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淑妃的去世,洛家和太宰一脉争相攻讦,后宫在和平了几年之后,又开始出现动荡不平的迹象,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正是伊贵妃和良妃。
两人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可是良妃是大皇子的生母,伊贵妃是后宫他最宠爱的女人,他不好偏袒任何一个,只能一边告诫两方,一边看着表面平静但内里暗流涌动的后宫束手无策。直到倾贵妃中毒,皇帝知道,两方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这件事情查清楚以后,必然会以一方倒塌而结尾。
很快,伊贵妃就呈给他一份有关温婕妤密谋毒害倾贵妃的证据,他知道温婕妤是良妃的人,伊贵妃呈上证据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这次争斗是良妃输了,他当即处死了温婕妤,就是希望能够以此警告良妃,如果她再不知好歹,他就真的要对良妃下狠手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双方争斗这么多年,手上多多少少都会有对方的把柄,正当他已经准备好多杀几个人来收拾这场烂摊子的时候,他没想到的是,良妃真的收手了。而且不仅良妃收手了,伊贵妃也收手了,伊贵妃来求他,希望看在她和她父亲的面子上,皇帝能够饶恕洛家这几年的胡作非为,洛家愿意将所有靠着破格提升所得的官职尽数归还朝廷,让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去担任这些职务。
而伊贵妃求皇帝的第二天,良妃也来见皇帝,呈上了一份密折,上面有伊贵妃的父亲和各位大臣的来往记录,以及伊贵妃为了家族的势力,跟后宫的各色各样的人的来往记录。良妃知道自己这次彻底伤了皇帝的心,她把这份密折拿出来,并没有希望皇帝因此能够惩罚伊贵妃,毕竟只是一份来往的记录,并不能真正的说明什么,她只是不想让伊贵妃再嚣张下去。
最后,良妃退下之前,向皇帝承诺,从此以后她只会悉心的教导大皇子,希望大皇子可以尽早成人,好为皇上分忧。
皇帝没有料到这个结局,他觉得很奇怪,良妃向他讨饶他可以理解,但是伊贵妃居然也一副斗输了的样子,他实在无法理解。他派人去查,却查到了泠婕妤的头上。
泠婕妤是惠朝公认的第一才女,宣文阁阁老的女儿,先帝还在的时候就称赞过这个有学识的姑娘。然而宣文阁阁老却不止一次的跟先帝抱怨过,自家姑娘学识是够了,可是没有人要啊,她不懂持家之道,便无法利用周身的一切为自己的夫婿谋发展,她的眼光又极高,看得上她的她嫌人家的学问没有她高,她看得上的又万万不能娶一个这样的人回去做正妻,一来二去之下,她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
这就不得不说泠婕妤的命,是真的好。她很幸运的在一次女眷的宴会上,被太后给相中了,由于已经娶了颜盼为太子正妃,太后和阁老一商量,阁老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母仪天下的命,做个不受欺负的妃子就挺好,便由先皇指婚,将黄阁老的女儿黄鹂,嫁给太子做侧妃。
皇帝查到泠婕妤的时候也大大的不解,泠婕妤在后宫之中就像一朵高山上长出的雪莲,遗世独立,格格不入。她不争宠,不与众妃走动,黄阁老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也就不需要为自己的家族去求皇上,皇帝所知道的泠婕妤,每日里就是写写文章,种种花,仅此而已。皇帝根本就不相信泠婕妤竟然会被卷进这种事情中来,直到他在密探的回报中看到了“皇后”两个字眼。
如果说泠婕妤是雪莲,还有被上山打猎的猎户采到的可能,那皇后就像是锁在箱子里的宝石,即便再光彩照人,也根本没有人知道。
皇帝知道此事事关皇后,心里竟然多了几分期待,只是在看完手下呈上的密报后,皇帝陷入了沉思。
密报上有两件事,第一件,曾经有人给皇后下毒,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伊贵妃和良妃之间的仇恨加剧。第二件,就是伊贵妃在向他呈上证据的那天晚上,皇后在未时,分别派了一位贴身侍女往祁云殿和碧晴殿去,两位侍女都是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
皇帝想了很久,久到栾公公提醒他该上朝了,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想了一个晚上。从那之后,他就开始注意她,他这才发现,她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太子妃了,她变得美若天仙,她变得高贵尊崇,但她还是她,还是会偷溜出宫,还是会面前一套背后一套。他从服侍她的四等婢女,一个一个问过去,一直问到满姑和盈姑,他才渐渐清楚她的一切,奥,不对,也许不是一切,这些婢女们的意思,皇后娘娘的想法与宫里的其他娘娘不同,很多时候,她们也不知道皇后在想什么。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打听她的消息,查看她的所有资料,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原来她借书是用来抄的,可是她写字这么慢,一个晚上绝对抄不完,但是她的借书记录上明确写着,她从没有连续两天借过同一本书;原来她在外面有一个秘密据点,她和她的丫鬟每次都从秘密据点换完男人的衣服,画上能遮掩她艳丽容貌的妆容,再去逛街;原来她没有那种泛滥的圣母心,在街上看到有人偷东西有人打架,她都不会亲自去管,但是她会寻求周围江湖客和巡城士兵的帮助;原来她是会功夫的,他就见过一次,她把想要抢她东西的一个地痞打趴在了地上,而跟着她出去的冬萍,则打趴了剩下的四个地痞无赖。
去年的七月,他跟着她进了丽舍居,他看见她一个人喝闷酒,他才知道,原来她的酒量很不好,才喝了一壶,她脸上的红晕就连她的妆都有些遮不住了。好在她酒品不错,她只喝了一壶酒就被她的侍女给拉回了宫里,她一路上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的侍女,不吵也不闹,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
这是皇帝第一次看见满脸酡红媚眼如丝的颜盼,她还很大胆的在他面前脱衣服(其实是颜盼没看见皇帝跟在后面进了自己的寝宫,就脱衣服睡觉,但两个人都不知道,咱们就不告诉他们了),他那天晚上也喝了酒,没有把持住,也顺势爬到了她的床上。
这一爬,就是一年又一个月。
这一年啊,他近乎于无赖的想要跟皇后亲近,头一个月,他几乎天天往坤宁宫跑,看到皇后脸上厌恶的表情越来越严重,他才稍微收敛一点。既然不能每天晚上都见到皇后,皇帝就改变了策略,他开始利用上朝前后、午晚膳、看望女儿,总之,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他都有意无意的往坤宁宫靠近,然后他就发现,皇后居然为了不跟他一起吃饭,刻意更改了自己的用膳习惯,他再去坤宁宫,她不是已经用完了膳,就是干坐在饭桌边出神,不看他,也不主动说话。可是皇帝居然十分喜欢两人的这种相处方式,要说美人在侧有助于下饭,他的其他妃子也很美,她们陪着他的时候,他的食欲也没有那么好,所以只能说,男人啊,就是......
似乎终于感觉到脸上的东西太厌烦了,颜盼有些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皇帝坐在自己身边,右手就放在自己的脸上,她努力往右边摆头,躲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皇上来了,请恕妾身没能亲自迎接,请皇上降罪。”
“无妨,盼儿累了?最近怎么睡的早了许多,可召太医看过了?”
“不过是这几日事情多,累了而已,费那力气召太医作什么,只要不是大病,这些太医肯定就是开个养身体的方子,妾身可不愿吃这些劳什子。”颜盼撇了撇嘴,这些太医院的老头们,天天想着给她开利孕的方子,也不知道是接了谁的命令。她曾经因为头疼找御医来看,结果这些老头子就给她开了个养身养神的方子,她哪里需要养神,她都在宫里憋了二十天了好么?颜盼果断把那些药汁撇在一边,带着冬萍就出了宫,果然,看到林冒大道集市的那一瞬间,她的头疼症就好了。
“那些宫女的事情有什么可累的,盼儿只需要把她们下放到各个宫里不久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伊贵妃想要些精明能干的,她宫里的人都被妾身赶跑了,听说她为了自己宫里女婢的事天天罚下人,倾贵妃中毒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上上个月就因为侍女的疏忽差点就一命呜呼了,贤妃宫里的财物多,已经罚了多少偷东西的宫女了,听说她一直在抱怨自己手底下怎么没有能把宫里财物记清楚的好侍婢,还妄想跟妾身要满姑和盈姑,给她脸了。最可气的是妍昭容,非得要一些又笨又丑的,都是各地呈献上来精挑细选的婢女,哪来那么多难看的?”
“盼儿可是后宫之主,给她们什么,她们怎么敢不要?”
“表面上接受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妾身呢,这些编排妾身听不到,也不烦,但是妾身实在不想看见这些娘娘们就为了几个宫女的事,天天争吵,烦都要烦死了。”
“后宫为了争宠,这些争吵对于皇后来说,不应该是家常便饭一般么?”
“谁愿意成天吃又苦又涩的家常便饭,妾身可是女人,气量很小的,妾身也是会生气的。”
“盼儿的意思就是朕应该气量大起来?说吧,又有什么事?”
“妾身过的还算舒心,哪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请皇上放心。”
“朕当然放心,”皇帝趁机捏了捏皇帝的脸,“朕的皇后这几日吃的挺好,都长肉了。有这么替朕宽心的皇后,朕怎能不放心?”
“谢皇上夸奖。”
“行了,不说了,快些睡吧,明天还得去看望皇太妃。”
颜盼听话的移动到床的最内侧,把整个床的大半和一床叠的整齐的被子留给了皇帝,可惜皇帝明显不想放过她,他把被子搬到椅子上之后,躺在床上伸开双臂朝向她,颜盼低声骂了一句“无耻”,才卷着被子跟蚕一样挪到了他的怀里。
她背对着他,一点都不想看到皇帝脸上令人讨厌的笑容。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颜盼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帝躺在她的身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今天是中秋节的第二天,昨天晚上皇帝已经跟众位大臣把该谈的事情都谈了,所以今天早上他不用上朝。
“盼儿醒了?”
“皇上?”
“怎么?才过了一个中秋,皇后就不记得朕的样子了?”
“妾身不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皇后不用担心,朕特准今天不用早朝。起来吧,等下还要接受众妃和皇子公主们的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