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风见到卿凝烟姗姗来迟，也不在意。此刻比起先前的不堪已经好转，吃起东西来，也会嚼上两下才吞进去。
卿凝烟歉意一笑，道：“公子怎会误撞到我这里来？此处入口都有家丁把守，寻常男人恐怕进不来。”
栖风擦擦嘴角残渣，道：“我见墙上有个门，原以为是对我的考验，我就顺着墙根爬了上来。”
想起那个画上去的门，卿凝烟捂嘴浅笑，道：“那是我以前慕容姐姐玩闹，随意画上去的。”
“你画的？”栖风对面前这个女孩儿不禁肃然起敬，那门他是见过的，粗略一看，根本分不清真假。拱拱手，又道：“原来卿姑娘素以才名问天下，没想到对于画画，姑娘也是技艺娴熟啊。”
这种话，若是从一般人嘴里说出，卿凝烟或许不以为意，但是由栖风这等玩世不恭的人说出，那自然是有十二分的真实了。
卿凝烟脸色一红，摆手道：“哪里哪里，慕容姐姐才是真才情，我只是做一般推东递西的气力罢了。”
栖风以为她是说些客套话，便没往心里去。忽然想起来来时，卿凝烟小酣时口中哼哼的“绿杨烟外晓寒轻”云云，问道：“刚才我听姑娘口中似乎正在哼诗，不知是何等妙句竟让姑娘如此念念不忘？”
卿凝烟想起刚才自己的丑态都被这人看光了，心中羞恨便不难理解了。
卿凝烟半坐在石凳上，凝眉道：“不知怎的，今日我这园子里花开繁盛，较之去年，过之尤甚，尤以桃花为最。我虽才学浅薄，但也有意记它一记，便写了一句诗‘绿杨烟外晓寒清，红桃枝头春意浓’！可是无论我怎么改正，总觉得与此景不应，去翻阅典籍仍然是一筹莫展。百般憔悴之下，我便在这里睡着了。没想到再来便遇到了栖公子，后面光景你都看到了。”
栖风听后，放目四望，果然此处是观景的最佳位置。四围青葱环绕，粉红遍枝，确实让人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诗意。
栖风口中默默吟着这首诗，确实是好诗可是要想将此中景象都囊括进去，委实还差了些意境。
忽然，栖风眼神一亮，道：“不知姑娘可愿再听我将诗吟一遍听听？”
“愿闻其详。”卿凝烟见他有了主意，心里一喜。
“绿杨烟外晓寒清，红桃枝头春意闹。”
原先听到第一句，并未发现有什么亮点，直到说出最后一个“闹”字，卿凝烟眼神一亮。
仅仅是一字之差，所差不啻云泥。
原先写的是静物，如今经栖风一改，将一首死诗生生写活了过来。
由静入动，由死入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卿凝烟得此好诗，喜得拍掌不已，赞道：“栖公子才学较我高了太多，虽只是一字，却化腐朽为神奇。今日能够招揽栖公子入我君德书院，实是福分。”语音一顿，又道：“如此看来，公子不仅会对句。就是写诗，也令我望尘莫及。真不知书院里该教你些什么了？”
卿凝烟惊奇而喜，脸上笑颜展开，眉宇间自带的忧愁被冲淡不少，露出一个少女该有的纯真来。
栖风被暖风一熏，头热脑昏，脱口而出，道：“便是不学什么，在此处看看景色也是不错。”
话一出口，栖风便知失言。他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万一是卿姑娘的所属，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扬言欢喜，不是太看低卿姑娘了么。
谁料，卿凝烟神色一紧，面色潮红，低下头去，轻道：“若是栖公子愿意，便经常来这儿。凝烟心中自然感激，能够与栖公子这般的人谈诗论道，正是我的荣幸。还希望以后能够和栖公子交流。”
栖风得承大令，笑道：“嘿嘿，这是自然的，有机会定要交流交流的。”
蓦然，附近传来一阵阵纯厚的钟声。
卿凝烟神色紧张，道：“不好，与栖公子相谈甚欢，竟忘了时辰，现在已经到了午课时间。你快跟我来，我领你去见同窗。”
说着，卿凝烟已是迈开步子。
栖风生怕迷路，便是紧紧跟上。
忽然，瞧见卿凝烟绣花鞋全部浸入水中，湿透了。
栖风道：“卿姑娘……”
还未说完，卿凝烟打断道：“你怎么还叫我姑娘，我们的关系就是这般生分吗？”
栖风突然被此一问，一时摸不着头脑，心里兀自猜测：难道是卿姑娘兽性大发，看到我一人在此孤苦伶仃，无人帮助，想要图谋不轨，趁机占了我的身子？
栖风试探地回道：“凝……凝……凝烟？”
不行，这个进展太快，两人才是第二次见面，就“凝烟凝烟”地叫上了，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卿凝烟先是一怔，既然明白过来，羞道：“我是说咱们日后便是同窗了，你才学比我好，便该称我师妹，我唤你师兄才对。”
栖风才知是自己想得太多，惹得二人都是误会。
只能信口吟出一首诗“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道：“刚才我观景有感，心中一直斟酌。一时没有听清凝烟师妹所说，才闹得如此误会，还望师妹体谅。”
卿凝烟本就是个诗痴，听得一首好诗，早已不会去计较什么误会不误会。
一路带着栖风向外走去。
家丁看着自家小姐带着一个陌生男子从园子里出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但是此时卿凝烟一路都在研究诗句：没有一个“桃”字，却将园里桃花盛开的景象说得淋淋尽致，仿佛自己就是枝头的桃花一般。
这个师兄认得不亏，说不得日后真要多走动走动。
栖风此时却是春风得意，跟着凝烟师妹就跟开了绿灯似的，只管向前走去，不用顾忌什么能不能走，该不该走。
…………………………
二人终于来到了学堂前，还未进去，便看到外面竖了一个大大的牌子。
“栖风，恕不招待”
栖风倒无什么，这等东西又不会抢他一块肉，也不会揪他一根头发，直接无视走过去就好。
但是卿凝烟是个较真性子，小脸有些发红。
栖风却拦住了她，道：“不如就将这个改改，你不生气，我也能过得去，如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