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去吗?”小墨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夜色中披着黑羽的少年白皙的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
“哦,我现在就去。”米桐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不想让少年为自己担心。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小墨歪着脑袋冲她笑了笑,一溜烟变成了一只小巧的八哥。
米桐走向走廊,故意发出明显的脚步声。
她看见越宸迅速把许北吟推开,脸上还带着莫名的慌乱。
米桐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跑过去,一把抓住许北吟的手:“我听说许妈妈受伤了?”
“是。”许北吟脸上还带着深重的忧虑,他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一时忘了告诉你。”
是吗?忘记了?在最危急的时候,想起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是吗?
“没关系,许妈妈好些了吗?”米桐面无表情地看向越宸,对方悄无声音地避开她的目光。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越宸说完就走了。
他迈步的一瞬间,米桐敏感地瞥见许北吟伸手想去挽留,但伸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
他走了,你很失望?还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才很失望?
米桐心中酸涩到了极致,方才一路上对许北吟隐瞒真相的愧疚刹那间一扫而光。
“我们去看看伯母吧。”米桐挤出一丝笑,拉起他的手。
许北吟没有拒绝,带她到了黎彩桦的床前。
黎彩桦已经处理好伤口睡着了。
医生的诊断是摔倒脑后着地导致的软组织挫伤,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看来上神已经处理掉兔魔的那部分痕迹。
米桐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黎彩桦沉沉地睡着。无论她之前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但现在可怜兮兮孤身一身躺在病床上,还是让人暂时无法怨恨起来。
许北吟就这样怀着极为复杂的情感守在母亲床边,低着头不知所措。
米桐看着他低垂的好看眉眼,忽然就心软了下来。
也许就像越宸解释的那样,他们真的只是碰巧遇上了。北吟现在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母亲又在自己家中受伤,任谁受到这么大的打击都会心慌意乱的,也许不该这么苛责他。
米桐又想了想自己在这些事情中担任的角色,都是一些无法解释清楚的谜团。
其实她的心中一直充满着诸多矛盾,在发现许母手上的金绫之后,她就一直在想着怎么催熟石魂碎片直到把它从许母身体中取出来,并没有太为许北吟的幸福做过打算。
说起来,最自私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米桐伸手拍拍许北吟的肩膀,带着几许鼓励,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歉意。
半夜,许北吟趴在病床前睡着了,米桐也披着衣服在旁边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突然,一声尖叫从病床上传出来。
许北吟从睡梦中惊醒,抬起头看着披头散发惊恐尖叫的黎彩桦。
“兔子……好大的兔子!”黎彩桦疯了一样瑟瑟发抖,抓起枕头就往地上扔过去。
力气太大几乎要扯掉手上的留置针,鲜红的血色顺着枕头倒流进管子里。
许北吟抓住母亲的手臂,将她紧紧箍在自己胸前安慰说:“妈,没事了,没事了。”
黎彩桦抱着儿子,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喃喃地说:“好大的兔子!我害怕……”
“我在这里,妈,你不用害怕。”许北吟将脸贴在母亲的脸上,不停地安抚道。
米桐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黎彩桦果然看见了兔魔抢走三生石石魂碎片的过程。现在庆幸的就是黎彩桦胸前弹出石魂碎片的那个伤口已经被越朗用仙力复原,因此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异常的证据。
黎彩桦果然慌乱地去摸索自己心脏的位置,但是并没有什么伤口。
皮肉都好端端的,连一道浅浅的划痕都没有。
“您是不是做噩梦了?”米桐走上前来给她的后背顺气。
黎彩桦在米桐的指导下大口大口做着深呼吸,终于平静下来。
“真的是梦吗?”她喃喃地摇摇头,累得又昏睡过去。
许北吟也废了很大的力气,一连串的打击下他几乎要虚脱。
米桐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她,只好上前抱住他,希望能传递给他一些勇气。
许北吟回身抱住她,“谢谢你,小米。”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一只通体乌黑的八哥灵巧地飞进病房,在窗台旁停下。
米桐这才想起来小墨已经等了大半夜了,她轻手轻脚地给许北吟盖好衣服,跟着小墨回去了。
越朗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头发胡子都花白花白的土地老头儿。
土地公公哼哧哼哧地背着一个黑色绣着银纹的布口袋,走到院子里一片绿草茵茵的草地前将口袋放下,从里面滚出两只胖嘟嘟的白兔。
白兔的腿上还有未完全脱落的绷带,正是许北吟养的那只。
两只兔子可怜巴巴地瑟缩在一起,低眉顺耳地挤作一团,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现在它们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越朗随手从桌子上摸了一个栗子剥了起来,神态十分安然。
“那么石魂碎片……”米桐有些愧疚地看着越朗。
上神摇摇头:“有人截胡。”
米桐心头的火气“腾”地蹿起来,撸起袖子冲到草地上,一手倒揪起一只兔魔的小腿,任它在空中扑腾挣扎。
“说!你们为什么要接近许北吟?谁指使你们的?”米桐揪着它们质问道。
两只兔子吱吱地老鼠一样叫着,始终一言不发。
“没用的,这两只兔子修为劣等,连基本的化形都没实现,是说不了人话的。”土地拄着拐杖走到草地间劝说道。
米桐将两只兔子塞进已经准备好的笼子里,待众精灵散去后,一个人长久地坐在草地上生闷气。
太失败了,要是当初第一次看见兔魔现原形的时候就及时通知上神,事情大概也不会发展成这样了。
她心中充满了懊悔,禁不住红了眼圈儿。
越朗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十分自然地揽过米桐,揉着她柔软蓬松的头发安慰说:“别难过,不是你的错,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我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也许他们说的对,我从小就是一个只能给别人带来灾难的人……”米桐抱着双膝,泪水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滴落到茵茵绿草上。
她忽然想到父母的早逝,弟弟的夭折,现在又轮到许北吟身上来了吗?
为什么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一定要面临这样残酷的命运呢?
“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别人做下的恶买单。”越朗俊朗的面容在夜色中自带一种别样的柔光,搂住她的手更加有力了些,让她能恰好靠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应无鸾透过窗户看着草地上互相依偎的两人,眼神恶狠狠地暗了暗。
本来她并没有想过那么快地取米桐的性命,但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几乎到手的上神又开始向别人靠近,她已经越来越急不可耐了。
如果不除掉她,总归是无法心安。
东方渐明,越朗随意施了一个法术,揽住米桐的腰带她飞到了位于别墅最高点的天台。
从天台看过去,能清晰地看见东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随即是一轮红日,迎着万丈朝霞跃出地平线。
两人沐着霞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样,只剩下独属他们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