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从皎洁的月亮上移开,万丈月华倾泻而下,宛如极盛的瀑布。
米桐试着将许妈妈的身体摆成一个更方便呼吸的姿势,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许妈妈的手臂,一股暗红的血液便从黎彩桦的背后流出,沾到米桐的手上。
“啊!”米桐忍不住战栗地尖叫了一声,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伴着彻骨的寒意涌遍全身。
这种情况下等待的时间显得那么漫长。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软倒在了一个温软的月白色的怀抱中。
“别怕!我来了。”越朗伸手揽住她,他身上的清新气息冲淡了房间里的血腥气。
米桐瑟缩着凑近他,刚才强装的镇静此刻都消失殆尽,她眼泪汪汪地抓住越朗的衣袖,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鹌鹑,结结巴巴地跟他说自己知道的一切。
越朗一手护着她,一手运气隔着一段距离去探黎彩桦的脉搏。
“她可能是目睹了兔魔抢走石魂碎片的过程,受到惊吓所以跌倒后脑着地。不过只是暂时性昏迷,没有什么大问题。”越朗安抚米桐说,“你先跟桂心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话音刚落,一个身披红袍的少年身影出现在窗口。
米桐回头担忧地看了越朗一眼,还是跟桂心走了。
“别看了,上神那么强,还用得着你操心?”桂心驾着云漫不经心地瞥了米桐一眼。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米桐沮丧地低着头,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这已经是第三次,眼睁睁地看着石魂碎片从自己手上被人抢走。
桂心看出她心情不好,张了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但一想到关于上神未卜的前途,便硬下心肠说:“你毕竟只是个凡人……还是尽快找全所有的石魂碎片吧,等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自由了。”
米桐看了他一眼,红衣少年面无表情,迎着风微眯的眼睛就像是在担忧着什么,跟当初刚刚下凡时那个天真烂漫、眉眼含笑的桂树仙人已经截然不同了。
桂心并没有送米桐回她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回了别墅,也许是上神特意嘱咐过,也可能是桂心知道这种时候把米桐单独放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小精灵蹦蹦跳跳地过来开门,一个个满心欢喜地盼着上神回来。
再过几日,新的结界就要修好了。新的结界选址在天际九霄外,那里原本是先月神的管辖之地,不再跟人间有直接的牵扯。
并且在新结界的核心位置,将要修建一个灵力旺盛的二十八星盘,所有被找到的石魂碎片都会被按照二十八星宿对应的位置一一安置在星盘上,这里将成为重塑三生石的地界。
精灵们但凡考验合格,便可得到飞升小仙、入住九霄外新结界的资格,成为二十八星宿星盘的守护者之一。
应无鸾正穿着一身华服,为几天后的演出练习曲目《凤求凰》,见米桐进来,微微侧过脸,露出一抹端庄淡雅的笑,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虽然已经记不清来过这里多少次了,但米桐很少这么怯手怯脚,只觉得这里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桂心淡淡瞥了应无鸾一眼,拂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米桐孤立无援地站在偌大的客厅中,被一种挥之不去的失落感包围着。
“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应无鸾从古筝旁站起来,伸手拉住米桐的手,温婉地看着她。
离得近了,米桐才发现应无鸾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大气精致的容貌,天鹅颈,蜂腰鹤腿,就算是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再也挑不出第二个她这样标志的人了。
她真美啊,米桐忍不住赞叹道。
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还是最灰不溜秋的那种。一种浓浓的柠檬酸在心底蔓延开,米桐忍不住想,转世尚且如此,那么鸾兮仙子本尊该有多么芳华绝代,怪不得上神这样放不下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米桐强迫着自己去忽略那些由本能引发的对应无鸾天然的警觉感和怀疑感,她担心那只是自己出于嫉妒心作怪的结果。
精灵们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跟结界刚被破坏时别墅里凋敝散乱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这让米桐暗暗钦佩不已。
果然这位美人儿,既有美貌,更有手腕。
一只小精灵急匆匆地走进来,禀报说花园里落下来一只受伤的鸟。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但应无鸾还是俯身轻轻对米桐说了声抱歉,颦着眉拿着家用医药箱,担忧地随精灵出去查看情况,准备为那只不幸的鸟儿包扎伤口。
米桐佩服不已地望着她走远,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她一边吃,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估算着许北吟应该很快就会给她打来电话。
她已经基本想好了怎么应答,打120的时候她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不出意料的话,许北吟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其实才是第一个发现他母亲受伤的人。
但是等了很久,等到远处的灯火都一朵接着一朵地熄灭了,她还是没有等到许北吟的电话。
于是米桐忍不住给许北吟拨了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接电话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越宸?”米桐惊讶地手都抖了一下,“对不起,我打错了。”
她感到这么晚打扰对方很不礼貌,抓起手机准备挂掉电话,可是通话显示的明明就是许北吟的电话。
“你没打错。”对面传来越宸有些犹豫的声音,“市第一人民医院,许母正在昏迷,你快来吧。”
米桐隔着电话机点点头,抓起包去找小墨。
趴在小墨背上迎着风朝医院方向飞行的时候,许多疑问忍不住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叫她想得头痛。
许北吟,自己的男朋友,遇见母亲病重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打给我呢?
越宸为什么会在哪里?他们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吗?北吟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算了算了,还是先别胡思乱想了,米桐默默对自己说,见机行事为好。
小墨落在医院许母所在那一层楼的天台上俯瞰着下面彻夜不休的病房大楼。这个位置很隐蔽,从这里可以看见走廊里来来往往查房的护士,但是别人却不那么容易能发现他们。
米桐从小墨背上跳下来,正要跑向走廊,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走廊尽头出现。
那是许北吟。
莫名的心虚让米桐没有迈开脚步,她正在脑海中快速地梳理着自己待会儿该如何向许北吟解释才能不露出破绽,另一个身影也出现了。
越宸走近许北吟,一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好像在安慰着什么。
许北吟的肩膀缩了缩,往越宸的方向凑近,直到伸开双臂抱紧面前的那个人,把头深深埋进对方的肩膀。
离得距离有些远,米桐看不真切他们的表情,却能看见两个人的身影贴得那么近,出乎寻常的亲密。
虽然从前也跟许北吟见过他的那些玩儿音乐的朋友,但米桐还真没见过他会和那个朋友有这么过分的肢体互动。或者说,即使他们偶尔也会开玩笑一样卖腐,也不会给人一种如此真实的暧昧的感觉。
米桐的脸涨得通红,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惊愕地发现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梦境和幻觉。一股酸涩的复杂情感在她的胸膛激涌。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也知道他们一定瞒着她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