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着脸的程雪宁回过头,目光像是能穿透钢筋水泥的重重阻隔一般,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摆放着装着妈妈的冰棺的小房间的方向,搭乘电梯走出了这个地下迷宫。
十几秒钟后,电梯门刚一打开,一个打扮入时化着淡妆无法从外表判断年龄的女人把她从电梯里拉出来对她说:“宁宁,我们该走了,你外公外婆该等急了。”
“以后到这里来不易,我想去跟所长他们道个别。”
程雪宁垂着头,拿开扣在自己手腕上手,语气轻轻的,大家闺秀似的温婉动人,没了往日一贯的骄狂高傲。
“好好好,有礼有节,这才是我的好宁宁。”
女人拍了拍程雪宁的肩膀表示鼓励,看着程雪宁走进地上迷宫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颇为玩味的浅笑。
“咚、咚、咚”
程雪宁在那扇挂有“所长室”牌子的房门上轻轻地连敲三下,在得到里面的人“进来”的允许之后,走了进去。
她眼神空洞地直视这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开门见山地问道:“所长,我早上的请求”
“小姑娘,你早上的请求根本没必要再提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研究所进人是有严格规定的,条件一是身份清白,二是研究生以上学历,三是在生命科学领域有所贡献。
这三条,除了一,你都不合格,都这么清楚明了了,你还一天三遍地死缠烂打!”
所长看见是她,脸上的无奈一闪而逝,他也是被求出了火气,说话已经很不客气了,就差说程雪宁是学渣、智障了。
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不得,所长是心里有数的,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小丫头不好惹。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到这里来看你妈妈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回去考大学,认真学习,专心科研,几年后可能会有机会到我们研究所工作;比如加入归化军,就有机会进驻我们研究所;比如挣了大钱投资我们研究所的项目,就有机会到我们研究所参观。、、、、、、
所以,机会多着呢,不要老想着留下来做清洁工什么的,我们所以前不需要清洁工,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会需要。
我知道,你还小,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和妈妈分开,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逃避。放心大胆地去走自己的路,妈妈会在终点等着你拿成绩单跟她汇合的。”
曾经有人告诉她,做人得认命,不然等垂死挣扎一番才发现得到的还是早已注定的结果的时候,会更痛苦、更可悲了。
因为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会让她错失路边的风景,体会不到生而为人的乐趣。
站在这样的出发点,心平气和又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个道理的人是她的妈妈。
不让她留下是因为她有自己要走的路,那是什么样的路?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而别人却那么清楚?
那是别人替她安排好的路吧,她的亲生父亲和伯父为了不妨碍她走上那样的路,已经将她逐出家门了,这样她就正好可以由别人揉边搓圆。
“让我留下来,我可以让你们抽我的血做研究,一个月一次,不,一周一次,”程雪宁提出了一个她认为最有吸引力的条件,在这里仅仅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她也知道这家研究所不是看起来的那么规矩,也正是出于对那种不是很规矩的行为的警惕,让她不放心把妈妈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要留在这里看所谓的“有望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妈妈是她亲自送进来的,她必须负责到底,而躺在冰棺里一动不动的妈妈也只有她可以依靠。
不等她说完,所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内线:“进来两个人,帮我把客人请走。”
不出一分钟,两个身着归化军军装的保安走进来对程雪宁摆出“不想吃苦就乖乖跟我们出去”的架势,程雪宁犹自不死心地对所长说:“我可以做你们的实验体,什么实验都可以!”
所长摆摆手制止保安作势要强制拖拽程雪宁的行为,看着程雪宁的眼睛,语气温和地强调道:“再强调一遍,我们研究所是绝对正派的科研机构,绝对遵守国法行规,是绝对不会做非法人体实验的。”
说完用指纹打开办公桌背后的备用通道暗锁,光滑得不见一丝缝隙的墙面裂开一丝竖直缝隙并迅速扩大到一米宽的样子,所长闪身走进那个幽暗无光的通道。
通道关闭,墙面恢复正常,程雪宁知道她彻底没机会了,也不用保安请,自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所长室的隔壁是一间比所长室大七八倍的内部绝密资料室,所长穿过长长的绝对幽暗的通道推门进入这间资料室,里面只有一个像是从漫画里跳出来或是从事情趣行业的白大褂大姐姐,她把白大褂穿出一种魅惑感——绝不是只存在于YY中的那种魅惑。
她坐在监视器前,盯着程雪宁从所长室出去,一个人在迷宫一般即使是本所人士都会经常迷路的通道里穿行,左拐右拐很快就回到了大厅。
“既然人家都说到那份上了,你就应该把她留下来,这可是上好的研究材料,说不定就让我手上的项目突破性进展了呢。”
女子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有种漂浮感,像一缕烟,只需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散。
听她说话非得集中精力不可,兼之她也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士,所以,所长听得很认真,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字眼。
所长走近,站在距离女子一米以外的安全距离,闻言烦躁上脸,声音低沉道:“那些流浪汉、小乞儿还不够你用?”
“她是谁,程家老汉的心头肉,天生异种,一出生就有LV0的实力。是流浪汉、小乞儿能比的?投入与产出成正比啊我的大所长。”
女子终于舍得将垂涎三尺的目光从监视器中的程雪宁身上移开了,扭头看着所长,耸肩摊手,做了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动作。
说罢,她又带着点激动地说道:“现在程老汉落了难,她死了老妈,被老爸赶出家门,正是入手的绝佳机会,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她跳下高脚椅,身体前倾,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所长,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希冀,睫毛忽闪忽闪地更添几分动人。
“你不要得寸进尺,人,只有那种人,才能用,其他的都不可以!也不要妄想搞小动作,我才是研究所的主事人,你不过是区区一个研究员!”
所长却对女人的楚楚动人回以出离愤怒,他对这个每天都跟他要人的女人已经忍无可忍了,压抑了十几年的怒火在这一瞬间爆发。
正如所长强调的那样,研究所它本来是个正正经经的研究所,由朝廷出资筹建,他还是正正经经的从九品朝廷命官。
可自从十几年前归化军插手之后,就变了味,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归化军就是一颗臭不可闻的老鼠屎!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可是我也有工作压力呀,项目要进展,金主催的紧,难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整个研究所的事情,干不好,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并没有被所长的怒火燎到一根头发,怏怏不乐地坐回高脚椅,她的声音恢复如烟似雾,轻轻袅袅,不认真听听不太真切。
药物最终是要用到人身上的,小白鼠、小兔子什么的,虽然保全了人道,却真心不是什么好材料,最后得到的实验结果自然往往是南辕北辙,毫无意义。
难道所长不想用真人,他不敢用,不符合规范,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身败名裂、牢底坐穿、家人连坐、三代不祥,这种带有古意的处罚方法听起来抽象,实施起来却是包罗万象,说是让人在这世上无立锥之地也不为过。
所以她只好请求所长喽。
出了事自然是所长的事,人是所长弄来的,她只管听令行事罢了。
风波过后,她还是科学界颇有建树的后起之秀。
她是有后台的,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
“她不行,原因,你可以向你背后的人打听。”
所长再次冷冷地拒绝,话不投机,他拧身退出了这个本该专属于他的资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