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世一战,余国皆以互送和平使者为由,修养生息。
鬼估,百月族人,属连姓。遭受禁咒之苦,化为童生,阴差阳错之下认了个师傅,被压榨了几个月终于望到了头,只是不知道,而后是否后悔。
当她彻底解开禁咒,忆起当年旧事,回到归属之地时,即在机子殿内大哭了一场,生来十几载,平生第一次痛到落了泪。
机子殿内铺地汉白玉,墙上镶上各色琉璃。她随意的依靠短桌上,一手撑着乏重的身子,她挑起酒壶,便是一番痛饮。
着的一席白衣,已蹭上了几层酒渍。墨发不束,随意散落。虽闭着眼,却是见得着眼角处的泪痕。
不顾及自己,不顾及庶人,不顾及山河人间。
回来的那些时日,每日都有人在殿前徘徊,问的无非是:
“机子,你回来了。”
“机子,成王败寇必有一方,您要学会释怀。”
“机子,族中有大会召开,长老们想听取你的意见。”
直到那个晚上,一切都结束了。
依稀记得斜阳落下的那一刻,便成了血染姤谷的开始。杂乱的步调,让她立刻警觉,只是到底是晚了一步。
族中派人来说:近日姤谷时常有外域人出没,前路茫茫,今后,让她多加保重。
鬼估正觉不妙,她拼命的冲撞那扇薄门,只是它却硬的像是铁石。
夜里,又一群人悉悉索索的,围住了富丽堂皇的机子殿。
领头的人举着火把道:
“作为我族一子,必要肩负此时大任。今外域之人攻我百月,已无力回天。但势必要护卫住我百月基底,护卫住我族机子。众人,列阵!”
“是!”
机子殿内的鬼估神色异变,用尽全身的力量,却被阵法打回,如数奉还的给她。原本被黑暗笼罩的世界,逐渐有了火光。她只听到一大堆人马的步步逼近,逐渐清晰的厮杀打斗,刀剑相接的声音。
她不敢再叫喊,不敢再挣扎,只知道投影在窗上的影子以及温热的族人血,可笑的成为了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听到麻木的时候,突然听到榕林长老下令,他们放了一把火,那场火烧毁了姤谷的一草一木,唯独受阵法所保护的机子殿不受影响。鬼估的族人以及外域人都遭受烈火的焚烧。
等到了深夜,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殿外却是没了一丝声响。
死绝了,鬼估猜……大概是死绝了。
而她什么都没有了……
鬼估呆坐着,方才,她做了一个不太安稳的梦,耳畔回荡的总是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利器之间的摩擦。紧张的气氛,弄得她醒时,头昏沉的。
空气中弥漫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气味,好像在宣誓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这一切,的确,是真的......
她缓缓的站起身,软绵的不剩一丝气力,可笑的是却能轻而易举的推开阻碍百次屠杀的门。
鬼估拖着身子,一步一步走着。
即便过了一场大雨,仍旧洗刷不净镶嵌在土壤里的艳色的花。仍旧无法掩盖焚烧过的痕迹。漫天的黑烟,满地的尸体。外域人的身体已经烧焦的认不清,而拥有百月血脉族人却仍旧保持着他们光鲜亮丽。
她孤零零的站在一团正燃烧着的木炭旁,象征的旗帜被生生的折断,落在半空中。黑烟罩得天空乌黑一片,四处横七竖八的躺着人,有些却透着生息。
黑红的血液,铁锈的气味,无恐的钻入鬼估的肌肤,冲击心灵最薄弱的一处。
她看见,一个穿着浸湿的黑衣的男子,手拿着一柄巨大的弯轮齿背立在那里,手中滴落的鲜红的血,浇灌着那一朵残花。
还不等,他露出胜利笑容。一股清流瞬间打穿了男子的身体。
一切,也好像定格在那一瞬间。
世界,是黑赤的更替,不断变换。
喘息声,被无限的放大。
恐惧,被无限的延伸。
鬼估不怕,只是,她的思想,她的行为,她的一切似乎被某些不受控制的东西交织在一起。
大脑却格外的清醒,好像里面有东西要冲破。
大脑被撕扯的感觉,眼前的形式,显然不对劲。她的眼睛,空洞无神,浑身冰冷的好像刚从湖水中捞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凉。鬼估想要挣扎,想要破开无形的阻碍。可是,那股力量罩着她,想要将她不断压缩。
莫名冒出的记忆片段,她的脑袋都要炸了。
这种痛苦,她想到了死亡。
可是,一想到亡国恨,灭族仇。她就不想再回到,被黑暗拢扩的世界,不想再次沉睡,或者死去。
远处,黎明初生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鬼估径直的向他靠近。
榕林忽变得容颜迟暮,衣袍又成了新衣,附上血的新衣。
他苦笑道:“机子,您还想做那红尘世外人吗?”
鬼估只想知道:“是谁?”
“想得百月血脉的外域人。”
“你怎么了?还回的来吗?”
“我?快死绝了,再活不得了。”
“那他们怎么办?”
“机子殿,是百月的归宿……”
榕林挺直的倒下,溶做一道光,消失了。
鬼估手握着榕林交与她的断剑。
百月乃是受上天眷顾的古族,一世三生,至死一生。每一次消亡都需要众族人协助,倘若没有便要生生等上百年。水机子,血脉亲承,可行自愈,其血脉可转身,所以世人都想得到如同长生不老的传承。
鬼估明白灭族的根源,她将族人封印在机子殿内。
于她永生之年,再无外域人可踏入姤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