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龙宫,凤华殿。
加冕时的红色蜀锦还未撤去,映衬着凤穿牡丹琉璃灯的烛火,喜庆斐然。
看在楼若浅眼中,却是满目血色。
三日前,她终被加冕为后。可凤印还未到手,她就在文武百官、六宫粉黛面前,不慎将怀有身孕的姚贵人‘撞’下百余台阶,一片哗然。
她根本没有碰到她,可所有人都认定她因嫉妒而故意为之。
厚重的朱门终被打开,跪坐在冰冷地板的楼若浅抬起形容枯槁的面容,清澈的眼中有一丝光亮闪过。
然而看清楚来人后,那点光嗖的就消失了。
“姐姐,你这是何苦呢?”楼芊柔被人拥簇着走进来,一身的绫罗绸缎不胜华贵,肌肤娇嫩,美目流盼。她一脸悲悯的看着她,“你都登上后位了,何必还要这么贪心?”
十三年前她不过是楼家乡下老宅的庶子之女,谁能想到十三年后,她会成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嫔。
“是你!”楼若浅咬着毫无血色的薄唇,嘶哑道:“你害我!”
“姐姐何出此言?!”楼芊柔用帕子捂着唇,泫然欲泣,“妹妹好心来看姐姐,怎端的就要被扣上这样的大罪。当时妹妹可离的姚贵人远得很,如何害姐姐?姐姐,妹妹知道你一直是恨妹妹的,可是妹妹何曾对不起你了?”
她素来会装弱,加之那玉软花柔的长相,更叫人心生怜惜。
“柔儿,何必与她多说。”
浑厚磁性的男声响起,杨玺终于来了。他黄袍加身,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
他厌恶的扫了一眼楼若浅,伸手捞住身边可人儿的纤纤细腰,满目柔情。
楼若浅心下一沉,但仍旧怀着一丝希望,她跪走到杨玺面前,“皇上,臣妾冤枉……”
“你冤枉?!”杨玺冷哼一声打断她,“大周上下连孩童都知你的跋扈,你竟还有脸皮说自己冤枉。”他神情激动,仿佛眼前的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楼若浅心脏猛的一抽。他竟说她跋扈?!
她幼时在太后身边长大,被宠的无法无天,飞扬跋扈,人人皆知。她认!
可后来她为他敛了性子,忍气吞声,吃了那么些苦,她竟还是说她跋扈!
“皇上,臣妾有事禀报。”萧贵妃风情万种的声音传来。她看也不看楼若浅,在杨玺面前做福,娇翠欲滴道:“这是皇上让臣妾查的罪证,自皇后娘娘入了越王府后,至少十七条性命于她有关,如若算上姚贵人腹中的小皇子,那便是十八条。”
“皇子!”杨玺脸色骤变,他至今未有儿子。
“是。”萧月熙低垂眉眼,“您不知道,姚贵人腹中的胎儿已经成型,可惜了。太医说,姚贵人的身子怕是毁了,难再有孕。姚贵人伤心过度,来来回回昏过去好几次……”
“皇上,臣妾没有推姚贵人!”面对天子怒火,她仍旧坚持着,“还有那十七条性命,臣妾从没有害过谁。”
她和萧月熙斗了这么多年,终归是败了。但杨玺对她虽比以前淡了,凡事还是信自己的。况且她背后还有镇国公府……
没料不同以往,杨玺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当下怒极,“当年若不是你用计让朕不得不娶了你,谁会要你这样的悍妇!还有入府后你做的那些腌臜勾当,别以为朕不知道!”
他的一番话,终究叫她的天塌了,楼若浅喉头一紧,胸腔里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疼的她四肢百骸止不住颤抖。
她声音发颤,“臣妾一直以为,皇上是喜欢臣妾的……”不然,为何先前不论何事总是偏着她?
杨玺的眸子闪过一丝郁色,抬手招来身边的公公,沉声道:“宣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楼氏深蒙圣恩,恃恩而骄,恃宠放旷……跋扈至极,草菅人命。命其于凤华殿中检思言行,闭门省过。凤印暂且交由贵妃萧氏,代行皇后之职管理六宫。钦此!”
楼若浅心如死灰,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于是倾尽所有助他入主东宫登上皇位。如今看来竟是个笑话。
“皇后娘娘,请吧。”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楼若浅猛然回神,那三人不知何时竟已离开,只剩两位公公,一位端着酒,一位似笑非笑看着她。
楼若浅心里一惊,“这是什么!”
“皇上赐您的酒啊。”
“本宫不喝!本宫要见皇上。”只废后而已,为何要赐毒酒!
公公一脸狰狞:“喝不喝由不得你!”
说着他就把她摁在地上,示意另外一人给她灌酒。
楼若浅大骇,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她奋力反抗着,紧要关头,却还想着如若叫杨玺知道有人杀她灭口,定然就会相信她是冤枉的了。
“真是废物!”楼芊柔又回来了,见两人竟摁不住她,俏脸一沉,道:“给她几个巴掌看她还有没有大力气!”
两个太监连连称是,伸手就打的楼若浅脑袋嗡嗡作响,鼻子和嘴角都渗出了血。
他们赶紧掰开她的嘴捏着鼻子将毒酒灌了进去。
她猛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瘦削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楼芊柔看着狼狈不堪的楼若浅一脸鄙夷,嗤笑道:“姐姐,你死了可别来找我,是皇上烦透了你,妹妹只是奉旨办事。”她压低声音,又道:“姐姐怕是不知道吧,皇上从没真心待过你呢。”
说话间,杨玺的近身太监黄公公出现在楼若浅恍惚的视线内,对楼芊柔极尽谄媚,“淑妃娘娘,皇上还等着您呢……”
竟是杨玺真的要杀自己!为什么!
楼若浅不会知道答案了,剧烈的痛感下,她清楚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她要死了,被她最爱的男人杀死。
两个太监在她身边说话。
“她脸上的伤,若是镇国公追究起来,不好交代吧?”
“镇国公府马上要易主了。都是要死了的认了,怕他做什么?!”
楼若浅心中大骇,但已无力回天,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双目圆睁,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