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仿佛被烟雾笼罩,显得虚无而暗淡,三月微凉的夜风扫过书丛时惊起阵阵虫鸣。
一切好似静止,却又一触即发。
是飞镰先开口的,“大胆贼人,靖王府的马车,也敢拦?”
为首的男子听到这是靖王府的马车时,也有一瞬间的错愕,因为如今的太华国华武帝重武轻文,朝中将军都是个顶个儿的高手,以至于从不畏惧朝廷的江湖中人也对太华皇族多了几分忌惮。
而这靖王正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舅甥关系,十分亲厚。所以男子初闻这是靖王府的马车时,颇有些害怕。但他又一想,这惊世门的女人怎么会和靖王府扯上关系呢?还是说他们追错了马车?男子看了看紧跟在他身边的瘦小男子。
瘦小男子贴在他耳边说:“老大,就是这几个人!”
风修景他们审讯那个紫衣男子时,声音虽低,但还是被有心之人听见了,比如说,这位小二哥。
那男子见店小二说得如此肯定,又见那几人只是空口说着自己是靖王府的人,若真是皇家人,早就拿出自己的金令了,还用得着费口舌吗?
飞镰和钩越也看见了店小二,当即怒发冲冠!飞镰冷笑道:“在下竟不知小二哥如此思念咱们,这才走出去多远呐?小二哥就巴巴儿地跟上了!”
店小二被飞镰钩越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瑟缩地躲在了那领头人身后,声音略抖地说:“惊世门十恶不赦,罪大滔天,人人得而诛之!”
“惊世门?你说谁是惊世门的人?”风修景将姜不离挡在身后,众人只能看见她白色的裙角。
“就是你身后的那个女人,把她交出来,爷爷我饶你不死!”为首的黑衣男子一把小稍弓拉至盈凸,箭尖儿直指风修景。
风修景却丝毫不慌乱,目光渐冷,“你说,本世子的准世子妃是惊世门的人?”
为首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世子?世子妃?你装得挺像啊!”
周遭的贼人也跟着那人哈哈大笑,这可气坏了飞镰钩越,他们此番出行匆忙,并未带些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出来,要不然,定叫这群贼人好看!
眼见着几人脸色变黑,那男子又道:“你说你是靖亲王世子,你倒是拿出来证据啊!拿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们不给皇家面子了!”
姜不离悄悄拽了拽风修景的袖子,风修景转头看了看她,目光相对间,风修景低声问:“你有?”
姜不离点了点头,此番出行,她虽并未带什么财物,却带了多年之前,风玄玙送给她的一只翡翠兔子。
十年来,风玄玙虽往神农谷送过不少东西,但都被她姥爷姜琰给拦下了,唯有这一只翡翠兔子,是借着风姨的名义送到她手上的。
姜不离轻轻地从袖口翻出一个锦盒,不过孩童拳头大小。打开锦盒是一圈棉花,扒开棉花又是一块儿明黄色绸布,摊开绸布,赫然出现一只做工精细,栩栩如生的翡翠兔子!
风修景觉得这兔子十分眼熟,像是宫中之物,再仔细瞧着,猛然发现,这是他十二岁那年,皇姑母送给皇子皇女的除夕礼物。
他曾听闻皇姑母与神农谷主有着不浅的交情,却不想,皇姑母把这皇室子弟才有的翡翠兔子都给姜不离了。
姜不离注意到了风修景这探究的目光,悄悄问他:“你怎么了?”
风修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便要接过兔子,姜不离小心翼翼地把兔子从锦盒里拿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风修景的手上,叮嘱他:“你轻一点哦,不要把它碰坏。”
风修景哑然,他哪有那么笨手笨脚。
风修景接过兔子,喊了那男子一声,便把翡翠兔子扔了过去,引得姜不离一阵害怕,嘟囔着:“可别摔了,可别摔了!”
那男子接过兔子,仔细瞧着,这确实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兔子,在月光下隐隐散发着荧光,那男子叫人把火把拿过来,借着火把看清了兔子腹下描金的字“太华内务府监制”,还盖了华英帝的金印。
男子心下一紧,这,似乎真的是宫里的东西,那么对面的男女恐怕确是皇室中人。男子瞥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店小二,店小二也瞅见了那兔子,心里也是犯嘀咕,想起他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那男子确定她是惊世门的人,可她没有承认,难道真的是那男子搞错了?
店小二朝男子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惊世门的人了,气得那男子一巴掌就把店小二扇出去老远。
姜不离从风修景身后,偷眼看着那男子,他那粗糙的大手正摩挲着她的翡翠兔子,姜不离一阵心疼,看向那男子的目光中带了些许不满。
风修景看见了她的目光,便对那男子道:“看完了吗?还请还给我们。”
男子看向风修景,也就看到了那悄悄露出半张脸的女子,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眼中是对他毫不掩饰的厌恶。
男子心里有些不舒坦,但她如果不是惊世门的人,他也没心思和一个女孩子过不去,便随手将那兔子扔回了风修景手中。
姜不离连忙接过兔子,小心翼翼地那手帕包了起来,她得洗洗再放回锦盒中。
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在下九阳殿昊琼,多有冒犯,还望世子海涵!”
风修景挑眉,“海涵是得海涵的,庙堂江湖本是一体的,但本世子平白遭此,车马均已折腾得不成样子了,还请昊先生择日给我靖王府送上几匹上好的马,”风修景顿了顿,又道“也不用太好,雁北的马就行。”
昊琼一听,整个人都虚了,太华缺马是众所周知的。这马匹是官府严格控制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拥有一匹马,更别说,是雁北的马了!达官显贵家也不见得能有几匹雁北的马,而他九阳殿已是逐渐没落的门派了,全殿也只有十来匹马,其中只有六匹是雁北马。
“这……”
“这什么?”风修景斜眼看着他,“你累死了本世子一匹上好的枣红马,又累坏了本世子另外的两匹马,本世子让你赔几匹马,怎么了?”
“回世子,这马匹是官府严禁私自买卖的,九阳殿全殿也只有六匹雁北马啊!那是殿主的爱马。”
“哦?”风修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六匹马倒是够赔的了,但你九阳殿也只有六匹,我也不能全要了,就送四匹到靖王府吧!”
昊琼一听,顿时就急了,忙道:“世子开恩啊!”他虽是九阳殿的护法之一,也不能让九阳殿赔四匹良马啊!
倒不是他比不上马,而是马匹实在稀有,自雁北与太华结盟破裂后,两国关系紧张,雁北再也不往太华输送马匹了,而早前在太华的马匹,又在一夜之间以不知名的原因死了大半,导致太华马匹紧缺。
倒不是太华本土没有马,而是本土的马和雁北的马比起来,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本土马矮而肥,雁北马高而壮,两方骑兵打起来,雁北兵凭着马的优势就能一打三。而这六匹好马是他们殿里仅存的雁北战马了。
“世子,九阳殿实在缺马啊!”
“靖王府也缺马。”风修景满不在乎地说。不仅靖王府缺马,德王府也缺马,就连皇帝都缺马。
天子骑六乘,诸侯五乘,卿四乘,大夫三乘,士二庶民一。如今却因缺马,天子乘四,王爷世子只得乘三骑了。
昊琼哭丧着脸,如今太华边疆,戒备森严,一只兔子都跑不过去,他要如何才能从雁北私渡来四匹上好的马呢?
昊琼仔细瞧了瞧那瘫倒的两匹马,也不是上好的雁北马呀,死掉的那匹应该也不是!这世子坐拥财权无数,怎么还坑他的马呀!
若是在十年前,雁北与太华的关系还没破裂时,四匹雁北马确实不算什么,坑就随他坑了。可如今雁北马却是只死不生,数量只减不增,日益珍贵!
昊琼真的没办法了,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好穷”。
正发愁时,忽见夜色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往这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