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那个叫孙可欣的设计师把“太平”的因素也考虑在内了,这些衣服都很合身,程雪宁作为一个合格的衣架子没有让设计师的活泛心思和灵巧的手工白费。
以女儿为傲的孙师傅见此自然是对程雪宁赞不绝口,漂亮话说了一箩筐还不嫌多的。
“好了,孙师傅,既然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就该告辞了。”女人脸上的笑容从程雪宁穿上高跟鞋的那一刻开始转淡,到现在是微不可见了,她语气淡淡地出声打断孙师傅一个字都不重样的吹捧。
“哦,好的,我帮你们把这些包起来。”
孙师傅麻利地找来大纸袋把盒子装进去,女人则用眼神示意一直站在角落里当背景板的司机过来提这些袋子,她则是拉着穿着黑色拖地晚礼服站在镜前带着新奇重新审视自己的程雪宁往外走。
“李太太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啊!”孙师傅脸上还带着还没退潮的兴奋冲着女人的背影喊。他还有好多话没能一次性有感而发呢,吹女儿他能吹一年,那女孩作为模特跟女儿的得意之作真是相得益彰啊。
女人坐上车,先给珠宝行打了电话询问她预定的有没有到货,接着又打电话问几家鞋类品牌店问有没有新款。
“干妈您问鞋子做什么?这双鞋挺好的呀,著名设计师精心设计、纯手工制作、材料考究,表面镶有三百六十颗纯天然钻石、全世界仅此一双。”
程雪宁用夸张的语调把孙师傅的话学了一遍,说完还在宽敞的车厢里抬了一下脚,当然,她是看不出此高跟鞋比车外大街上走着的女性们脚下的高跟鞋优秀到哪里的。
女人对程雪宁笑了笑,说:“宁宁你有没有发现你太高了,这双鞋可能不太合适。”
程雪宁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反驳道:“挺合适的呀,刚才那个孙师傅不是一直在夸吗?他可是专业的,我这样打扮去参加外婆的寿宴,肯定不会给他们薛家人丢脸。”
“不是,这不是光你一个人美就完事了,宴会上人很多,你太高挑了不和气氛。”
女人干巴巴地辩了一句。
“怕我抢了谁的风头?”
程雪宁似笑非笑地盯着这个被她称呼做“干妈”的女人,旋即收起略显强势的神情,做乖巧状反思道:
“我觉得应该没关系的,你看我肌肉比一般女孩发达了一点,长得太高了,还是个飞机场,什么都不占优势,能把谁比下去呀。”
“宁宁,不是跟谁比,而是,你这么高,不太方便交朋友。”女人神色纠结了一阵,字斟句酌地吐出了重点。
交朋友?
“不急的,我才十七岁,没成年呢。”
程雪宁当然懂得起“交朋友”是什么意思,低着头,语气中有着与同龄人面对这个话题时一般无二的羞涩。
“十八岁是律法规定的结婚年纪标准,跟交朋友没关系。而且,在我们民间,只要男女两情相悦便可结合,比你岁数还小就儿女双全的大有人在。”
女人则是一副“食色性也”你别不好意思的神情。
“可是,干妈,可能是我太委婉了没能让您听出来,我已经说过了,我目前不会考虑这种问题!”
程雪宁的话里已经有了火气,她正在为妈妈的事情心急如焚,根本不可能考虑什么“交朋友”,更何况这些人心怀鬼胎!
她就是信了这个老女人的邪才把妈妈送到那个该死的研究所去,从此她就成了这老女人和她背后的人的提线木偶。
她对妈妈的感情,就是那根绑在她身上用于操纵她的线,尽管他们没有说的很明白,但她就是要心里有数,等他们说得明白的那天,只怕已经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她知道,这些人是在诓骗她,那时她六神无主恰好被他们诓骗住了。
以她既多又杂的知识储备来看,世上不会有死而复生的奇迹,如果有,那么一定是歪门邪道。
但是,哪怕那时的她能有今天的心境和觉悟,她还是要上当,因为她还是没有做好彻底失去妈妈的准备。
所以,在找到靠谱的方法之前,暂且让妈妈留在那里,至少那里的条件能像让时间停留一般让妈妈维持濒死的状态。
而她要快,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快点找到那个方法,在他们在妈妈身上做实验之前。
在此之前,她还要做一点小准备——研究所里一定要有她的人,不为其他,只需在关键时刻为她传递消息即可。
“宁宁你别生气,干妈都是为你好,你现在从程家出来,身无分文的。薛家愿意在这个时候接纳你,是天大的好事。
而且,他们还给你找了金龟婿,那男孩是S市实业界巨头陈家的人,长得可帅气了,性格也是温文尔雅,嫁给他你绝对不吃亏。
这次借寿宴相看,也不是专为你一个人,跟你年龄相仿的表姐妹还有三个哩,祖孙连心,你外婆怎么也不可能害你的。”
这一刻,老女人又化身嘴角缺颗痣的媒婆,一点儿也业余地给程雪宁灌起了迷魂汤。
程雪宁听了脸上暴躁之色一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点了才伤心地看着老女人说:“干妈,我好失望,这就是你跟我妈妈说的要替他好好照顾我吗?”
说完,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老女人有点慌了,她也不太落忍,可是没办法呀,只好硬着头皮安慰:
“宁宁你别哭啊,干妈也不想的,干妈”
程雪宁肩膀一缩躲过了老女人伸来的安慰之手,继而啜泣着打开车门捂着脸朝远处跑了。
谢蔷有些发怔,这不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戏码吗?不是应该她费点口水安慰安慰,许她点小条件,几分钟之后就一个回合完事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发现好姐妹家的女儿不是她从前所见的那样冷漠高傲,也不是传闻中的骄纵暴躁,而是乖觉。
那丫头是懂得游戏规则的,这段时间她们明明相处得很愉快的,现在突然跟她玩这套,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发什么愣,还不开车追。”谢蔷回过味了,不耐烦地命令司机。
“可是,太太,如果追了就是逆行。”
“我让你追,你就追,哪来那么多废话!”谢蔷厉声喝道,难道她们李家还应付不了几张罚单的事?
“现在追也晚了太太,她已经过马路到对面去了,前面能转弯的地方还有一千米,以她的速度,等我们转弯过去,已经不见人影了。”
没错,程雪宁的速度确实快得非人,五秒钟就从二十多米长的人行道这头走到那头了,跟她一同出发的人才刚刚把脚探在斑马线上的也大有人在。
程雪宁走得虽快,姿态却是相当优雅的,此时两手自然下垂,借鉴了传统服饰韵味的晚礼服衬得她的背影宛如画中仙人遗世独立。那里还有一点掩面哭泣奔逃的样子?
谢蔷咬牙切齿,恨恨地想:她就知道,那丫头也是我辈中人,擅长作戏。
“我在南京路,那丫头跑了,让你的人快去找。”她打电话给她的丈夫。
“不用找,不过是耍小性子罢了,时间到了自然会回来。”
不愧是夫妻,她的丈夫也跟她一样的铎定了程雪宁的乖觉,还笑呵呵地劝她道:
“别恼,不值当的,耍小性子是你们女人的特权嘛,小女人也是女人啊。”
“你可千万别大意失荆州了,要是她不按常理出牌地真消失,你怎么跟上头交代?”谢蔷烦躁地提醒了一句。
“哈”,电话那头,男人揉了揉下巴,脸上多了一份认真。
“你倒是点醒了我,让我想想,她可能会去的地方。老方,你让下面的人都动起来,全城搜索,重点蹲守这三个地方:S戏剧学院、正气武馆、益生研究所。”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