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夜临梦弹着古琴，小嘴里唱出一段风月场所有名的小曲儿《卜算子》。
这原是营妓叶蕊感伤身世，有感所作，自然是忧愁无比。
如今经夜临梦口中唱出，尤甚隽永，似乎诉尽平生悲惨。
场下已无人发声，生怕坏了这犹如天人般的玉人儿。
栖风就算阅尽前世音乐，但也是通过屏幕，如今听人当面唱出，竟呆了半晌，久久没有动弹。
听此一曲，不禁让他想起身世，想起身后父母……
一曲已毕，夜临梦摘下面上轻纱，露出国色天香的面容来。
栖风算得上第二次见了，但此刻心脏也狠狠地颤动两下。
此处虽是风月场所，却掩不了她的冰清玉洁，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青丝如瀑，眉目如仙，樱唇瑶鼻，神色明艳不可逼视，仿如一个失足坠入凡间的天使。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风月一入深似海，从此心郎是路人。”栖风被气氛所感，口中不禁喃喃念出这首诗来。
虽然声音不大，听到的人却不少。
场中的哥儿姐儿有几人是甘心沦落在这里，谁人没有人前辉煌人后抹泪儿的时候。如今听得栖风说出他的心声，有几人几乎忍不住，偷偷流出泪来……
夜临梦坐得不远，自然听了去。对栖风不禁多看了几眼，原以为不过是狗皇帝派来的人，没想到也有着这般见解，不禁让她心中一凛。
栖风看着众人都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他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可是实力这东西，它不允许呀。
栖风讪讪笑了两声，赶紧又往椅子里坐了坐，似乎想要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夜临梦水眸含泪，面色戚戚，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看来这位公子也是同道中人，临梦心中欣喜，斗胆请公子喝一杯。”
说着，夜临梦拿起身边的酒杯，一饮而尽，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此时已有婢女送了一杯酒来。
栖风接下，却在犹豫喝还是不喝。夜临梦是定要拿住自己的，在这杯酒里做点手脚，一般人也只会以为自己不胜酒力醉了过去。
转眼一看，台上的夜临梦一双狡黠的眼珠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栖风哪里还不知先前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只为了骗自己喝下这杯毒酒。
栖风将计就计，捧着酒杯，忽然痛哭起来：“想不到姑娘竟与小生同病相怜，实是小生荣幸。但是不知多少前辈先贤却无我这般运气，这一杯就先敬他们。”
说着，栖风将酒杯一倒，将杯中的毒洒得一干二净，滴滴不留。
夜临梦见计策被破，有些恼怒，但是娇靥上仍是一副柔和模样，妙口又开：“既然如此，便敬公子第二杯。”
柔荑轻举，婢女又是一杯毒酒送上。
栖风接过毒酒，仍是洒在了地上，口中道：“一杯酒岂够，就是千杯万杯都不足以表示我对前辈先贤的敬重之情。”
看来栖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喝下这杯酒的，只能悻悻作罢。
夜临梦捂着嘴，“咯咯”一笑，道：“公子果然仁义，奴家心中佩服得很，不知可有机会能与公子促膝长谈？”
言语之间，双眸陌陌，颊面飞霞，便是一个心中怀春的纯情小姑娘。
其余的公子个儿都已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忒紧，双眼直欲喷出火来。看着架势，都能将栖风生撕了。
栖风可是见过她的大胆的，清楚她心中的算盘，无非把自己骗入房内，杀人灭口。
栖风起身安抚一下群情激愤的众人，对夜临梦一礼，道：“小生何德何能，如何堪得小姐恩惠。明日凡俗间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恐怕难登小姐仙境般的地儿。”
公子哥们儿听完，心里放下不少，只要临梦小姐能够保住清白便是万幸了，至少不能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心中人儿从仙子变成凡人。
谁知，刚刚半醉的赵跑兄弟爬起来，借着酒劲儿，口中呼哧呼哧道：“栖兄，这机会可是难得，明天学院的事我替你顶了，你就在此与临梦小姐言诗教词不是快活多了。”
栖风暗叹队友不给力，当中戳穿了自己的借口。
夜临梦乃是心思玲珑之辈，紧咬着红唇，双眸含泪，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泣道：“原来在公子眼里，临梦竟是个如此不堪的人，宁可推脱明日有事，也不肯费时在奴家这里留连一晚。”
其余的人一见女神落泪，原本满腔的庆幸此时又化为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栖风不解风情。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与生命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不管别人如何说，栖风都是一副“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的死猪样子。
夜临梦嘴角微扬，眸中却是水汪汪的，仿若被栖风这个人伤透了心。
以袖掩面，莲步急移，重入了来时的地方去了。
栖风不敢大意，此时仍在狼窝，不知她们下一步会有什么举动，难不成把自己强绑了去？
这破嘴怕不是开过光的。
几个穿着暴露的窑姐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娇笑着走来，一个个花枝招展，狼言浪语地围住了栖风。
栖风深知大事不好，虽有意拒绝，但是几个窑姐儿功力不浅，酥胸，玉腿都已贴了上来。外人看来，不过是妓院里常见的你欢我爱。
只有栖风知道此刻悄悄抵在后背上的匕首多么锋利。
栖风暗忖：死就死吧，还能怕了一个女孩子不成？
不过临死前怎么说也要过一把瘾。
栖风索性伸出双手，左摸一手，右捻一下，口中道：“既然小姐诚意相邀，小生就不推辞了，咱们一并去吧。”惹得众姐儿一阵嗲声嗲气。
说着，一群人几乎是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夜临梦消失的地方。
旁人不知有异，对栖风多是羡慕不已，只恨自己无能，想不出这般的诗来，白白失了好机会……
