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欢声笑语之后,李淳终于坐下来,她被母亲安排在我旁边,不住地跟我说话,我表面附和,可心里还是对她没什么好感。
我犹记得以前她总和我对着干,现在这么和颜悦色,我倒有些陌生了。
齐夫人坐在我右边,她的小女儿一直在打量我,她满月的时候,我和母亲还去庆贺过,现如今已长这么大了。母亲还跟齐夫人小声嘀咕着什么,我更不好意思了,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和洛施施出去了。
洛施施还有些不情愿,我以为她是还吃饱呢,她嘟着嘴抱怨:“齐昱的母亲坐在我对面,我还想着给她留个好印象呢。”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泼她冷水。洛施施反驳我:“哼,就你说话刻薄。没了手帕,我照样能接近他,高寒那小蹄子我饶不了她。”
我的天啊,都多长时间了,她还没忘那件事儿,洛施施果然是个记仇的女人。
“你瞧,我的机会来了。”我顺着她的目光向远看,齐昱和李择言、陈征在湖那边说话,不知道聊的什么,格外地开心。
茵茵忍冬草,碧树梅花迎风招展,花草之中,几个少年锦衣玉带向我们望来。我看见李择言的面目在阳光下俊逸非凡,晨星般的眸子里充满殷殷之色,寒风吹得他发丝微乱,在阳光中似笼上一层金光。他仿佛在对我颔首微笑,我看呆了,怔怔出神。
“齐昱,你们怎么也出来了。”洛施施直接走到齐昱面前同他讲话,她一说话,我就回过神了。李择言和陈征笑着看着他们两人。
齐昱不冷不热道:“无聊。”洛施施表情有些尴尬,我心里冷哼了一声,齐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估计除了洛施施没人喜欢他。
“齐兄,你们聊,我们就先走了,”李择言推搡着我离开。
“哎。”我和齐昱几乎异口同声,我担心的是我一个女子跟两个男子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李择言,你放手。”走得离他们很远,李择言才停下。他一直握着我的胳膊,我的手都没知觉了。
陈征也跟在我们后面,他一直盯着我,我有些心虚。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突然开口,斩钉截铁地问我。
我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李择言就道:“那你估计认错人了,她可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是吧,林致?”李择言对我挑眉。话是在为我开脱,但听着怎么像是在讽刺我。
“是啊,陈公子定是认错人了。我今日是第一次见你。”我还是附和他。
“是吗?”陈征摸摸后脑勺,“也许真的是我认错了。那你们聊,我先走了。”陈征说完,对着李择言使了一个奸笑的眼色,匆匆跑开了。
他一走,我和李择言就变的尴尬起来。我不开口,李择言也不同我讲话,好生无趣。
过了一会,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把我叫来,怎么不同我讲话。”
“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李择言很认真的向我解释。我气不打一出来,那天晚上的事我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好吗。
“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谢谢你刚帮我说话。”
“我就是可怜你连慌都不会撒,蠢死算了。”
“李择言。”果然,李择言根本不适合走温情路线。我说不过他,就喜欢大声喊他的名字,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哎!”他高兴地回应,全然不顾我的怒火。疯狂地在死亡边缘来回试探。
“……”
“林致,吵架你也不会,你到底还会干什么?”
“我呀,会打人。”我冲他扳弄着手腕,追着打他。李择言挺配合我,他抱着头跑的贼快:“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们两人的笑声不断,回响在空旷的梅林里。
很多年以后,我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漫天花舞,我的衣摆随风飘扬,李择言笑地灿若星辰。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啊,永远葬在了这里。
寿宴结束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暮气沉沉的夕阳洒在房檐上,余晖折射的光让我睁不开眼。
外公与舅舅忙着跟宾客道别,我闲来无事,被母亲叫去外公的书房寻母亲的耳环。母亲说她今日来书房不小心丢了,嘱咐我一定要找到。
我心下不乐意,一个小小的耳环有什么宝贵的,母亲什么样的没有啊,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况且随便遣了丫鬟来寻就是了,何必非得让我来跑这一趟呢。
但抱怨归抱怨,我可不敢反抗,我还是早点找到,早回去复命吧。
书房的门,是锁着的,身后的小丫鬟取了钥匙打开。
我一进去,就看见书房里黑漆漆的,一只灯也没有点。我回头就跟她说话:“怎么也不点灯啊?”
那丫头却没进来,迅速突然关上了门,抬手锁住离开了。我吓极了,以为她要害我,一直嚷嚷:“你为什么要关我?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我喊的歇斯底里,可一个人也没有过来。
“母亲!外公!阿圃!你们救救我啊。”我拼命地敲门,可回答我的只有外面阵阵阴风的呼啸。
“母亲……”我不肯放弃,一直在喊,书房又不偏,万一有人路过听见呢?
“你不必白费力气了,不会有人过来的。”
一个男声突兀地落在了我的身后,我吓了一跳,缓缓回头,仔细一看却是齐昱。
周围黑漆漆的,齐昱也穿了一身黑衣,他趁着窗外依稀的光亮,端坐在倚子上看书,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边走向前边问他。
“你当真不知道吗?”齐昱合上书,抬眼蹙眉看我,我害怕极了,脑袋嗡嗡作响,硬是忘了反驳。
“想不到堂堂林夫人也会做出这种肖小手段,不过我告诉你,你们林家的女儿是嫁不到我们王府的,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什么意思啊?”我壮着胆子问他。
“什么意思?你少装蒜了。平日里你母亲一直在拉拢奉承我母亲,现在好了,都把你拱手相送了,真是不知羞耻。”
我气得上下两排牙磨出声音,恨恼地看着眼前这位。“你以为我们稀罕你们齐府啊,若要说我母亲真有哪点不好,那就是眼光不太行,怎的就看上你们目中无人的齐府了。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瞧着就是外强中干!”
“你……”齐昱被我气的一句话也接不上。“那也比你们林府爱慕虚荣强!”
我顶讨厌他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似乎在他眼里,天下所有女子都以进齐府为志。
我以退为进:“我们就是爱慕虚荣了,可我还就告诉你,我根本就看不上你。将来不知道哪个可怜的姑娘会嫁给你。”
齐昱听见这话突然起身,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吓的后退几步。“你再说一遍。”
我被逼到了墙跟上,齐昱还往前凑,他眼睛里放着怒火,恨不得把我生吞。
“你刚才说什么?”他一字一顿。
我把心一横,不就是一句话嘛,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说,没人会嫁给你,将来谁要嫁给你谁就倒了大霉。”
“不是这一句。”
我破罐子破摔“谁眼瞎才会嫁给你。”
“不是!”
齐昱真是有病,骂他的话还要再听第二遍,两遍不行,还要听原话,我可不伺候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但你要是想不起来,那我可就干点什么了。”
“你想干什么?”
齐昱慢慢凑到我身边,我这才发现他比李择言都高,他弯下腰轻轻地在我耳畔说起话来,呼出的热声弄的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呀,就遂了你母亲的愿。”
“你敢?!”我对他怒目而视。谁知他一脸无赖,向门外走去“你看我敢不敢。”
“我看不上你!”我对他大喊。
“什么?”齐昱停下来问我,脸上竟带着笑意。
“我上一句说的是我根本就看不上你。”
“好,甚好。等会出去,你知道该怎么说了?”齐昱看着问我。
“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但愿你言而有信。”齐昱说完就又坐到椅子上看书不管我了。我傻不愣登地傻站在那里,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我只好找了一个角落蹲在那里,抱着自己取暖。外公的书房里除了书,什么也没有,都快冻死我了。
齐昱呢,像没事人一样,自己独占了唯一的一把椅子,在微小的暗光下看书,我可怜死了,什么也不能做。
我们这算是相亲吗?若是相亲,按照我们这里的礼节,男以酒四杯,女则添备双杯,此礼取‘男强女弱’之意。如新人中意,则金钗插于冠髻中,名曰‘插钗’。若不如意,则送彩缎两匹,谓之‘压惊’,则姻事不成。
而我们这里呢,我的目光四下打量着,什么也没有,果然名不正言不顺。最后我的目光又落到了齐昱身上。
我才不是看他呢,我就是想知道他在看什么书,他这样一个无赖,还懂得看圣贤书吗?
我左瞧右瞧,终于从他手下看出来了,原来是《孙子兵法》,我小人得志似的嘿嘿笑了,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