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播送了一周,接到的热心群众的热线也不少,顺着每一条线索找下去,都不是要找的齐顺康老人。
“小花姐姐,你说怎么能找不到呢?”下了播送,周楠楠搂着时花韵问道。
“我相信一定会找到的……”时花韵沉默了一下,语气坚定的说道。
两个人下楼告了别,时花韵站在电台门口等着哥哥来接她。门房叫她进来等,她笑笑回绝了。来回在原地渡步,过一会儿靠着墙壁低着头,一只脚无意识地踢着地面。
“前面那个不就是你妹妹?”坐在副驾驶的季晨冲着时浩宇喊道。
“早看到了……”
“你妹妹看上去好像没有精神……”季晨说道:“看来电台工作也不好做啊……”
“不全是。”
“什么不全是?”季晨还想再问,时浩宇已经把车开进了电台大门。
时花韵完全没注意到时浩宇已经开车来了,她低着脑袋,眼睛盯着地上的一个缝隙,缝隙里竟然长出一颗纤弱的野草,随着夜风的吹动左摇右摆。
“时小花。”时浩宇下了车,走到她跟前,语气温柔;“在看什么?”
“嗯?”听到声音,时花韵猛然抬头,哥哥时浩宇的手正好搭在她额头。
“还没有找到?”时浩宇看着时花韵沮丧的脸。
“嗯。”
“没事没事,一定会找到的。”时浩宇安慰着她,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季晨在车上伸长了眼睛看着前面的时家兄妹,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但时浩宇的动作和表情都太轻柔了。
明明就藏不住,还不表白。季晨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兄弟实在是不行。
耐不住肚子‘咕噜’一声饿,季晨下车,自知不知趣的情况下,还是大喊道:“嗨,时家妹子,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两人一齐回头。时花韵看到季晨,淡淡笑了笑,冲他友好地招了招手。
昨天时浩宇接了无数来自季晨的电话,内容只有一个:求收留。季晨投奔效率极高,还不等时浩宇答应,今天就到了。
一行三人坐进了车子,回去的路上,季晨总是在找各种话题试图打破车里有点沉闷的氛围,说得最多的是他过去两年的漫游趣闻。时家兄妹偶尔附和他一下,季晨越说越发现自己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不禁郁闷这兄妹俩真是一个比一个闷。
时家,时父时母知道季晨要过来住几天,早早准备好一桌极其丰盛的饭菜,等着他。听到车子进来的声音,时父时母一同出门迎接。
“哎呀,季晨怎么变瘦了?”时母仔细瞅着季晨:“听浩宇说你在外面旅行了两年,是不是没吃好啊?”
还没等到季晨回答,时父上来一把搂住季晨的肩膀,把他往家里领:“没事没事,这几天你时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一补!”
季晨个子和时父差不多高,但明显时父更有劲,搂着季晨肩膀的手臂把季晨生生压矮了五厘米。
时花韵看着季晨局促地被夹在自己父母中间,笑着劝道:“爸爸妈妈,你们太热情了,弄得季晨哥哥都不好意思了。”
时父时母听了花韵的话,不仅没有放开季晨,反而把他搂得更紧了。季晨发现刚才表情不太好的时花韵,一见到父母,阴霾立刻不见,话也多了起来。
时浩宇看着面前一行人嬉嬉闹闹地进了门,孤独悲壮地拖着季晨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厚重行李箱一步一挪跟在后面。
等到时浩宇进了门,季晨已经被簇拥坐在餐桌上,面前的碗已经被堆满了菜和肉。
“叔叔阿姨,真的不用照顾我了,我担心我吃不下……”季晨边吃边说道。
“哪里多,一个大小伙子的……”时父又夹起一个大肉丸放在季晨碗里,大肉丸正好处于饭菜堆积而成的山尖尖上,季晨觉得这个肉丸似乎随时都有滚下来的风险。
“就是,多吃点,外面的饭哪里有自家的好吃?”时母给他夹起一个小鱼丸,筷子一挥,正好稳稳放在肉丸上面。
季晨看着肉丸叠鱼丸,彻底震惊了,这是什么技术?杂技吗?
热热闹闹吃完一顿饭,季晨才想到自己的行李箱。打开行李箱,时浩宇左眼直跳,行李箱里除了角落里塞了几件衣服,正中央整整齐齐码放了各式各样的熏肉火腿、烤鸡咸鸭,怪不得刚才拎起来如此吃力。
季晨如数家珍般把它们拿出来:“时叔叔,我记得您之前有收集这些肉制品的爱好……”
“你这不会都过期了吧?”时浩宇故意噎他。
“你以为我边走边带啊?”季晨看了他一眼,一副看幼稚懵懂儿童的表情,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帮过的人们,最近刚给我寄过来的,都是亲手制作……”
“对了,还有这个,”季晨把肉制品都拿出来以后,拉开第二层拉链,露出一个包装得很严实,但并不精致的纸箱。
打开层层包装,季晨拿出一个褐色大酒瓶,看起来非常重,他把酒瓶上的纸屑抹掉,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在旅途中学了点酿酒技术,自酿酒,用料足,口感更醇香。”
时浩宇感觉自己右眼皮也跳了起来……
“你说你,过来住几天还带那么多东西干嘛?”时父虽然话这么说,但眼神已经死死钉在那个褐色酒瓶上。时父曾经有一次喝醉,撞到大门进医院缝了几针,那天晚上开始,时父就被时母禁酒到现在。时父看看酒瓶,又看看自己老婆。
时母怎么能没看到时父眼巴巴的期待和渴望,但她依然拒绝得干脆:“季晨,你时叔叔现在已经不喝酒了,所以……”
时父刚才还想小狗般闪啊闪的大眼睛,瞬间黯淡。他抽了下鼻子,微微撅了下嘴,起身收拾餐桌去了。
“拿来拿去多麻烦,”季晨执着地把酒瓶递到时母手里,郑重地说道:“阿姨,您就留着等我兄弟时浩宇结婚的时候用,到时候肯定要用酒的,酒这东西放得越久越醇……”
“噗!”一旁刚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的时浩宇差点喷出来。
时母思考了下季晨的话,突然发现一个地方不对劲儿:“什么叫做‘放得越久越醇’?”
季晨笑着打哈哈:“酒类尝试,要不然82年的拉菲怎么卖的那么紧俏?总之阿姨您就留着吧。”
时母笑着摇摇头,最终收下了这瓶酒。
“你们在说什么呢?”时花韵换了套运动服下来,她越好和哥哥一起跑步。不是为了减肥,纯粹是为了散心。发布了寻人启事,却始终找不到人,时花韵想通过最讨厌的运动驱散心中的无力感。
时浩宇知道每当妹妹想运动的时候,多半是心情不好。他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帮她把运动外头的帽绳挤紧了些,说道:“他们在讨论82年的拉菲。”
“拉菲?”时花韵莫名其妙,看到妈妈手里的大酒瓶懂了:“妈妈同意爸爸喝酒了?”
没等时母回答,身在厨房洗碟子,心在酒瓶的时父喊道:“你妈同意是同意了,但得等到你哥结婚的那天……”
顿了一下,又嘟囔了一句:“这可要等到啥子时候哦,真是折煞我咯……”
“别听你爸瞎说,”时母把时浩宇和时花韵推向门口:“早去早回。”
时家兄妹出门的时候,时母又叮嘱着:“时浩宇,跑步别跑太快,你妹妹跟不下。照顾好妹妹,别把妹妹丢了。”
“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啦。走啦走啦!”时花韵捂着耳朵说道,拉着哥哥的衣服跑远了。
时花韵走丢过一次,小时候有一次天黑,要和哥哥出门买个什么东西。具体买了什么,时花韵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八岁的时浩宇惦记着回家看动画片,走得太快太急,六岁的时花韵腿短步子小渐渐看不见哥哥的小小背影。等到时浩宇回到家,时母一问才发现妹妹不见了。一家人着急地立马出去顺着原路寻找,发现六岁的时花韵坐在一个小摊子旁,默默吃着红豆冰沙。
摊子主人是一个老奶奶,看见家人找了过来,不由数落起家长来:“还好我看到了,刚才都打算收摊了,看见路灯下你家小姑娘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蹲在那,怪可怜的,我一问才知道和哥哥走散了……你们做家长的怎么能这不小心,万一被人领走了可怎么办?”
时父时母抱着小花韵对老奶奶千恩万谢。回去的路上,时浩宇一路无言,只是紧紧牵着在爸爸怀里睡着的花韵的小手。
那以后,时浩宇发现再好看的动画片都没什么吸引了。
那以后,时浩宇每次出门都会牵紧了花韵的手,直到长大。
时母回到客厅,季晨正和时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酒瓶稳稳放在茶几上,时母苦笑摇摇头,拿起散落在一边的包装盒重新包装。
“阿姨,”季晨眼睛瞟见时母的举动,感慨地说道:“时浩宇他哪哪都好,除了磨唧,喜欢人也不敢说,死憋着……养这样的儿子真是辛苦了……”
“你知道?”时父时母异口同声地惊疑。
季晨叹了口气,点点头:“七年前就知道……”
“七年前?”时父惊呼,接着忍不住咂嘴吐槽:“我喝一口酒怎么这么艰难,路漫漫其修远……”
时父买说完,就感觉眉头一凉,时母的白眼飞了过来,想到时母的那句‘还不是遗传了你’,瞬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