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甄砺继续汇报着:“照您吩咐的,我已经以工作室为名义,已经把您上部戏一半的收入捐给了‘亲吻天使’公益基金会。”
“嗯,很好,谢谢了。”时浩宇处理着手里的文件。
“老板,虽然你在休假,但是有个电影邀约我觉得还是得拿过来让你看看,”甄砺从自己的手提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黄色大信封:“是季晨导演亲自带到工作室的。”
“季晨?这哥们都两年没导戏了……”时浩宇接过信封拆开,取出剧本,剧本不算厚,与其说剧本倒不如说是故事创意和一些人物设定。
剧本扉页上书名号圈起三个大字‘灰瞳孔’,一看就是悬疑风格的故事。
“季晨导演说看看能不能提起你的兴趣,毕竟现在他没钱请你这个咖位的演员拍戏。”甄砺回想起那天接待季晨的情形,一脸胡渣,穿得也有些邋遢,抱着个信封就进来了。工作室保安还差点把他赶出去。
“是啊,他要有钱才奇怪呢。”时浩宇笑了下。
季晨两年前在人们的惊愕中,宣布暂退电影圈,之后便从大众的视野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宣布这个消息前,季晨曾约时浩宇一起喝过酒,聊自己的心境。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
季晨感慨从《暗风》拿到奖以后,自己就一直没休息过,一直都在导戏。影评界都在讲季晨的水平在提高,我自己却感觉不到。被捧得越高,就越感觉虚得慌,不真实。工作的时候很疲倦,没有激情和创作欲望,就是按部就班。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睁着眼睛,却感觉自己在梦里。该到睡觉的时时,却怎么都睡不着。
时浩宇问他休息以后,打算去哪。季晨说不知道,走走停停,走哪算哪。时浩宇了解季晨的性子,只说了句别生病,有事打电话。
消失的两年,季晨如他说的,漫无目的,走走停停,见不同的人,看不同的风景。旅途中,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捐钱。去了荒漠地带,就把钱捐给当地的治沙组织。到了边远山村,看见破旧的校舍也捐钱。通过一次次匿名捐助,他发现了他的问题出在哪里。他已经太久没有真实地感受世界和生活。在一次次经历和捐助中,他创作的灵感和激情再一次被点燃。
当再也无法遏制创作渴望的时候,季晨回来了;一无所有又无所不有的季晨,回来了。
“我感觉季晨导演活得很任性。”甄砺感叹。
“他其实心里都有数,”时浩宇说道。
时浩宇把剧本翻到最后一页,贴着张便条;
浩宇小弟,除了做本部戏的演员,你还想考虑一下做投资人吗?
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季晨老哥敬上
时浩宇无语,季晨这家伙出去两年怎么还学会卖萌了?
“季晨这家伙我亲自联系就好,你就不用管了。”时浩宇把信封收好。
“好。”甄砺把签好的文件装进公文包准备离开。
“等等,这不还没吃饭嘛,怎么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时浩宇挽留甄砺。
“可是老板,饭点过了啊……”甄砺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急,可以等着吃下午饭。”时浩宇把甄砺按回座位上:“我们五点开饭,多早。”
“老板,”甄砺瑟瑟发抖:“你就直说要我做什么吧?”
“你刚才不是说,你的老板,也就是我,应该注意一下形象之类的嘛……”边说边把身上的装备脱了下来:“我还剩下点洋葱没切完,你就帮我干了吧,下午五点营业前切好就行,就剩一点,不多不多…”
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老板,甄砺的内心是大写加粗的拒绝。但是时浩宇已经走了过来,并贴心地帮他围好了围裙,戴上了帽子。接着甄砺仿佛被催眠了一般被推进了后厨,直到站到案板前,看见小山一般高的洋葱,后知后觉的甄砺才悲鸣:“老板,这是一点吗?!这是一堆啊!我要求涨工资!我强烈要求涨工资!这已经是高危职业了啊!”
时浩宇此刻已经形象优雅地坐在大堂落地窗旁,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一手端着一杯刚冲泡好的竹叶青,一手玩着手机,根本听不到助理甄砺在后厨的鬼哭狼嚎。
这才是假期该有的样子,时浩宇欣慰地想。
洋葱的气味辣眼又刺鼻,伤身又闹心。切第一个洋葱的时候,甄砺积极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切第二个洋葱的时候,甄砺突然感恩起给自己做饭的老母亲。切第三四五个洋葱的时候,甄砺脑海里仿佛有人在撞着大钟,钟声里还混合着庄严的‘阿弥陀佛’。切第六七八个洋葱的时候,甄砺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到了。
“小甄,”旁边传来时父慈祥的声音,唤回甄砺逐渐缥缈的意识:“你在憋气吗?这样会晕过去的!你还是去外头歇着吧。”
甄砺有如听到大赦,感动得眼泪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其实是被洋葱熏得),刚想伸手擦一下,就被时父打住了手:“你不想要你的眼睛啦?”
“是是是。”甄砺猛然间清醒。
“到外面还是把时浩宇那小子换回来吧,就说我说的。”时父说道。
“这不好吧……”甄砺惶恐。
“难道你要接着切?”时父开着玩笑。
“这,也不好吧……”甄砺没有勇气再次站到案前。
“还是让他过来吧,你这速度太慢了。而且,他也该休息够了。”时父说完就忙其他的活了。
“我就知道你到极限了,嘿嘿。”时浩宇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甄砺,你还是去外面吧。你这速度太慢了。”
时浩宇换过甄砺的装束,走到案前很熟练地切了起来,洋葱味依然。
甄砺看着老板越发伟岸的身姿,想到他曾经在气味呕人的猪饲料里躺尸了二十分钟的场景。不由自主冒出这么一句话:“老板,你的鼻子是不是坏掉了?”
“啊?”时浩宇闷着声:“你想扣工资了?”
“那你闻不到洋葱味吗?”甄砺问道。
“我在忍啊!”时浩宇满眼通红地吼了出来:“拍戏的时候,也在拼命忍啊!”
老板果然是老板,在洋葱瓦斯里还能坚持。甄砺感慨地吸了下鼻子,感觉自己即将又要热泪盈眶,赶紧逃离了厨房。
五点,‘时味’再次开门营业,甄砺的桌前摆了满满一桌招牌菜。临走前,时浩宇还结结实实打包了一堆放得住的食物,塞进甄砺的后备箱。
“老板,谢啦,每次过来都帯很多吃的的回去……”甄砺说道。
“不用谢我,这都是我爸妈要给你拿的。”时浩宇放好东西,用力关上了后备箱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甄砺摇下车窗,觉得有一个问题不问不行:“可是老板,你怎么那么能忍?”
“天赋?”时浩宇想了一下,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