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说只要轻轻磕一下头就好,反正后期有配音。但许北吟的一磕,切切实实把大家都震到了,这一段章导决定用原音。
后面的特写,规定的是演员不能有别的表情,因为角色是太子,所以若是配上哭戏里常见的皱眉瘪嘴之类的微表情,只会拉低太子身份的高级感。
但许北吟的处理就很好,表情干干净净,只用一双眼睛,就把人物的坚毅刚韧、辗转情深和刻骨之痛展现出来了。既有层次感,也不会显得刻意。
眼泪出来的那一刻,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场内温度都下降了好些。
除却前面可以本色出演的部分,这是章黎导演第一次在这个流量小生眼中看到戏,这让他对许北吟的印象有所改观。
培养培养,说不定是个好苗子。
章导不动声色地收起机器,不过早地夸人,演员才不会飘。
转场的时候,越宸已经穿好了侍卫装。他过来给许北吟递纸巾:“刚才表现不错。”
“还是宸哥你教得好。”许北吟擦着眼泪,没好意思跟越宸对视。
刚才要哭的时候,他差点就崩了,幸好及时想起宸哥说的“代入感”,于是毫不客气地把越宸当成yy对象,疯狂脑补自己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会怎样痛苦。
接下来的一场是太子刚回东宫,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江景澄便受皇后之托前来规劝。
宇文成瑜怒不可遏,额上的青筋暴起,竟有一种别样的性感:“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江景澄躬身行礼,低着头就是不看他,只把父子君臣、天下社稷那番陈词滥调又说了一遍。
成瑜双眼猩红,眼眶里泪光闪闪,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逼到江景澄颈上:“连你也认为我错了是吗?”
江景澄抬起头,微侧过脸避开成瑜的目光,面如死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对错与否,殿下心中不是自有决断吗?”
成瑜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牙咬得死死的,仿佛是愤恨,恨这个他最在乎的人,却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又仿佛是悲哀,原来自己坚持的这一切,都只是孤身一人无谓的挣扎吗?
那人又说:“殿下,微臣已请示皇上,明日便会奔赴前线,带兵北击匈奴。”
明日……便要离开了么?
当真是为了驱除鞑虏建功立业吗?笑话!
你就是在逃避!逃避我,逃避自己的心!
终究是错付了吧。
“江景澄,你这个懦夫!”成瑜的声音寒若彻骨。他扔下剑,转身冲出太子宫。
许北吟跑出镜头所及的范围的时候,心情竟莫名地复杂起来,那是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越宸一眼,发现对方正深深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波光闪动。
许北吟顿时脸上发热,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忙扭脸避开他的目光。
没想到宸哥演技这么好,许北吟心中默默地想,像在逃避着什么一样。
小白不知从哪儿给他搞了个躺椅,支在一处阴凉处,还准备了眼罩,在等待下一场戏的间隙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许北吟道了谢,蒙着眼睛躺在椅子上十分惬意,但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忍不住一遍遍回想起自己和越宸从初遇到渐渐熟识的一幕幕,在心中勾勒着越宸好看的脸部轮廓,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惊扰了,许北吟感觉局部皮肤有些发凉,立即警惕地坐起身,摘下眼罩四处打量。
“北吟哥,怎么了?”小白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许北吟什么也没发现,松懈了下来,只当自己经历了一场小小的乌龙。
一片叶子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衣服上落下来,那是一片形状十分精巧的紫色叶子。
许北吟拾起叶子,抬头看了看躺椅左前方遮挡着阳光的茂密大树。
只见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投过来,漾开一地光斑。只是那一树叶子,分明是翡翠一样的碧绿。
小白走过来,笑吟吟地递上一杯果汁:“鲜榨的,可以解暑,哥你喝一点吧。”
他显然看出了许北吟此刻的心慌,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焦虑来源于何处,还以为许北吟是因为演戏压力比较大呢。
为了不让小白担心,许北吟就没深想。影视基地风景不错,相比种的树也很多,这片叶子也许是乘着风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吧。
一阵小风吹起,许北吟轻轻将叶片放在掌心,风很快就带着叶子飞到旁边一池汪汪的泉水,顺着水流消失不见。
许北吟重新戴上眼罩,又安安心心地躺下了。
小白蹲在一边盯着手机忙中有序地处理着各种消息和工作邮件,没有注意到对面一片小林子里有一个身影敏捷地闪了过去,没进一片盛夏的苍翠中。
中午快开饭的时候,群众演员们闹哄哄地混做一团,没人注意到片场对面半山坡上一辆黑色的车内,一个眉眼诡媚得只能用妖孽来形容的神秘男子正坐在车内,目光透过微眯的眼眸穿越穿着古装抢着盒饭的人群,蛇一样盯向一片阴凉底下正拿着记号笔背诵剧本的许北吟。
这男子穿着绛紫色的丝绸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敞开着,露出胸前诡艳的花纹。
越宸下午并没有戏份,但因为见许北吟背剧本有些焦虑,所以多留了一会儿。
他刚一坐到许北吟身边,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妖气。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一面继续语气温和地给许北吟指导剧本,一面避开人暗中勾了勾手指头,一柄看不见的剑凌空生出,划开两旁的空气,径直刺向妖气传来的方向。
北辰剑归来,却只带回来一株昏死的修炼成精的六星草。
罢了,也许只是这里风景秀丽,又精气旺盛,所以附近山上的花花草草木木本本忍不住动了旁门左道的心思,瞄上了哪个生得俊俏又有灵气的男子,就像偷偷凑近来吸上一两口精气。
虽然并不会给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但是还是免不了叫人容易疲倦。
恰好这时,许北吟放下剧本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越宸随手变了一个薄荷凑到他鼻子底下,怜惜地看着他。
出道以来天天赶通告,恐怕就没怎么休息好吧。以后我还是多照顾照顾你吧。越宸心想。
薄荷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许北吟稍稍精神了一些,冲越宸暧暧一笑。
“宸哥,你真的只是做过几次影视投资人吗?我怎么觉得你演技纯熟,丝毫不输出道几十年的老戏骨啊?”北吟揉了揉眼睛,忽然发问。
这个问题之前他已经问过一两次,这时又追问,显然是对之前的答案不满。
越宸低头浅浅一笑,还是回避不过去。
“自己投的剧,有时是演过一些角色的。”说完,担心不足以令人信服,就又补充了一句,“我小时候在国外长大,曾经做过十年演员。”
“宸哥是童星出道啊!”许北吟听得有些兴奋,“名字叫什么?我要找来看。”
“别了,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越宸敷衍说,思绪却忽然开始飘摇,仿佛乘着这秋日的风回溯到那个情调盎然的民国上海,在唱片绵绵的柔声中,看见一帧帧的老电影从眼前闪过。
电影中,他和她扮相精美,正在演一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戏,这部电影名叫《茗山》,从未对外公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