接着说:“近来朝廷上并没有什么大事,这次大朝会以后,四皇弟先放宽心在家里休养吧。没有涉及国家社稷之大事,朕也不敢惊扰你。你一定要养好身体,否则连太后也要怪罪朕了。”
午帷一边说,一边露出极为和煦的笑容。午乾也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极为恭谨顺从。可是,满朝文武大臣都已经暗暗变了颜色。早就知道皇上与四王爷不和。平时四王爷纵然是上朝,也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公然违拗了皇上的意思,而且亲自上阵唇枪舌剑地辩论了一番。那皇上明显是占了下风,被四王爷给驳倒了,又怎么肯善罢甘休?这不是转身就给赐了双小鞋穿?无国家社稷之大事,就可以在家里休养,那四王爷以后几十年,怕是都没有几次机会可以上朝了!一时间,满朝文武大臣看向午乾的目光,都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午乾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心里早已把午帷嘲讽了十万遍。这样的手段,在朝堂上使出来,到底是谁会失了人心,真是不用多解释了。他微微一笑,向着午帷深施一礼道:“臣弟谢皇上垂怜,一定会好好保养身体,不让皇上和太后为臣弟操心。臣弟就先此告退。”
说完,午乾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午帷一下子愣住了。他本以为,午乾一定会恋栈不去,还会说些什么来求自己改变主意,没想到午乾根本就不介意似的,甩甩手就走了,竟然是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朝堂上又是一阵难言的寂静。好半天,午帷才重新开口,开始与众位大臣们研究做大,法事的事情。
午乾回到四王爷府,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跟花竹挽学了一遍。花竹挽听后,两条修长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沉声道:“午帷此人心胸极小,凡事睚眦必报。你今天毫不留情地伤了他的体面,他就仅仅以不让你上朝来报复你吗?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午乾闻言哭笑不得地望着花竹挽道:“难道你还觉得本王不够惨?你可是我的人啊。”
花竹挽瞪了午乾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