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圆暗的光华洒满整个院落,玉壶几人才姗姗来迟。
蝴蝶赶紧询问他们关于沈庆才的后事是否已处理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中的石头便也落下了。
年儿还在昏睡着,众人匆匆吃完晚饭,便开始商议孩子的去处。
蝴蝶将冯掌柜想要领养的事情同他们说了,几人都觉得不错,不过还是要等年儿醒来后争取他的同意才行。
夜越来越深,一阵晚风吹过,院中的桃树枝桠上“哗哗”作响。似乎来的这么多天,每当快要入睡的这段时间内便会听到这“哗哗”声,仿佛是自然赠予他们的入睡曲。
周围一片寂静,其他住客早已进入了梦乡。然而,他们几人却谁也不敢现在就去休息,一个个都坐在院落中等待着孩子醒来,就连掌柜也同他们一起坐着。
“爹!”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传来,众人赶忙往房间奔去。此时,孩子已经醒了,脸上挂着一串泪珠正在抽噎着。
几人一个个在门前止了步,谁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哄。
松月将蝴蝶往前推了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虽然你也没生过孩子,但好歹是个女子,应该多少知道些怎么哄孩子。我们这几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怕吓着他。”
蝴蝶无法,只得走到床前,总不能都杵在门前看着孩子哭也不管吧。她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温柔地替孩子擦了擦眼泪。
“年儿醒了啊?是不是做噩梦了?没关系的,等我们年儿长大了,你爹和娘就会来看年儿了。现在你乖乖听话,快快长大,很快就能看到他们了!”
年儿小脸上挂着两行泪珠,一双圆眼定定地看着她。
“姐姐,我听说大人要是撒谎了,肚腹之声便会报数,爹的肚子都报到九了,他是不是不在了?娘是不是也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对吗?”
小小的孩子,眼神中全是绝望,她不忍心回答孩子,只能问道:“年儿,你这是听谁说的?”
“昨天晚上,我和爹回去后,公主派人在爹去做饭的时候告诉我的。我问爹,他不说话,可是今天爹的肚子瘪下去了,公主说的是真的!我再也见不到爹了!都是我要问娘,爹才死的!”
年儿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凶,蝴蝶根本无法哄劝住,松月看不下去直接给孩子又拍晕了。
这一夜注定是睡不好的。待到清晨,蝴蝶打开房门便看到了好几双熊猫眼。几人只是相视一笑,默默地吃完早餐。
蝴蝶端碗热粥进入房中,估摸着年儿应该也快醒了。她现在心有些慌,不知如何面对孩子。
“姐姐!”
刚在桌上放好热粥,便听到了这一声稚嫩的童声。
“年儿醒了?肚子饿不饿?”
蝴蝶将热粥端到床前,正打算喂食才想起孩子还没洗漱。她轻柔抱起孩子洗漱干净,又温柔地喂了粥。整个过程中,年儿一声未吭,只是呆呆看着她。
待到玉壶几人来看他时,他突然从蝴蝶怀中挣脱下来,向着玉壶磕头便拜。
“请大哥哥收年儿为徒!”
“你为何让我收你为徒?”
这声音不轻不重,平波无澜。
“年儿害得父亲惨死,父亲的最大心愿便是年儿能有出息,年儿定要完成父亲的心愿,加倍努力!他日若学有所成,定要为母亲报仇!”
玉壶看着他,眼中思绪仿佛飘出了很远,半晌后,他轻叹一声道:“像啊!还真是像!如此,我便收你为徒。不过,修行道路艰辛,你可要做好准备。”
“年儿不怕艰辛,一定会努力的!”
如此幼童,仿佛在一瞬间便长大了,他的眼中再也没了童稚之气,有的是那比大人还要坚定又淡漠的目光。蝴蝶不知该对他突然的懂事感到高兴,还是对他消散的童年感到伤心。
自从行过拜师礼又祭奠过沈庆才之后,年儿很少再黏着她。他每日都跟在玉壶几人身后,所有生活上的事情也几乎都可以自己一人完成。
不过,掌柜似乎并没有放弃,他每日围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就是晚上也是掌柜陪着他睡。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知他们俩谈了些什么,年儿尽然主动提出要认掌柜为干爹,这事彻底解决,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每个人似乎都很忙,除了蝴蝶。这样的日子很快便又过去了半月,这几日里她无所事事,每日除了吃便是睡,肚子竟然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大了,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天,蝴蝶刚开房门便见到松月在上蹿下跳地说着什么,接着几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房内提着行李出来了。
看着几人的表现,这不妙的预感似乎越来越强了!
蝴蝶发现几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将眼光盯在了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松月舔了舔唇,半天后问道:“蝴蝶,你这几天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蝴蝶感觉自己背后发毛,她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回道:“没什么不对劲啊!除了这里的东西太好吃,吃胖了些,没什么奇怪的。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天!你肚子都这样了,你还感觉没什么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入乡随俗吗?这些天我们也是给忙忘了,到这时才想起这事来。”
松月听完立刻跳脚,指着她的肚子大声喊道。
蝴蝶心跳如鼓,自己真是倒霉!这入乡随俗怎么会这么坑!
“还愣着干嘛!快收拾行李啊!过了今天就满一个月了,明天管你是什么国师也好,战圣也罢,都得接受这入乡随俗的诅咒!”
一向温和的圆清尽然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看着蝴蝶傻站在那立刻急了!
蝴蝶听完,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看来自己还有救!
几人收拾好一切,便将年儿留在这好面客栈由掌柜照顾着。他们雇好马车,打算到集桑城外寻个住处。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这实诚国,玉壶也只回她有要事要办。
然而,天不随人愿。他们刚要登上马车,便被一列士兵给叫住了。
“国师大人请留步,我等奉国君之命,请国师大人屈尊入宫一叙。”
当前一身穿银色软甲的将领拱手说道。他虽看上去威风凛凛,但当目光瞥到那凸起的大肚子时,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实诚国君真是好大的面子啊,竟然让我们华裳国师亲自入宫。他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松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立刻叫嚣了起来,到是玉壶显得十分淡定,一脸的云淡风轻。
“松月公子不必如此激动,去不去全在于你们,您就不必为难我们这些小兵小卒了。”
松月正打算抬拳就揍,被一旁的玉壶直接制止了。他轻叹一声,淡淡道:“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们便不去了,你们立刻回去复命吧。”
那银甲将领明显是被他的话给弄懵了,像根柱子似得呆呆立在那里,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旁边的副将实在是看不下去,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用力咳嗽了一声。
那将领总算反应了过来,他对着玉壶恭敬地鞠了一躬,道:“国君知道您未必肯过去,只是对我吩咐道如果您不愿去便对您说那三个字。”
“哦?哪三个字?”
玉壶懒懒地整了整衣襟,目不斜视道。
“唐敬德!”
将领恭敬道。
“哦,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三个字。那本国师便屈尊纡贵去那破落的王宫中走一走,顺便训斥训斥你们那不懂礼数的国君吧。”
“噗!”
蝴蝶乐地差点喷出口水,没想到玉壶是这样的玉壶。
那将领此时已是如鲠在喉,嘴唇开合了数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乐够了吧?你也一起跟着吧。今天,我便带你去看看那破落户是什么样的。”
玉壶斜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那将领不敢回嘴,只得无奈转身带路。
蝴蝶跟在身后走着,越想越不对劲。过了今晚,他们就要入乡随俗了,如果那国君强行将他们留到明天,那他们就要像实诚国人一样悲催了,这玉壶拉上她不会是打算大家要死一起死吧?他是什么时候变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