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晃晃悠悠地出发了,车厢里多了一只白色的小鹿,只是小鹿只能跪趴在毯子上,它的腿不能动。
“我从未见过白色的鹿,不知这是什么鹿?”风修景摸了摸小鹿的头,问姜不离。
“不知道,捡的。”
风修景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又想起了早间的见闻,便和她说道说道,“今日晨起,我听到了一些传闻,不知道姜少主,可愿一听啊?”
“说吧。”
“今日早间,我听到一些客人在谈论松间鹿的事,听说这鹿鸣山中藏着一只松间鹿王,不知姜少主有没有听说过呀?”风修景边说,边观察姜不离的表情。
“自然是,没听过了。”姜不离面不改色。
“那你见过吗?”
“没有!”
“既然如此,那这只小鹿就归我了!”风修景作势要抱起小鹿。
姜不离连忙拦住,抢先抱起小鹿,“这是我的!”
“那你说,它是不是松间鹿王!”
“不是!”它是松间鹿王的孩子,下一任松间鹿王!
“你怎么这么宁呢!”素传神农谷人性情温和,好善乐施,喜简朴,忌奢华,一个个单纯可爱得跟朵小白花儿似的,怎么这姜不离跟小白花儿一点边儿都不沾呢?
“哼!”姜不离抱着小鹿,捏起一片叶子递到它嘴边,小鹿张嘴就吃了,津津有味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远在神农谷的小团子,也不知道薄荷能不能照顾好它。
姜不离打了一个哈欠,一晚上没睡,只在上午睡那么一会儿是远远不够的,姜不离把小鹿递到风修景怀里,“你帮我照顾它一会儿,我有点困,要睡一下。”
“好。”
姜不离道了声谢,便拉开了冰棺的盖子躺了进去,“麻烦帮我盖一下盖子!”
“你怎么躺在这里!快出来,这冰棺寒凉,对身子不好!”风修景连忙起身,想要拉她出来,这冰棺怎么能睡人呢?柳絮儿病重才躺在冰棺里以维持生气,可这姜不离好好的一个人躺进去一小会儿倒是没关系,在里面睡觉怎么成呢?
“没事儿,我小时候睡了整整六年的冰棺呢!早睡惯了。”
“睡……惯了?”
“嗯,我幼时体弱,其实不是真的体弱,是中毒了,蛮厉害的毒吧!我爷爷和我娘都没有办法,只好把我封在冰棺里,那样虽然不能跑也不能跳,但可以让我活着,可以给他们时间制解药。”姜不离漫不经心道。
见风修景愣着,姜不离又解释道:“那个,我爷爷便是我姥爷。”
风修景点点头,他知道,神农谷老谷主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所以姜不离的父亲应是入赘的。这世道,入赘的男子是没有当家做主权的,所以姜不离随母姓,叫外祖父母为祖父母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她幼时的苦难。
姜不离说得轻松,好似不当做一回事儿一样,风修景听得却是心惊,神农谷两位谷主都没有办法解的毒,那得有多厉害呀!没想到,姜不离小小年纪便要受那样得罪,心中不免多了一丝怜惜。
“你怎么会中毒了呢?”谁能那样狠心,对一个孩子下毒啊!
“这个啊……应该说是我母亲怎么中毒了呢?我是打娘胎里带的毒。”
风修景心下又是一惊,“娘胎里带的毒?那你弟弟……”风修景是知道神农谷的谷主生了一对龙凤胎的。
“那小子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姜不离说到这里时,突然情绪低落了,是啊,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她自小就饱受苦楚,姜不弃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呢?但一想到那小子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她也就不委屈了,身为姐姐,保护弟弟是应该的!
风修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吓了姜不离一跳,“你摸我脸干嘛!”
“我……我这不是想安慰一下你嘛!”
“谁要你安慰啦!我好着呢!”姜不离指挥风修景,“快把盖儿给我盖上,我要睡觉了!”
“就这么睡吧,留个缝通气,不然你想憋死在里面啊!”
姜不离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便随他把盖儿掀开了些许,“那我睡了哦,麻烦你替我照顾小鹿!”
“好。”
风修景看着姜不离的睡颜,心里对她颇有些心疼,自小饱受折磨,长大后还能如此乐观,爱玩爱闹,可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姑娘。
夕阳西下,夜幕悄悄来临。
姜不离悠悠转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第一句话便是,“有没有吃的呀,我饿了。”
“我还是早上喝的那么一点点粥呢……”刚睡醒的她,音色中带着一丝软糯,着实有些可爱。
风修景觉得好笑,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怕胖?但还是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干粮,以内力催热后,递给她吃。
“你不吃吗?”姜不离好心地分给他一块。
“我吃过了。”
“陪我再吃一点儿吧!”姜不离硬塞给他一块儿干粮。
风修景只好陪她一起吃了,“先垫一垫就好,一会儿休息时,让飞镰烤鱼吃。”
“烤鱼?飞镰会烤鱼?”侍卫居然还会烤鱼?侍卫不是会打架就行了吗?像神农谷的铁木,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做了。
“嗯。”风修景冲外边喊了一句:“飞镰,等会儿找个河边,咱们休息吧!”
“是,主子!”
然而,片刻之后,风修景便觉得马车突然加快,他本以为又是钩越在驾车,便喊了一声:“钩越,你慢点,让飞镰驾车!”
“主子,我没动。”
“嗯,主子,是属下在驾车,天黑了,咱们得快点出密林。”飞镰应到。
风修景淡淡道:“知道了。”然后从暗格里拿出了一块儿布,低声对姜不离说:“你把鹿包好,这布结实,不容易断。”
姜不离不明所以,风修景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有埋伏。”
姜不离没有多问,也没有拖沓,立刻包好小鹿,留出一截带子,以便弃车逃跑时把它拴在身上。
马车的加速终是引起了那些暗暗跟踪的人的注意,他们索性不躲也不藏了,飞身而起,提起速度就冲着马车来了。
马车在漆黑一片的密林里穿梭,后面的人也紧追不舍,虽有三匹马拉车,但也并不能与那些人拉开多少距离。
姜不离悄悄地掀开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想偷眼看看追赶他们的人,但如今已是夜晚了,她看得不太真切,只能从那些不太明亮的火把判断,对面应有二三十人之多。
“嗖”响箭声起,风修景连忙把姜不离扯回来,姜不离刚想问他做什么,就见一支黑尾箭从她眼前掠过,钉在了厢壁上,姜不离忙道:“多谢!”
风修景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那箭,陷入了沉思,这似乎是黑尾箭,出自九阳殿的黑尾箭。黑尾箭以乌木做箭杆,以鸩羽做箭尾,是九阳殿中,最毒的箭,要人性命的箭!可见这群人,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了!
风修景把窗子撂下,摸到了窗子边上的暗扣,轻轻一按,就见一厚铁板遮住了窗子。这马车是他精心构图,命人监制的,看似朴实无华,实际内有乾坤,车厢壁都是夹层的,内里包裹了整片的铁皮,箭支轻易射不穿的。
窗子被遮挡住后,一点暗淡的月光也照不进来了,车厢里更暗了,姜不离询问风修景,有没有灯。
灯,自然是有的,但如今窗子封闭,油灯的异味是散不出去的,所以风修景就说,没有。
马车依旧行进着,铁质箭头儿射进车厢木板与铁片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姜不离不由得害怕,万一哪支箭射穿了厢壁怎么办,会不会打中她呢?
风修景倒是丝毫不担心这车厢会被射穿,他担心的是这马匹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们的马车未时出发,如今已过了戌时了,跑了三个多时辰了,再加上他的马车包了铁皮,本就比一般马车重得多,恐怕,这三匹马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正发愁这事儿时,钩越就喊道:“主子,小红马好像不太对劲儿。”
“怎么了?”风修景掀起帘子的一角,顺着钩越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红马正努力地追赶小黑与小枣,却始终与它们差了半身,马尾时不时地打到车沿上,因它的拖累,小黑和小枣的速度大打折扣,也就影响了马车的速度。
飞镰隐隐约约听见了车顶有动静,忙甩出一记圆月镖,正中那人面门,那人当场毙命,但他手中的刀已出手,不偏不倚正中小红马的缰绳,缰绳一断,小红马没了小黑和小枣的拉扯,一下子卸了力气,趴倒在地上,钩越飞镰忙飞身而起,风修景则是迅速地拉住姜不离,带着她飞身逃离了马车。
车轮从小红马身上压过,挤压出了一地污秽,红黄一片,散发着阵阵腥臭。而因马尸颠簸的马车也翻滚了几下,连带着两匹马,一起摔落在地上。
后方的人,很快就追上来了,层层包围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