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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秘密(6)

依生带着璇去家里做客。她要做依生母亲的工作,劝说她同意依生成为音乐特招生。此时依生以往的谎言全部败露。他带她走的是另一条路。真正回家的路。内心忐忑不安。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看这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秀气的少年,微微一笑,早已约好今天见面,母亲特意早早回来,准备晚钣,隆重得像过节一样。璇看到依生清贫的家。走入巷子时就已感到这个少年出身的不同。她为自己发现这样一个出身贫寒的少年而感到高兴。依生的母亲见这么美丽的年轻老师来家做客,喜悦得不知该如何招待她。璇很有礼貌的见过她,落座在椅子上。依生烧旺了火炉,小屋里温暖如春。

三个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吃饭,席间依生的母亲不断的给璇夹菜,还不停的问这问那的。依生看到璇吃饭时文静尔雅的样子,愈发的激动和喜欢,觉得自己成为她艺术生命的后续,是一种幸福。璇开始跟她谈依生学琴的事,依生的母亲只希望儿子将来能有出息,至于什么方法或者什么成就就都一样,早听依生说璇是个钢琴天才,少年时获奖无数,后来主动放弃了名利,因此听璇说依生有钢琴天赋,将来一定有出息时也就点头应允了,还叮嘱依生要跟璇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老师的栽培,璇没想到谈得这么顺利,见依生的母亲应允了,也就分外的开心,喝了几口酒,有些微醺。

依生正式的拜璇为师开始学琴,他是璇收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唯一的一个。从这一天起,他正式成了一名音乐特招生。上课的第一天,依生在钢琴上贴了一张黄家驹的图片,璇问他做什么用,他说,用家驹百折不挠的精神来激励自己,只要有音乐,就不会有世界末日。每周固定的要同其他音乐特招生去上音乐修养课,然后按部就班的上理论课,文化课。钢琴班只有璇和依生,因此上起课来不会枯燥无味,呆板,反而十分轻松快乐。弹钢琴累了就互相帮忙抻动关节,以免僵掉。偶尔做些小游戏,同学们知道依生做了特招生,等于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有如花美眷陪着,又不用忙于功课,弄得焦头烂额,因此都十分嫉妒。他们找到依生,说也想报名参加,要他转告璇。他不想有人打扰他和璇清静的生活,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他对璇说,我班有很多男生要来参加学习。璇微笑歪头说,那就让他们来吧。依生很是伤心,说,但是他们都很笨,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璇又是微笑说,那就告诉他们艺术学院招生的名额已满了。依生痛快的答应,跑去告诉他们。璇看着少年的身影无可奈何的笑了。

学琴并不是十分顺利。随着课程的深入和指法难度的增加,依生练习起来也渐感吃力。有时一个指法费力的练上一天也不能顺利过关,尤其是八度,依生的手指仍不能轻松的全部打开,拇指与小指成一条直线。他毕竟不是从幼年开始学琴,而是学琴时年龄已偏大,将近十七岁,手指的骨骼也基本长合与定形,想要破坏打开不是一伯容易的事。少年常常为练一个指法而废寝忘食,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用自制的木棍将手指挣开,十分疼痛,并且要保持很长时间。璇在教琴时十分严厉,即便是依生练习时疲惫不堪,头脑是汗,手指麻木,不到她规定的时间也不能停下来。

依生已辞去了在班级的团委的工作,一心一意的投入到练习当中。偶尔有同学过来偷窥,看到依生痛苦不堪的样子,都替他感到惋惜。他本是块学习的料子,可是因为璇而误入歧途。璇因为学校要举办元旦晚会而忙于组织事务,时常留依生一个人在琴房练习。他的同学也常趁虚而入,劝他休息。依生弹曲子给他们听,之后同他们说说笑笑。他想趁此机会好好休息。时间长了自然被璇发现。她批评依生的行为,严厉的指责他的同学不该来打扰他,并且赶走了他们。璇问他指法练得如何,叫他弹一遍给她听。依生依言而做,结果不是十分理想,璇“叭”的一下扣上了琴盖,叫他反思写检讨,明天如果不过关就不要练了。依生吓得怔在了原地,从未见过璇发过这么大的火,慌忙答应。

这不过是学习当中的小小插曲。依生第一次见识了璇的脾气,以后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了,十分刻苦的按照璇的吩咐去做。更不敢在发问的时候走神,想入非非,那样璇会听出他弹错的音符,教鞭毫不留情的打他的手指。

元旦晚会之前,璇就告诉他要上台表演,同台的还有许多特招生。依生从未在众人面前表演过,因此还未上台就有些胆怯。璇现在就已想让他积累舞台表演经验,以应对以后更大的舞台,她早已规划好他的人生,尽管这有些独断专行。从未争取过他的意见,但她认为这是为他好,将来他会感激他的。她给依生挑选了几首曲子,都是他练习过的,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弹奏下来的曲子,她还特意邀请了十几位老师和朋友来琴房看依生的表演。依生有一种被蒙在鼓里和被人支配的感觉,因在此之前璇没有告诉他要给老师们表演,因此格外的紧张。他在璇的安慰下开始表演,因为有些紧张,所以发挥得并不是很好,但还是顺利的完成。这群外行们仍然鼓掌对璇表示祝贺。璇送走了他们,回来时铁青着脸,说,如果晚会上出现这种情况,你就没有天赋了,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够融入进去,你没把音乐当成是你的生命,你在弹奏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依生,你要是再这样走下去,你的艺术生命很快就走到尽头。

晚会很快到来,时间越是临近他内心越是紧张。表演那天,璇在后台帮他换上服装。白色衬衫,黑色马夹,显得精神了不少。璇抓住他的手腕,感觉到他在颤抖。她才发现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还没有解放他的天性。尽管他不是演员,但他同样要在公众面前表演,同样要解放天性。璇叮嘱他说,倘若你紧张时,就做个深呼吸,面对公众微笑一下,那样会消除你的紧张,记住,一定要投入,不要想别的,你就想琴键是你的生命,你在轻扣它们。他看到璇期待的眼神,那是对未来的渴望以及重新的憧憬,他不能够令他失望,他是为她而学琴的,他是为她而来的。他鼓足勇气走上台去,回头看见璇为他加油的手势,仍然是有些怯场,面对台下全校的师生,并且此刻鸦雀无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报门户,曲目声音有些颤抖,走向钢琴时被地毯所拌,竟然扑倒在钢琴前面。台下哄堂大笑,他狼狈的爬起来,看见璇有些挂不住的表情,他想自己今天真是给璇丢足脸了,当下痛恨万分,却急中生智投场,他转身微笑说,我被你们的热情所倾倒,谢谢,深深的鞠了一躬,底下先是一片肃静,随及一片热烈的掌声,他看到璇脸上的微笑,此刻无比镇定。

抛去了紧张,他就无所顾及了,璇给他的曲目都是初学者可以轻松完成的小调,她只是想积累他的舞台经验,要他有舞台上王者的风范,她要坚定他的信心。依生的表演很成功,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依生从未如此舒畅过,那种成功的喜悦从未有过。他退下场去,在后台见到了璇,她微笑走过来,同样替他感到高兴,她拥抱住依生,令他怔愣在当场,她又敏感的放开他,脸颊有些潮红。她说,祝贺你成功了。他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只给她深鞠了一躬。

晚会以后,依生又投入到艰苦的训练学习之中,成功的喜悦只维持了不长时间,就被璇严厉的管教和训练所冲淡,无论璇此刻对她怎样,她始终还是他初见时的模样,像是古典画卷中走出来的江南女子,温文尔雅,清丽脱俗,他喜欢看她的样子,即便她会对他板着脸,他喜欢听她动听的声音,即便有时她对他喊叫,尽管她会训斥他,但他心里不会感到一丝疼痛,反而有一种暗自的喜悦。每天早早的来到琴房,打扫卫生,擦拭钢琴,然后坐下来弹一段活动手指,静静的等璇到来,会在这时间内想入非非,每每想到璇拥抱他的刹那,嘴角就会露出不自知的笑容,然后双手支在琴凳上,小腿晃动,仰头舒展脸上的表情,傻傻的笑,如此简单动人的少年,想如果此生能和璇这样在一起生活,即便只获得她的一个拥抱,付出此生也是心甘情愿。

有时半夜醒来就难以入眠,拉开台灯,在日记本上写下对璇的思念,有时很长很长,要写上半个小时,有时只是只言片语。日记从见到璇之后一直写到现在,他不想这段时间被忘记,要留下痕迹,母亲有时半夜醒来看见她房间亮着杰,就问他在干什么,他用琴谱遮挡,双手做出弹琴的动作,说是在练习。就这样掩饰了一次又一次。

经常到璇的办公室打扫卫生,干活积极,有眼力见,很受办公室老师的欢迎。璇允许他到隔壁的会议室看电视听音乐,里面有很多钢琴教程及大师的作品集。贝多芬、莫扎特、德彪西、理查德﹒克莱德曼、班得瑞等大师乐团的精选集他都已看过,璇对他说,理查德﹒克莱德曼二十二岁成名,成名曲是《水边的阿狄丽娜》。他同样出身贫寒,但他执着于梦想,遭遇挫折不屈不挠,始终坚持他的道路,终于有机会弹奏了这首曲子,并且一举成名,依生,只要你持之以恒,也可以在二十二岁成名。

他对理查德并不了解,也不知璇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她在欺骗他,他也心甘情愿,并接受她的教唆。他没想过成名,也没想过成为大师。他甚至还没有什么理想,未想过以后走什么路,人生路途遥远漫长,变幻莫测,这是一个走入迷雾森林的孩子,只因他看到了仙子,就追踪进去,他没有后退的路,被这个仙子领着,她要带他走出去,去看到月光水岸和曼妙的仙境。

她说,除了持之以恒,百折不挠,你还需要用心去体验,它比你坐在房间里空想更能收获灵感。一个艺术家除了要拥有扎实的基本功,还要有丰富的灵感和感情,这样才能创作和演奏出佳作。像是奥利弗﹒史瓦兹带领的班得瑞乐团,他们为了创作出绝美的乐曲,常常深入阿尔卑斯山麓,并且居住很长时间。在罗春湖畔,玫瑰山峰都留下他们探寻的足迹,只为要收集大自然最真实的音乐,所以他们的曲子总是那么空灵清澈,富有生命,如入仙境,临听天籁,你要成为他们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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