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姤谷时雷霆降,凛冽的风中,鬼估拖着长剑缓缓前行。
昔年泼墨作山水的故人,清明雨再落的时候,早已曲终人散。
春意正阑珊,午夜梦回的一场雨,唤醒了多少的侠骨柔情。
我也曾誓愿快意恩仇江湖纵马;我也曾许诺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可待青山笑白发,烽火狼烟时,一片烟火海,迎乱世杀伐。
烟火斑驳,江湖旧色。茶馆酒肆,把酒拈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无话可说。鬼估这一路,走走停停,大从姤谷出来,各色人马尾随在她后边,鬼估麻木,也没想怎么办。那群人为个人利益,都不会轻举妄动,冥教的方向终究是她的归宿。
夜黑风高夜,微风飒飒,增添了几分凄凉。一小女子战战兢兢的走在道儿上,手中握着不知名的东西,嘴里神神叨叨的念个不停。
“小女子谢云婕,虽是江湖人士,但身世清白,不曾平添杀戮。养尊处优,心性懦弱。路径此地,望土地公公,保佑云婕此行平安无事。”
冥教霸占这昆仑那些山头,而这条路通往昆仑山,教宗为了彰显自己的人设,变将各种理由死去的且不相干的人埋在道儿两侧,做恐吓用。
但是,世人皆知冥教,敢上昆仑的人,无一不是走投无路的歹徒,穷凶恶极的恶霸,烧杀抢掠的土匪。可奈正义当道,被逼无奈逼上昆仑。
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做的倍儿爽,哪一个又会怕这些鬼怪之说。这些伎俩最多最多,也就是吼住些没胆量的小喽喽。
而谢云婕大概就是那只无头苍蝇。
没睁开眼睛,步子也随即迈的大些。只不过方位感稍稍差了点,直挺挺的往树上猛烈的撞击了一下。
谢云婕咽了咽口水,她感受到来自头顶上方一道强烈的怨气。不自觉的抬起头,并暗暗的唾骂自己,真的是,衰。
“鬼,鬼,鬼,啊!!”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后退并摔倒,此动作一气呵成。
心态崩裂,但又有几分谜之兴奋。
我擦嘞!那东西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我,我,我,我谢云婕好说歹说也算是见过鬼世面的人了。以后,谢家那些老伯伯也不该再笑话我了。
只是,那玩意儿也忒吓人点吧。
谢云婕急得摸了摸布袋,翻出来几张黄纸。
眼睛一亮,对,对,对,还有死老爹给的符纸,顶顶急用。
过了一会儿,空气禁止了几息后,她真是要心态爆炸了。
诶呦喂,那个祖宗玩意儿怎么还不散开啊。
完了,完了,完了,她一身白衣,又沾满了血,生前必定有冤屈,受人冤枉,是个亡魂。树下有只白灯笼,想必受过人祭拜,没有坟堆,看来是埋在树底下,如此那亡魂才可能躺在树杈上吓人。
她想着那鬼魂没近身,没有害人之意,加之一包符纸,也给鼓足了些苍蝇胆。
余光里见那只鬼盯着自己,顿时一个机灵。
“那,那,那个小女子途径此地,无意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放我一马。”
谢云婕见没动静,又道:“我姓谢,名云婕,乃谢家家主之女,此生唯愿是除暴安良,匡扶正义。您有何冤屈,您可以托梦给我,我……”
树上的某只鬼,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方才那女子念叨的时候,她就有所警觉了。
直到那女子径直撞上她栖息的那棵树,眼皮稍稍提一提,幽怨的瞟了一眼,一不小心来了个对视。
后来实在觉得此女子无法构成威胁,便打算继续睡。
只是这小女子叽叽歪歪的通天神功,实在是太容易摧残心智。
鬼估见她一动不动之后,又开始语无伦次,便跳了下去。往来时路一望,尾随的人没来得及防备,露出了马脚,鬼估见他们慌乱做一团,也懒得揪他们小辫子。见林里渐起薄雾,便觉着是时候起程上山了。
谢云婕坐在地上叨叨不停,从自己聊到家中有几口人,从鬼怪聊到古今名人。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到那只穿着白血衣的鬼轻飘飘的落了地,向自己靠近。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云婕正打算来个硬碰硬,就是干的时候,却见那鬼已经飘向了坟场的另一端。
再然后,她便开始打起战栗。抄起地上的家伙护在胸前,听着耳边悉悉索索诡异的声音,升起的雾,触碰肌肤带来的丝丝凉意,那可了得。
脸皱巴在一起:“鬼姐姐,你等等我。你看我们都认识了,你路上照应照应我,以后我给你烧纸钱,给你做法事,来生做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
说时,便追上鬼估。
鬼估听着后面的动静,刻意的放慢了步伐。
等穿行过那片坟场,东方微露鱼肚白,紧随在鬼估后面的谢云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鬼姐姐虽然走路带风,但靠的是脚,天已过鸡鸣之时,再不避一避,怕是要化作一缕青烟了。
越想谢云婕越是好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鬼估转。
这到底是人是鬼。
正想的出神,只见鬼估偏头瞧了她一眼。
谢云婕心头一滞,眼神涣散。
她,好漂亮。
虽然沾满污秽,却似绝尘的仙子,美到脱离世俗的钳制。
光束彻底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进来,又是一个黎明。
只是,她,没有消失。
暖阳照的谢云婕有些许尴尬:“咳,那个,仙子姐姐,冒犯了。”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虽然真的挺瘆人。
“谢云婕。”
被点名的某人满脸不可思议,两眼放光:“仙子姐姐,仙子姐姐你知道我?”
鬼估鄙夷,她不仅知道,还可以把谢家的陈年秘史,祖宗十八代说个把时辰。
其实说起来,早年间,她还在西凉做将军的时候,便跟谢家打过交道,说起来也有些交情。
鬼估酌情,提点道:“趁天早儿,你快下山去。”
谢云婕一听,不乐意:“仙子姐姐,我可不回去,我可是要上山入冥教的。”
鬼估皱眉:“冥教?”
“对啊,对啊。”
犹豫再三,才道:“那里不适合你。”
紧接着又说:“胆小成那样,入教活不了几天。”
云婕不服气:“你小瞧人!”
发了会闷气,又粘上去问:“仙子姐姐,你也是要去冥教的吗?”
“嗯。”
“为什么?那个世界不好吗?”谢云婕很好奇。
鬼估否认:“不,只是那里并不需要我。”
谢云婕若有所思,随后又问:“所以你想学坏?”
鬼估冷笑,豁然说:“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仙子姐姐,你可别开玩笑。坏人一般都不会亏待自己,你看你身上这破烂儿。”
“哦?是吗?”鬼估挑眉有些诧异,却也不再说些什么。
谢云婕发问,她也不再搭理,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直到碰到祭台以及纂刻冥教二字的石碑,方才停下来。
退一步尘世浮华四面楚歌,进一步海阔天空生死喋血。
谢小姑娘或许抱着玩闹的心态,身后却还有一个谢家撑腰。
可是鬼估,两袖清风的孤家寡人,丝毫没有退路。
适逢国恨族仇,怎能羡世浮华?
此地位于昆仑山脉,地势险要,环境诡异。
此处为冥教,人送鬼府之号,教主至今未知,无可揣测。
冥教的地域无可估计,只因身处怪阵之中。
冥教,无利益争端,无世俗庸碌,无人心险恶。
冥教的教徒分为黑无常,白无常,幽探等等,派别又可再细分。
黑白无常也分登记,一壬至十壬按意愿选择组合,共五组十人,在教中有较高的威慑力。
九仞当时担任的便是三壬黑无常。
黑无常,出门跑任务的粗活儿基本都是他们。黑无常搭档的可以是不同登记的白无常,白无常擅长于与各色神马打交道,收集情报,时不时做个卧底。所以,一般为白无常者基本都是笑面虎。
冥教教主下落不明,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据传言是跟老情人跑路了。虽然冥教是江湖上邪教的大哥,可这教徒待教主那可不是一般的崇敬。若是随意谈起冥教教主,被有心人听见了身首异处,那都不是事儿。
随后鬼估向更深处走去。
不求神不拜佛,路途慢慢,只愿人心犹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