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朝的历任皇帝都认为自己的国家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央,因为惠朝国境四个方向都有敌人,就比如西境再往西,便是西戎,惠朝相邻国家最不老实的也是这个西戎;北境多山,因此诞生了一个在群山之中的国度,岳令国。曾经的岳令国也想着能入主惠朝土地,结果在三十年前就被惠朝直接打服,惠朝的二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只用了一场战役,就把岳令国引以为傲的风林火山四军团打散了。从那之后,岳令国更是年年向惠朝进贡,颜盼此次打听到的异域使团,就是岳令国派来的。
据说岳令国去年在山里发现两只异兽,其中一只似熊一般大,黑白相间的皮毛,平常喜欢像人一样坐着,以山里长的竹子为食。据传此兽力大无比,曾经最辉煌的战绩,是将岳令派去逮它的士兵身上的盔甲拍裂,最后还是岳令长年住在山上的猎户,用了些计谋才终于把它捉下山。
另外一只是一只通体金黄的猴子,猴子在树上荡来荡去的时候,被岳令的猎户看到了,还以为树上飞出来一堆金子,刚要爬上树捡,却发现金子居然会动,急忙去捉。捉到以后才发现是一只猴子,便赶紧进献给了岳令的王,不仅换了一大笔的赏金,还得了个一官半职。
这两样动物,被岳令王挑了出来当作此次进贡的头两样贡品,进献给了惠朝,现在想必已经住进了皇帝的异兽园。
岳令的商人是皇帝在位的这几年才慢慢能进帝都经商,前些年,岳令的商人都只能把自己的货物卖给惠朝的商人,至于他们会不会带这些货物进帝都,谁都不知道。
颜盼和紫璃已经站在了岳令的摊子前面,不愧是举大半国家之力汇聚的商人,岳令的摊子,已经把这条街最后的地方全占去了。摊子里的货物都是岳令的特产,帝都居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特产同时出现,前几次的良子集,所有人趋之若鹜,可是这最后一次,摊子上已经没什么来买东西的人了。
颜盼看着这些摊子上摆的货物,眼睛里的失望一闪而逝。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尤其是其中一个标着“山竹”的摊子,摊面上只剩下两三根紫色的竹子了。
颜盼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位于中心的一个极小极小的摊位,摊面上就摆了三盆花,可是她一盆也不认识。
颜盼丢下其余三人,快速跑了过去,看到摊子后面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连忙问他:“小朋友,你是这家摊子的老板么?”
小男孩看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三盆花,颜盼顺着小男孩的手指方向,才看清三个花盆上都写着价格,最贵的那一盆才三两银子。
颜盼只是瞥了一眼,又重新转过头来,问道:“还有别的花么?”
小男孩完全没有注意到颜盼眼中的期望之意,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冬萍,没有,这里也没有。”
“主子,您不是要哭吧,主子,千万别,您要是生气了,打奴婢两下,您要是伤心了,奴婢这就给您打一套猴拳,哄您开心。”
眼见着自己的主子眼眶已经有泛红的趋势,冬萍连忙把她拉到角落,急切的开导她。她十分不喜欢颜盼哭的样子,每次颜盼哭,她心里都难受的紧,就像被绳子勒紧一样,颜盼发怒、忧愁的时候,她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颜盼勉强忍住了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她费尽力气,满怀希望,到最后却连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她这一个月,每天晚上都会抽出时间来想一想,如果能买到牡丹她要怎么种,种出来她要怎么用,越临近日子她想的就越多,甚至还有一个晚上,她做梦梦到了自己在牡丹花海里欢快的跑,她醒来以后,还为自己的梦结束的太早而发了点小火。
“主子,一定得忍住啊,王妃眼看着就往这边来了,快,擦擦。”说完,冬萍递给了她一块手绢。
颜盼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王妃和她的侍女正一脸焦急的往这里走,连忙拿起手绢擦干净。
紫璃走到颜盼身边,问道:“怎么了?娘娘跑这么急,是因为要买什么东西么?”
颜盼看见紫璃眼睛里的关切意味,知道自己虽然运气不好,但和人相处上却很是成功,心里舒服了一点:“没什么,这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么?心情急切了点,莫见怪,莫见怪啊。”
想要的东西没有了,颜盼也失去了继续逛的兴趣,紫璃也看出来颜盼跟晌午的时候不一样了,她好多次想提议要不然就回宫,但是她看见颜盼双眼无神的样子,觉得皇后就算回宫心情也不会好起来,也就一直没开口。
颜盼自己倒是先恢复了过来,她还是没想明白,但是冬萍趁机偷摸掐了她一下,把她掐醒过来,她看见了冬萍的眼神示意,顺势也就发现了紫璃的担心和纠结,她心里一暖,当即转过身来,对着紫璃道:“小璃......奥,不对,紫兄弟,逛累了吧,走,我请你喝茶看戏听书去。”
这情绪变化太快了,跟不上啊!紫璃在心里默默地抱怨,好在她现在是被皇后拉着,也不需要集中注意力,只是路过的那些路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是微妙啊。
“主子,注意,注意,你们是男人。”冬萍不怕死,跟在夏荷姐姐后面上去补一刀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可惜娘娘不喜欢杀人。
“走,茗瓯茶居,走起。”这个死丫头,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时不时就怼她一下,抓心挠肺的那种。“小璃,今天就让你听听帝都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喝喝王府外最好喝的茶。”
茗瓯茶居,顾名思义,就是帝都居民喝茶听曲的地方,据说是还未出场的皇帝最后一个兄弟宝卓王的产业。这座楼盖在了作为北城和东城分割线的渊林大道上,从位置上来讲,这座茶楼应该属于北城,毕竟刚够温饱的帝都南城居民,哪里舍得花五十文入场看戏,更不要说动辄几两银子的茶水点心,或是点十两百两的说书先生、歌姬。
颜盼其实很少来这座茶楼,对于立志要勤俭持家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会让她明白,自己的腰包还是太扁,而且,这些说书先生的嗓音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就像她宫里一直唠叨的简嬷嬷一般,用冬萍的话说,比溺水的鸭子叫还要难听。然而,这些老先生们每讲一小段周围的人就疯狂拍手喝彩的现实,让颜盼知道,她的审美与她的子民们不同。
然而颜盼来了一次之后,还是喜欢上了这里,原因很简单,这里不仅有说书的老先生们,还有弹琵琶弹的绝顶好听的乐姬,还有跳舞跳的好看无比的舞姬。这些女人们不仅声乐一流,长得也着实不差,虽说比不上后宫的绝顶佳丽,但就拿她身边的人来说,丝毫不差四大近侍之外的侍婢多少。
放心,冬萍的飞刀没有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绝不是被胁迫才这么说的。
再来说说宝卓王,宝卓王是先皇最小的儿子,到今天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宝卓王是先帝的“冷妃”所生,所谓冷妃,就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宝卓王的母妃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以后,疯了一般的生活了九个月,除了她的两个近身侍婢,什么人都不能靠近她,连先帝都不能,先帝怕她为此伤害到后宫里的人,就把她打入了冷宫,不准任何人探视,宝卓王出生的那天,皇帝就派人把宝卓王抱走了,而且据抱走宝卓王的奶娘所说,床上躺着的冷妃,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们,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宝卓王按理该由太后抚养,那个时候太后的身体其实还不错,但皇帝不想让她太操劳,而皇太妃作为剩下的皇贵妃之一,只好接下了抚养宝卓王的任务。
等到宝卓王五岁,由于他课业不好,一点都不得先帝的喜欢,也因此无法拥有自己的宫殿,可他又没有犯下什么罪,按律不能进冷宫里生活,权衡之下,他只能继续跟着皇太妃。
之后先帝驾崩,宝卓王的母妃要为先帝殉葬,如此算来,宝卓王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体验过自己生母的怀抱,要不是宫廷的画师实力不俗,冷妃生前曾留了一张画像,宝卓王可能这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什么相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从小就沉默寡言的宝卓王,在拿到自己母妃的画像那一刻,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宝卓王和先帝不亲,和皇帝也不亲,只与在一个宫里生活过的皇太妃和广平王亲近。
由于那个时候广平王已经在西境收复国土,皇太妃也要去为先帝守灵,皇帝当然不能再允许宝卓王在太妃的宫里继续生活,便下旨特赐了宝卓王一座宅邸,宝卓王也成为了惠朝少有的没有什么阶位就能拥有自己府邸的皇亲,是的,那个时候的宝卓王,甚至连个郡王都不是。
在只挂了个郡王牌匾,内里结构和配置都不是郡王应有待遇的郡王府,宝卓王反倒如鱼得水般,活的自由惬意。
可是天下之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平日里种种花,喝喝茶,没什么存在感的宝卓王,竟然在皇帝最需要军饷供给西征军决战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进献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给朝廷!
正是这最关键的一百万两银子,才让广平王打赢了与西戎的决战,并一步步把西戎的军队打出了惠朝的国土。
皇帝为此特意派人去查宝卓王,才知道这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把他喜爱的茶钻研到了极致,种茶花,包茶园,卖茶炒茶,只经过了三年的时间,宝卓王摇身一变,俨然成了惠朝的一位成功的茶商。
立此大功,皇帝当然不能不赏,结果从小就与皇帝不对盘的宝卓王,只是跟皇帝要了位于惠朝南部的一片小茶园,并恳求皇帝把他剩下的功绩都算在广平王身上,然后继续过自己无人搭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